這個世界上姓唐的人很多，光劉敬信認識的圈內人士，就有好幾個。但在佳酷平臺的，還能被稱之爲“總”的，毫無疑問，只可能是那一個。劉敬信的心裡“咯噔”一下，臉上的微笑顯得有些僵硬：“你都知道了？”
欣姐嘆了口氣，抱着雙臂靠在辦公桌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劉敬信看，看得劉敬信心裡直發毛。
“你這麼看着我幹嘛？”劉敬信感覺自己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裡面虛得很。
欣姐道：“你還是不信任我，對嗎？”
這話說得太直接，哪怕一向喜歡直來直去的劉敬信也有些不知道該怎麼接了。
欣姐面露失望地轉身坐到辦公桌後，右手放在桌子上看似隨意地轉着一支碳素筆，但她每轉一圈，筆就會脫手落到桌子上，讓這安靜得壓抑的辦公室內響起“啪、啪”的摔落聲。
劉敬信知道再這麼裝傻下去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於是在小心斟酌後，強擠出笑容道：“這事挺急的，我知道你在那邊非常忙，就想着先去聊聊，等你回來再跟你說。”
欣姐搖了搖頭道：“你不用解釋，我都知道了。”
劉敬信這下是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只能保持沉默。
如此過了好一會，欣姐將那支被摔了無數次的碳素筆插進筆筒裡，擡手打開筆記本電腦的屏幕，一邊按下開機鍵一邊道：“唐總那邊你不需要再去談了，我會幫你爭取到最優的條件。這次的合作我覺得可行，有柳城南和喬落那樣的人物帶着，你們在外面應該不會出什麼事。再怎麼樣，也要比你們自己跑出去到處亂撞要安全得多。行了，我還有些別的事，你先回吧。”
這樣的回答，讓劉敬信感到非常意外。而更讓他意外的，是欣姐的態度。
劉敬信想過欣姐知道這件事後可能會生氣，可能會極力反對，但他真沒想到欣姐會傷心。
從欣姐說話的語氣和態度，劉敬信很明顯感覺到欣姐是真的傷心了。
仔細回想，從欣姐當他們的經紀人以來，一直把他們五個當成弟弟，她一直全心盡力地幫助他們完成蛻變，一直毫無保留地包容他們的所有小毛病，一直很在乎他們的感受。可他們卻一直把欣姐當成外人，始終沒有像接納甄有才那樣接納欣姐。
劉敬信忍不住開始反思，自己這一次的事是不是真的做得不太對。
“對了，還有件事沒說。”欣姐在劉敬信打開辦公室的門正要走出去時，忽然喊住了劉敬信。
劉敬信停在門口，回頭望向欣姐：“什麼事？”
欣姐頭也不擡地道：“電視臺那邊談妥了，接下來一個月時間做正式錄製的前期準備，一個月後開始錄製。對方之所以讓步，是因爲我替你們接受了爲期三年的長約。這意味着，你們接下來三年不管火到什麼程度，不管多忙，都要留出時間去錄製後幾季的《搖滾之夜》。”
劉敬信皺眉問道：“如果我們沒能繼續火下去，涼了呢？”
欣姐道：“他們那邊有權決定是否繼續錄製，主動權在他們那邊，咱們只管配合就行了。但你放心，就算不拍，你們也會多多少少拿到些錢。稍晚一些我把合作協議先給你看一下，法務部那邊已經審覈過了，應該沒什麼問題。”
劉敬信道：“這個我們就不看了，你覺得行就肯定行，我相信你。”
欣姐的表情變得很複雜，看劉敬信的目光更加複雜，她似乎有些琢磨不透劉敬信到底對她是信任還是不信任了。
“好的，我知道了。”欣姐從劉敬信身上收回視線，再次埋頭對着電腦敲擊鼠標。
劉敬信猶豫片刻，終是沒有離開，而是重新關好房門，回到辦公桌前拉出椅子坐在了欣姐的對面。
“怎麼了，還有事？”欣姐頭也不擡地問道。
劉敬信問道：“欣姐，你是不是覺得我今天這件事做得特別不地道？”
欣姐道：“不是今天，你這件事已經策劃很久了，故意讓甄有才放出的消息，我雖然知道的比較晚，但並不是今天才知道。”
果然，以欣姐在圈內的人脈，劉敬信這點小動作是瞞不過的。
劉敬信語氣真誠地道：“欣姐，其實這件事我沒告訴你，不是不信任你。我只是……”
“只是什麼？”欣姐停下當前動作，擡頭饒有興致地看着劉敬信，那微微帶笑的表情好像是在說“你接着編”。
等了一會，欣姐見劉敬信沒能再繼續說下去，面露失望神色地道：“敬信，其實一開始我過來的時候，我想過跟你們這些玩搖滾的人會很難相處，在我的印象裡，玩搖滾的都是脫繮的野馬，根本就不服管教。常義森來找我幾次，我才同意過來，但我當時並沒想到會帶你們多久。”
陷入回憶中，欣姐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讓我沒想到的是，你們會對我言聽計從，工作上也非常的拼，那時的你們幾乎沒有休息時間，除了在錄製節目，就是在去錄節目的路上。我當時以爲你們是渴望大火，渴望賺大錢，後來我才之後，原來你們之所以頂着那麼多搖滾愛好者的謾罵去那麼拼，是因爲一個在大多數人看來都很難理解的理想。”
“在知道你們的理想之後，我很受打動，於是我想盡辦法幫你們促成了《搖滾之夜》。你們做到了，你們實現了自己的理想，我以爲你們該感到開心和滿足，以爲已經把你們都帶上了正軌。”
“可我真沒想到，你竟然又有了新的理想，有了更大的理想。而這個理想，是我拼盡所有都沒有辦法再幫你們實現的。”
“敬信，你知道嗎，你在國外那一個月，我每天都提心吊膽地託朋友查巴國和阿國的新聞，就怕你會出事。沒想到，你竟然真的出事了，差點就回不來了。”
“好運會降臨一次，但不會每次都降臨。所以平心而論，我是真的不希望你再出去了。但當你下定決心時，我知道，我再怎麼勸，都不會有任何意義。”
“其實這件事你真沒必要瞞着我，在聯繫你們之前，唐總其實已經跟我通過電話了。咱們這個圈子就這麼大，沒有人願意做不守規矩的人。”
欣姐說到這裡，長長呼出一口濁氣。她搖了搖頭，道：“敬信，這一季的《搖滾之夜》結束，我應該不會再做你們的經紀人了。”
“爲什麼？”劉敬信猛地站了起來，一臉的不敢置信。
欣姐閉上眼睛，聲音微微發顫地道：“我是真的有些累了啊！真的，我累了！厭了！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