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醒醒！”
“蕭無情，我要殺了你！”李雪菲於半夢半醒之間，口中迷迷糊糊道。
“醒醒，醒醒！”
感覺有人在輕輕拍打自己的臉頰，碧霄郡主秀眉微蹙，口中發出“嗯嗯”的輕聲呢喃，不耐煩地撥開那人的手掌。
似乎感受到了李雪菲對於醒來的抗拒，那人不再呼喚，過了片刻，她卻忽然“啊”地驚呼一聲，主動睜開了雙眼，似乎在夢裡遇見了什麼不愉快的畫面。
即便醒來，她的心神依舊迷糊，視線並不聚焦，又過了片刻，眼前的畫面才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師父！”
映入眼簾的，是楓清秀的面容。
依舊是那張冷冰冰、沒有半點表情的臉，但在李雪菲眼中，不知爲何卻顯得無比親切。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楓的氣質，似乎變得比原先更柔和了一些。 “你醒了。”楓的語氣冷淡，聲音卻彷彿多了一絲生氣，變得動聽了不少。
“師父，你還活着？”李雪菲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
“你希望我死了麼？”楓並不着惱，十分平靜地反問道。
“你還活着，你還活着……”
李雪菲並不回答，只是一個勁地喃喃自語着，晶瑩的水珠在美麗雙眸之中不停打轉，每多重複一句，眼中的霧氣便會更濃郁一分。
楓只是靜靜地看着她，並不言語。
“哇！”
也不知將這一句重複了多少遍，她終於再也難以抑制激盪的心緒，猛地撲在楓的身上，放聲大哭起來。
面對這樣的突發情況，向來冷冰冰的楓臉上第一次流露出不知所措之色，任由李雪菲嬌軀伏在身上，淡淡的幽香和柔軟的觸覺自美女身上傳來，對他而言算是前所未有的體驗，完全不知該作出怎樣的反應。
他伸出雙臂，想要拍拍李雪菲的後背以示安慰，手到空中，卻忽然停頓，遲遲不敢落下。
也不知李雪菲哪來的這麼多眼淚，哭了約莫小兩刻時間，也未曾乾涸。
女人是水做的，這句話大約不假。
於是，楓便一動不動地將這個尷尬的姿勢，保持了整整兩刻時間。
先是遭心上人利用，毒害了敬愛的兄長，後又讓情郎沉入湖中，如今更是被一羣匪徒逼得跳湖，對於從小嬌生慣養的李雪菲而言，這一段時間的遭遇，簡直慘出了想象的邊界，心中積壓的怨念之深，可想而知。
“對、對不起。”
大哭大叫了這麼一通，李雪菲只覺心中暢快，彷彿移去了壓在胸口的一塊大石，忽然意識到自己居然在楓的身上趴了這麼久，俏臉一紅，連忙直起身子，眼眶紅紅的，輕聲問道，“師父，你的傷怎麼樣了？”
“好了。”楓淡淡答道，眼中的不自然一閃而逝。
“好了？”李雪菲深知楓的傷勢幾乎致命，忍不住驚呼出聲道，“我……我昏迷多久了？”
“兩三天吧。”楓也有些不確定。
“怎麼可能！”她雖然涉世不深，常識還是有的，知道這樣的傷勢絕非十天半個月就可以恢復過來。
“因爲這個。”楓伸出右手指了指後方。
李雪菲順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去，出現在眼前的，正是那座碧綠色的石臺，四周的白色霧氣不知何時已經散去，洞室內的景象變得清晰可見，整個石室十分寬敞，四周堆滿了數之不盡的靈晶石，石臺四周的地面上，佈滿了各式各樣的玄奧靈紋。
饒是她出身高貴，卻還是被周圍堆得如同小山一般的靈晶給嚇得不輕。
發財了？
腦中首先跳出了這麼個念頭。
然而定睛細看，她發現這些靈晶表面毫無光澤，居然給人一種靈力耗盡的感覺。
“這是一種失傳已久的上古靈紋，喚作‘傳功靈紋’。”楓罕見地主動解釋了起來，“雖然不知道爲何會選中我，但可以確認的是，它們不僅傳授了我一門功法和數種靈技，還將四周這些靈晶內的靈力灌輸進了我的體內。”
回想起昏迷前那種靈力灌體的奇妙感受，李雪菲眼中露出恍然之色，帶着崇拜的口氣道：“師父好厲害，居然能夠認出失傳已久的上古靈紋。”
“我並不認識。”楓老老實實回答道，“只是被灌輸功法和靈技的同時，腦中多出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知識。”
“便是這些靈石將你的傷治好了麼？”
“不錯，原本我所修煉的功法有着極大缺陷，雖然已經停止了修煉，卻也只剩下兩年壽元。”楓罕見地說起了長句，“然而這些靈陣霸道無比，直接廢去了我體內原本的功法，強行讓我改修這門‘龍湖寶鑑’，再加上大量靈力的灌輸，不僅體內舊傷盡復，連修爲也增長了許多。”
“真的麼？那豈不是因禍得福？”李雪菲聞言大喜，隨即又面露憂色，“師父，這些靈石之中的靈力，本該全部灌輸給你，可我在昏迷之前，似、似乎吸收了一些，會不會對你有什麼影響？”
“不會。”楓搖了搖頭，“你如今只是地輪修爲，可見吸收得並不多，便是將這些靈力給我，也不會有多大差別。”
“地輪？”李雪菲聞言一愣，連忙凝神內視，只見體內丹田之中，閃耀着七道亮晶晶的靈力半環，每一道都比自己原本人輪級別的靈環要粗壯不少。
“這是…地輪七層？”她素手捂脣，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聲音都不覺顫抖了起來，“那、那師父你現在是什麼修爲？”
任誰要是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忽然從人輪中階的菜鳥一躍成爲地輪高階修煉者，只怕表現都不會比她好多少。
“天輪巔峰。”楓說話的口氣波瀾不驚，就彷彿在討論晚飯應該吃什麼。
“天輪巔…”李雪菲驚得眼睛都快要瞪出眼眶，焦聲道，“那我若是不吸收這些靈力，你豈非就可以踏入靈尊境界？”
“我傷得太重，療傷耗去了不少靈力，即便全部都灌輸給我，也未必能夠踏入那個境界。”楓搖了搖頭，顯得並不在意，“能夠撿回一條命，還白賺了一百多年的壽元，已經是意外之喜，晚幾日踏入那個境界，又有何妨？”
聽他口氣，竟似十分篤定自己未來可以踏足靈尊境界一般。
李雪菲卻並不知曉，這一處密洞，正是上古時期一位鼎鼎大名的絕世強者，“龍湖上人”的臨終之所。
龍湖上人以散修之身踏足聖人境界，縱橫修煉界多年，罕逢敵手，稱得上是一代天驕。
然而，他一生未曾收徒，直到大限將至，忽然感慨自己一身所學後繼無人，這才耗費偌大力氣，在一處山中密洞搭建了傳功靈陣，將一身所學盡數記錄其中，又佈置了大量的靈晶石，留待有緣人前來，繼承他的一切。
按照龍湖上人原本推算，哪怕自己的後世弟子是個毫無修爲的麻瓜，以山洞中靈石的數量，怎麼也能給灌到靈尊修爲，即便在上古時期，也算是有了自保之力。
然而，楓體內的情況之複雜，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幾乎可以算是半個死人，爲了修復無名功法和四名涼山匪徒造成的致命傷勢，居然耗去了洞室之中將近四分之一的靈力，再加上身旁的李雪菲也吸收了一些，最終楓的修爲竟然以分毫之差，被卡在了天輪巔峰。
兩人都保住了性命，兼之修爲大增，雖有些許遺憾，李雪菲的心情畢竟還是不錯的，她擦了擦眼角的淚痕，一雙微紅的大眼睛凝視着楓，忽然問道：“師父，當時你明明就可以一個人逃走，幹嘛要留下來陪我送死？”
“我在這世上沒有什麼親人，死了也就死了，不會有人傷心，況且就算逃跑，也只有不到兩年可活。”楓淡淡答道，“你還有大把時光，還有親人朋友，若是能用我的命換你繼續活下去，應該會更有價值。”
“傻瓜。”李雪菲似乎對這個答案並不滿意，輕聲埋怨了一句，隨即又轉移話題道，“接下來咱們怎麼辦？”
“既然你已經醒了，那就可以上去了。”
“上去？”李雪菲疑惑道。
“你不知道麼？”楓看了她一眼，緩緩說道，“我們現在位於湖底。”
“什麼！”李雪菲吃了一驚，快步向着室外躥去。
來時彷彿無窮無盡的洞穴通道，如今卻只花了她不到一刻時間，眼前的奇觀着實讓她大感震撼。
外頭雖然一片漆黑，以她如今地輪七層的目力，卻也能夠分辨出無窮無盡的湖水已經將洞口完全覆蓋，卻並不涌入洞中，十分不符合物理規律。
時光荏苒，滄海桑田，原本位於山中的洞穴，竟然隨着地勢變換，沉入了湖底。
“走吧。”身後傳來了楓冷冰冰的聲音。
“師父，我、我……”李雪菲面露尷尬之色，“我不會水。”
正因爲她不通水性，蕭無情纔會選擇以沉入湖中的方式來取她性命。
“沒關係，到我背上來。”楓轉過身，作勢要揹她，“稍微屏息一會，以我現在的修爲，很快便能游到湖面了。”
“這……”李雪菲白皙的臉上泛出兩朵紅霞，輕輕咬着嘴脣，面露猶豫之色。
先前心情失控之下，她倒是在楓的懷裡躺了好半天，如今恢復平靜，一想到要被一個青年男子背在身上，她忽然又覺得不好意思起來。
“怎麼了？”楓轉過頭來，不解地問道。
“沒、沒什麼！”她咬咬牙，彷彿下了什麼重大決心一般，腳尖輕點，躍到了楓的背上。
他爲了我，連命都不要了，只是背一下，又算得了什麼。
如此寬慰着自己，李雪菲將雙臂緊緊環在楓的脖子上，感受着青年男子身上火熱的氣息，她只覺臉上滾燙，連雪白的玉頸上都泛起了一層迷人的粉色。
“坐穩了。”楓輕輕提醒了一句，雙腿彎屈，腳下猛地一蹬。
兩人飛快躥出洞口，衝進黑暗的湖水之中，一眨眼便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