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你!”
甘暮雲顯然並不瞭解鍾文的複雜情緒,興奮地自人羣中躥了出來,體態飄逸,如同一隻花蝴蝶,輕巧地落在他身前,笑着問道,“你怎麼會來這裡?”
“我、我來遊覽觀光。”鍾文乾笑着答道,不時拿眼角餘光瞟向一旁的寧潔。
只見寧潔閉月羞花的俏臉上帶着一絲意味深長的微笑,完全看不出心情如何。
鍾文心裡“咯噔”一聲,更覺惴惴不安。
“到了天鷹山脈,怎麼不來咱們達拉族看看?也好讓我儘儘地主之誼。”甘暮雲哪裡知道他的小心思,兀自熱情地說道,“天鷹峰的景色,可比這雪狼峰還要漂亮得多呢!”
“原來你是達拉族人。”鍾文臉上露出恍然之色,伸手一指遠處兩撥人問道,“那些都是你的族人麼?”
他知道甘暮雲是西岐邊境的少數民族,卻並不清楚具體屬於哪一族,聽聞她出自熱情好客的達拉族,頓覺合情合理。
“左邊這些,是咱們達拉族的兄弟姐妹。”甘暮雲輕輕搖了搖頭道,“右邊那些馭使蛇蠍毒蟲的,是昆圖族人。”
說起“昆圖族”三個字,甘暮雲的眉頭微微一皺,臉上罕見地露出一絲厭惡之色。
“你們似乎遇到了一些麻煩?”鍾文掃了一眼遠處劍拔弩張的兩撥人,心中若有所悟,“要不要幫忙?”
“不用,咱們兩族爭鬥多年,彼此知根知底,吃不了虧。”甘暮雲臉上露出一絲自信,“等會起了衝突,若是有兄弟姐妹受傷,不知可否向你討要一些‘神藥’?”
“那是自然。”鍾文笑着點了點頭道,“只要沒有當場斃命,我保證你的族人統統性命無憂。”
“謝謝!”甘暮雲嫣然一笑,清澈的眼眸彎成兩道月牙,如同穿破陰霾的陽光,莫說鍾文,連一旁的寧潔都忍不住心中一動,只覺從未見過如此純粹燦爛的笑容。
“鍾文,這位姑娘是……?”望着甘暮雲返身離去的婀娜背影,寧潔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她的民族本名太長,我也記不太清,不過大乾名字叫做甘暮雲。”鍾文連忙諂笑着解釋道,“當初我和她曾經在西岐戰場上共同對抗伏龍帝國的軍隊,算得上是戰友。”
“好個天仙般的人兒!”寧潔感嘆道。
“馬馬虎虎罷。”鍾文違心地奉承道,“和姐姐比起來,那就差太遠了。”
“我在你心中,便是個嫉婦麼?”寧潔聽了又好氣又好笑,忍不住伸出纖纖玉手,在他的胸口輕輕拍打了一下,“莫說是戰友,就算她是你的女人又如何?你來自飄花宮這般美女如雲的門派,莫非還能指望你一輩子就對我一個人好麼?”
“姐姐,我……”鍾文臉一紅,囁嚅着說道。
“只要你心裡有我。”寧潔輕輕握住鍾文的手,柔聲說道,“姐姐便心滿意足了。”
鍾文望着寧潔俏臉上認真的表情,心中一陣感動,手上微微使勁,緊緊握住寧潔的柔荑道:“姐姐,我鍾文縱有萬般不是,卻絕不是負心之人,既然咱們兩情相悅,往後的日子我一定會好好待你,絕不讓你再受半點委屈。”
“我相信你。”寧潔眼波流轉,媚態橫生,絕美的臉上透着一層女神般的光輝。
鍾文心頭一跳,再也把持不住,雙手環在美人腰間,微微用力,將她的嬌軀拉近到跟前,就要親吻她的櫻桃小嘴。
“叮!”
一陣金鐵相擊之聲傳來,將你儂我儂的二人拉回到現實之中。
鍾文轉頭看去,只見先前還在對峙的達拉族和昆圖族已經各出一人,廝殺在了一起。
達拉族這一邊出戰的,乃是一名看上去約莫五十出頭,身着紅黃綠三色外套,手持一柄細劍的中年男子。
男子頭頂上方懸浮着一頭身長四尺的黑褐色山雕,彎勾狀的雕喙張開,不停地發出尖唳之聲,似乎隨時就要俯衝而去,用銳利的爪子將下方敵人撕得粉碎。
而昆圖族這一邊派出來的,卻是一名頭髮花白、皮膚褶皺的年邁老者。
老者滿臉滄桑,身形佝僂,穿着藍黑灰三色花衣,手中握着一根彎彎曲曲的鐵杖,身側盤着一條長長的眼鏡王蛇。
這條眼鏡王蛇體長約一丈開外,亮黃色的身軀表面夾雜着一條條黑色斑紋,腦袋高高豎起,嘴巴大張,露出兩顆尖銳的毒牙,猩紅色的舌頭一吞一吐,兇相畢露,與上空的山雕緊張對峙着。
一雕一蛇誰都沒有率先發動進攻,兩種靈獸之間的空氣卻萬分凝重,險惡無比。
與兩頭靈獸的謹慎相比,中年男子和老者卻早已按捺不住,各使兵器廝殺在了一起。
以鍾文此時的修爲,自然可以看出交手雙方的修爲都已臻天輪巔峰,在世俗之中,已經算得上是頂尖高手,足以開宗立派的強悍存在。
中年男子一柄長劍舞得飛快,在身前幻化出數之不盡的銀色光影,招式卻十分精妙刁鑽,每一劍都直指白髮老者鐵杖的空隙,偶爾劍杖相交,他也會巧妙地利用手中細劍借力打力,絲毫不給對方硬拼的機會,竟是一位罕見的劍術大師。
而白髮老者的鐵杖雖然速度要慢上一籌,卻是勢大力沉,虎虎生風,四周偶爾有石頭樹木被鐵杖掃中,立馬粉身碎骨,殘渣四濺。
兩人都沒有施展靈力化形,戰鬥的兇險程度,卻反倒更勝一籌,任何一方只要稍有疏忽,便會陷入萬劫不復之境。
轉眼間,兩位天輪高手已經翻翻滾滾鬥了四五百招,鍾文敏銳地察覺到,昆圖族老者的體力似乎有所下降,招式已不如剛初時那般流暢。
而身在局中的中年男子自然不會錯失良機,他瞅準機會猛地一劍刺出,細長的劍身以肉眼無法看清的頻率飛快抖動着,巧妙地點中了老者握着鐵杖的右手手腕。
“哐當!”
老者吃痛,嘴裡發出一聲慘叫,鐵杖脫手而出,掉落在地。
一旁的眼鏡王蛇護主心切,終於不再遲疑,口中發出“嘶嘶”之聲,脖子一晃,朝着中年男子猛撲過去。
然而,男子頭頂的山雕彷彿早有所料,雙翅一振,在空中畫出一道黑褐色的虛影,朝着眼鏡王蛇猛撲而下。
中年男子身形微微一側,躲閃着眼鏡王蛇的攻勢,手中長劍招式一變,直奔老者面門而去,打算一舉拿下這場戰鬥。
達拉族諸人見中年男子佔據了絕對上風,眼看已是勝券在握,臉上紛紛露出欣喜之色,卻不料一股浩瀚磅礴的氣勢忽然自對面人羣之中涌出,瞬間籠罩在中年男子和山雕身上。
中年男子只覺體內靈力一滯,竟然無法運轉,渾身僵硬,一時動彈不得。
山雕原本迅捷的速度彷彿也受到了影響,身形在空中微微一頓。
只是這麼一瞬間的停頓,就被眼鏡王蛇完美地捕捉到了機會。
它身軀一扭,猛地加速,瞬間出現在中年男子身前,張口咬住了男子的左手臂,鋒利的毒牙捅破衣物,狠狠扎進男子皮膚之中。
“庫洛洛!”
達拉族諸人哪裡料到會有此變故,一時間驚呼不絕,慌亂不已。
此時的山雕已然回過神來,猛地縱身撲下,一雙利爪精準地抓在了眼鏡王蛇的七寸之處,爪尖破體而入,直痛得毒蛇渾身亂扭,不禁鬆開了咬在中年男子手臂上的毒牙。
儘管眼鏡王蛇被山雕擊敗,中年男子體內卻已被注入劇毒,此時的他臉色發青,搖搖欲墜,似乎隨時就要倒下。
“說好的一對一較量,你們卻請靈尊大佬出手相助。”甘暮雲氣得滿臉通紅,朗聲說道,“莫非昆圖神的教誨,便是讓你們言而無信,出爾反爾麼?”
其餘達拉族人也皆是憤恨不已,連聲斥責。
“斑得丫頭,你還是這麼天真,跟你父親貝吉爾特一模一樣。”
昆圖族人羣中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
緊接着,一名頭髮花白,身上同樣穿着藍黑灰三色外套的老者分開人羣,緩步走了出來。
老者的面色於黝黑之中透着一絲紅潤,雙目炯炯有神,較之先前那名馭使眼鏡王蛇的老人似乎要更年輕一些,身上卻散發出強大無匹的恐怖氣勢,看向達拉族諸人的眼神之中充滿了蔑視和憐憫,就如同一名絕世王者,在俯瞰着一羣弱小的螻蟻。
“庫塔卡,你進階靈尊了?”甘暮雲美眸之中閃過一絲訝異之色,冷冷地說道。
“不錯,就在一週之前,老夫已然突破那道天塹,踏入至高無上的靈尊境界。”被稱爲“庫塔卡”的老者臉上露出傲然之色,“從今往後,昆圖族和達拉族再也不是對等的關係,除了臣服於我,你們別無選擇。”
“休想!”甘暮雲瞪大了清澈的眼眸,堅定地回絕道,“咱們達拉族只祭拜達拉天神,絕不會臣服於信仰不同的民族。”
“你別回答得太快,不妨回去將我的話轉告貝吉爾特。”庫塔卡微微一笑,神情淡定而從容,“我給你們三天時間,若是想明白了,你就嫁給我小兒子庫特稀爲妻,咱們兩家從此化敵爲友,統一歸入到我庫塔卡麾下,否則,休怪我手下無情,血洗了你們達拉一族。”
“混賬!庫特稀這樣的廢物,也想娶斑得,簡直做夢!”一名達拉族的青年怒喝一聲,拔出背後大刀,一個箭步躥至庫塔卡面前,狠狠砍向眼前這名昆圖族族長。
“迪迪,回來!”甘暮雲見青年如此衝動,居然以不到天輪的修爲去挑釁靈尊,不禁大吃一驚,嬌聲喝止道。
然而,她話音未落,只見庫塔卡擡起右臂輕輕一揮,名爲“迪迪”的青年頓時倒飛了出去,壯碩的身軀狠狠撞在山壁之上。
“咔嚓!”
伴隨着一聲脆響,迪迪背後的骨頭瞬間粉碎,口中鮮血狂飆,雙目無神,面色黯淡,已是奄奄一息。
“你們只有三天時間。”庫塔卡輕輕拂了拂右臂衣袖,彷彿剛剛拍死了一隻蒼蠅似的,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信仰和性命哪個更重要,好好考慮清楚,我們走!”
說罷,他轉過身,雙腿一蹬,整個人躥至空中,在一衆昆圖族人仰慕的眼神之中,邁開大步踏空而行,朝着山下而去。
一衆昆圖族人緊隨其後,很快便消失在甘暮雲等人的視線之外。
待到庫塔卡等人離去,被毒蛇咬中的中年男子庫洛洛終於再也支撐不住,身形一晃,“撲通”一聲摔倒在地,面上佈滿了黑氣,雙目緊閉,已然失去了意識。
衆人急忙上前探查,見庫洛洛與迪迪二人均是進氣少,出氣多,已然無法挽救,再聯想到庫塔卡的恐怖實力,一個個心情沉重,只覺達拉族的未來一片黯淡,看不到任何希望。
其中有些心理脆弱的族人,更是難以抑制情緒,忍不住放聲大哭了起來。
甘暮雲捏着庫洛洛冰冷的右手,拼命忍住不讓眼眶之中的淚水落下,正要強顏歡笑地安慰族人,卻聽耳邊傳來了一道溫和而熟悉的嗓音:“能讓我看看他們的傷勢麼?”
只是這麼一句簡單的話語,卻讓她瞬間清醒過來,美眸之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