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輸液室內,相比凌晨要空了很多,空氣中瀰漫着一股消毒水味兒,待久了還挺好聞。
劉敬信坐到熊大治旁邊,看着臉色依然泛白的熊大治,很勉強擠出一絲疲憊的笑容。
“其實我昨晚喝得不多,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謝謝了!”熊大治語氣誠懇地說道。
雖然這還真算不上什麼大事,但想到曾經聽到過的那些醉鬼慘死街頭的新聞,熊大治感覺自己好像剛從鬼門關前晃了一圈,一陣陣後怕。
“以後喝酒,記得無論喝多還是喝少,一定不要往地上躺。”劉敬信道:“就算不至於這樣,也挺傷身體。”
熊大治勉強擠出一絲苦笑:“想把菸酒都戒了,但估計戒不掉。”
兩人相對沉默了一會,這一次是劉敬信先打破的沉默:“我沒想到,你和魯新都已經見面就吵了,一聽說你出了事,他會急成那個樣子,而且他一直守在你邊上,整晚都沒睡。”
熊大治雖然知道劉敬信這番話是想幫忙緩和他和魯新的關係,但他也清楚,劉敬信說得都是事實。
“你們怎麼找到我的?”熊大治問道。
劉敬信當下便將他們從滿京都找熊大治,到將熊大治送到醫院急救的整個過程講了一遍。
聽完劉敬信的講述,熊大治道:“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
劉敬信道:“麻煩倒是不怕,人沒事就行。但今天下午咱們必須要飛去鷺島,我有些擔心你的身體受不了。”
熊大治道:“沒事的。”
劉敬信問道:“對了,能說說你和魯新之間到底是因爲什麼才成現在這樣的嗎?”
終於聊到了正題,熊大治並沒有絲毫意外,甚至表情都沒有絲毫變化。
剛剛劉敬信讓其他人先到外面迴避,熊大治就已經知道,這件事是這次倆人對話繞不過的話題。
很多時候,人是需要有機會將積壓在心底的話傾訴出來的,壓抑的事一直憋在心裡,真的和鈍刀殺人一樣,會讓人感到越來越痛苦。
熊大治這次很坦誠,語速平緩地開始了他的講述:“其實我覺得這件事我沒有錯,是魯新的自尊心太重,總過不去那道坎。唉!其實仔細想想,我們樂隊一路走下來,堅持了這麼多年,從一支校園樂隊走進了社會,真的是挺不容易的……”
其實原本夏冷樂隊的三個人中,熊大治和魯新的關係是最好的,他倆同班同寢,還是上下鋪,算得上是無話不說的好兄弟了,彼此間也是最瞭解的。
而苗謙君則比他們還要小上一屆,是他倆的小學弟。
最初是熊大治和魯新進了學校的吉他社團,一個學吉他,一個學架子鼓。他倆都只是用玩樂器來豐富大學的課餘時間,如果順帶着能吸引到漂亮的姑娘,那便更好了。
每個人學樂器都是三分鐘熱血,今天還能練通宵都不膩,明天就能直接把樂器撇到一邊不管。
沒辦法,學習樂器的過程就是太單調和枯燥,尤其早期剛入門的時候,想要練會一首完整的歌,實在是需要付出太多的汗水了,每天要面對的是重複不斷的練習。
只用了兩個學期,吉他社的新社員裡,就只剩下了熊大治和魯新兩個人,甚至到最後連每週例行的社團活動都取消了……
劉敬信聽到這裡,皺了皺眉。他覺得熊大治更像是在回憶,而不是在回答他的問題。但他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不打斷,繼續聽下去。或許這樣可以讓他對夏冷樂隊有更多的瞭解,對他們三個人都有更多的瞭解,這對後續工作都會有積極的作用。
熊大治的嗓子有些乾啞,他接過劉敬信遞給他的溫開水喝了一口,繼續往下講:
忽然有一天,老社長跑去寢室找到他們兩個,說是每一屆吉他社都要有一支樂隊,必須是那種可以支持學校大型演出的樂隊,希望倆人可以把樂隊組起來,要不然吉他社很難再在學校申請到本該屬於他們的那些資源,可能連排練房都拿不到了。
此時熊大治和魯新才意識到,上一屆樂隊的成員們都已經畢業,他們成了還堅守在吉他社的最後兩個人。
兩個人玩樂隊倒不是不行,可關鍵問題在於,那時的他們還不會Program這東西,想要伴奏,要麼自己演,要麼就是在網上搜背景音樂,根本就不可能做到一支樂隊該做到的程度。
老社長和上一任樂隊畢業,吉他社延續香火的重任落在了熊大治和魯新兩個人的肩頭。兩人在新生季也跑去招新,但成果非常小,連續兩天的招新活動中,吉他社只招來了幾個人。
沒辦法,沒有樂隊支撐,吉他社確實缺少硬實力。小白不認可,高手不屑。
而在吉他社的新人中,就有苗謙君。
當時的苗謙君穿着很土,戴着個小眼鏡,不太愛說話,在幾個新社員中非常不起眼,從來沒有接觸過任何樂器,並沒有被熊大治和魯新看中。
可吉他社在迎來新社員之後,那些社員和歷屆一樣,開始的一兩個月還很熱鬧,後面參加活動的人則越來越少,到最後竟然只剩下了苗謙君一個人。
學校內的資源有限,各個社團都在搶資源,吉他社淪落成這樣,他們的那些資源就成了其他社團盯上的肉,演出機會之類的資源早就沒了,現在只剩下一個排練房而已,但已經有很多社團找到團委想申請過去。
就是在這種內憂外患的情況下,魯新和熊大治把苗謙君請到了宿舍樓頂,以同院系學長兼社團領導的雙重身份,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連蒙帶騙加忽悠的,成功勸說苗謙君用一個月生活費買貝斯,並確定了“夏天有點冷”這個好像很有思想深度實際啥內容都沒有的名字作爲樂隊名。
夏冷樂隊成立之後,他們首先要做的,就是打響知名度。
那時的他們,不管學生會、社聯、還是各個院系的晚會,都想盡辦法參加,自備樂器不說,還自己搬鼓,有時候一晚上趕兩三場,抱着架子鼓滿學校飛奔,演出完都累得跟狗似的,只想趴在牀上吐舌頭,但他們甘之如飴。
終於,夏冷樂隊在學校的名氣打響了,邀請越來越多,主動跑去排練房想加入吉他社的人也越來越多,他們也不嫌煩,都拿出所有的課餘時間,拼盡全力支撐着整個吉他社。
只用了一年時間,吉他社從只剩三人,發展成了擁有數十穩定社員、數百登記社員的大社團,連學校每年例行的大型迎新晚會,都會把倒數第二個演出的壓軸時間給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