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南門膠着的戰況忽然發生了莫名其妙的轉變。
薛平西手握屠龍寶刀,戰鬥風格忽然一變,開始不斷找王萌手中的長槍硬拼。
王萌的戰鬥經驗何其豐富,數招一過,便猜透了薛平西的心思,知道他的黑色長刀定有古怪,手中長槍開始刻意躲避與長刀相碰。
兩任英傑榜第十位的天輪高手打着打着,竟然如同碰瓷騙子與警覺路人,一個死命想碰,一個偏不讓碰,你追我趕,畫風漸趨詭異。
而更爲古怪的,卻是正在與虎衛軍對戰的一衆當陽派天輪高手。
除去呂嬌嬌和呂承先姐弟兩個,這一次當陽派還出動了十五位天輪高手。
這十五人無一不是門派精英,個個具備以一敵百的恐怖實力,薛老將軍統率的虎衛軍中雖然也有天輪高手,卻都是些習慣戰陣之道的軍人,若論單打獨鬥,終究無法與當陽派這等頂尖大派培養出來的修煉者相抗衡。
城門口地方狹小,幾方勢力的人混雜在一起,虎衛軍雖然人數近萬,真正能夠參與到前排進攻的卻並不多,完全無法擺開戰陣,這十五個天輪高手卻是身法靈活,招式精妙,衝入軍隊之中,如同蛟龍入海,虎入羊羣,登時殺得守城將士屍骨遍地,血流成河。
其中有幾個心思機敏的,更是模仿呂氏姐弟,數度衝擊主帥薛老將軍所在的位置,蠻狠霸道,如入無人之境,雖得軍中高手拼死打退,卻也讓老將軍頭皮發麻,心悸不已。
“哈哈哈,八師弟,你可瞧見那老頭戰戰兢兢的可憐模樣?”一名當陽派高手大笑着對身旁師弟說道,“且隨爲兄再衝殺一陣,取了那老賊的項上人頭。”
然而,身邊並沒有人迴應。
“八師弟?”這名當陽派高手轉頭看去,卻找不見“八師弟”的蹤影,頗爲詫異道,“人呢?”
天輪高手雖然感知力驚人,在城門口這萬人聚集的嘈雜環境之下,想要一時半會找個人出來,卻也不易,他眼神略微掃視,未能發現“八師弟”蹤跡,便搖了搖頭,不再糾結,自顧自返身殺敵。
再次斬殺兩名守城士兵,此人終於和另一位同門匯合到了一處:“六師弟,可曾見到八師弟?”
不料“六師弟”也同時開口問道:“三師兄,可曾見到九師弟?”
兩人面面相覷,又紛紛搖頭,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這兩個傢伙,也不知跑哪裡偷懶去了。”三師兄率先回過神來,撫摸着額頭道,“不管他們了,且隨爲兄衝殺一陣,去取那敵將首級。”
“正該如此!”六師弟十分配合地點了點頭。
兩人各持寶劍,一通肆意砍殺,很快縮短了與薛老將軍之間的距離,眼看着老頭就要進入攻擊範圍,三師兄一陣興奮,高呼一聲道:“六師弟,掩護我!”
說罷也不等“六師弟”應答,雙腳蹬地,躍至空中,居高臨下一劍斬出, 靈力在空中化作陣陣洶涌波濤,將一衆虎衛軍衝得東倒西歪。
“老賊,納命來!”三師兄見一擊奏效,心中更是竊喜,劍勢再起,斬出一道滔天巨浪,直取薛老將軍。
薛老將軍左右兩名天輪高手怒喝一聲,各自出手,與老將軍三人一齊施展靈力化形,三種色彩各異的靈力與巨浪正面碰撞在一起,強大的氣浪逼得四人紛紛後退一步。
與此同時,另有兩名軍中高手也自後方包抄而來,與薛老將軍三人形成合圍之勢,將三師兄包在中間。
“六師弟,掩護我!”三師兄沒料到有六師弟跟隨,居然還會陷入腹背受敵之境,忍不住大聲疾呼。
然而任他如何呼喊,身後卻無半點回應,敵方五名天輪高手的刀劍拳腳卻已齊齊殺到。
“六師弟?”當陽派三師兄用盡全身力氣,斬出一道迴旋巨浪,將周身五名敵人暫時逼退,急忙轉頭察看,卻哪裡還有六師弟的影子?
四周敵人再次殺至,三師兄招式已經用老,又無人相助,瞬間被淹沒在五名天輪高手的化形靈力之中。
六師弟爲何不掩護我?
嚥下最後一口氣之前,他兀自百思不得其解,眼睛瞪得銅鈴一般,到死也不瞑目。
和這位憋屈至死的三師兄相比,“潮汐劍”呂承先的體驗也好不到哪裡去。
堂堂大乾英傑榜第七英傑,天輪三層的成名高手,卻在萬衆矚目之下,被一個年僅十七歲的妙齡少女追得滿街跑,心中的滋味,當真難以與人說道。
鄭玥婷展開“斷浪十八刀”,刀勢如滾滾怒濤,一浪高過一浪,一刀強過一刀,數招一過,呂承先便難以招架,除了不停躲閃,竟是束手無策。
待到少女第十六刀揮出,強勁的刀勢隱隱透出劃破天際的強大威能,令人生出無可匹敵的絕望感,呂承先眼見躲無可躲,眼珠一轉,急中生智,忽然抓住身旁一名王萌麾下的南疆士兵,朝着鄭玥婷扔了過去。
那名士兵哪料會被友軍偷襲,毫無防備之下,身體不受控制地朝着柳葉刀飛了過去,伴隨着一聲淒厲的慘叫,整個人被斬成兩段,血肉橫飛。
便是敵對方的鄭玥婷也未曾料到呂承先會做出這般無恥的舉動,不禁微微愣神,居然讓呂承先獲得了喘息之機。
他手中長劍一振,將體內靈力催發到了極致,猛地刺出一劍,靈力不再化形,反倒附着在劍刃表面。
“你這卑鄙小人!”鄭玥婷從小生長於刀客之家,性子豪爽俠義,最看不起這種出賣隊友之人,義憤填膺之下,忍不住怒叱一聲,柳葉刀高高舉起。
適才一愣神間,她的“斷浪十八刀”連貫性受阻,累積起來的氣勢被泄去不少,眼見呂承先這一劍透出驚人威勢,心知絕非尋常,於是不再留手,靈力在空中化出漫天仙神,遍地妖魔。
屠神滅仙刀!
一陣婉轉輕靈的歌聲自少女口中響起,甜美的嗓音迴盪在空中,聽得四周諸人心神盪漾,情難自已,在這喊殺連天的戰場之上,居然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絲柔和愉悅的情緒。
這特麼還唱上了?
呂承先從未遇到過一言不合忽然開唱的對手,正覺一頭霧水,卻見矗立空中的各種仙妖神魔突然朝着自己猛撲過來,快到眼前之時,齊齊化作耀眼奪目的凌厲刀光,每一道刀光之中,都蘊含着令人心神戰慄的恐怖威能。
這是什麼靈技!
呂承先的心頭猶如萬匹神獸奔騰而過,自從玉簫山莊那一戰之後,他潛心苦修,終於領悟到不再施展靈力化形,而是將靈力附着在兵刃表面,以使殺傷力最大化的高階戰鬥技巧,離李青和蕭問劍二人的境界,又更近了一步。
這一式劍法,正是他近日來潛心修煉的成果,本打算在帝都這一戰中當做殺手鐗,拿來與羣雄爭鋒。
不料他將絕招珍而重之地施展出來,卻連對手都無法靠近,就被鋪天蓋地的刀光淹沒無蹤。
“啊!!!”
哀嚎過後,刀光漸漸散去,顯露出呂承先鮮血淋漓的身影。
亮黃色的外衫被斬得片片碎裂,上面沾滿了血跡,右小臂自手肘處被完全斬斷,左小腿處的肌肉也被削去大半,不停有鮮血向外噴灑,渾身上下佈滿了彎彎曲曲,長短不一的刀疤,於淒涼之中透着一絲猙獰可怖。
完了,全完了!
“姐!”
呂承先面如死灰,一顆心已經沉到了谷底,帶着哭腔的嗓音之中,充滿了絕望和頹喪。
他一身本事都在劍法之上,如今沒有了右臂,半生修煉的成就已是毀於一旦,相比身體上的痛苦,心靈上的折磨,更是令他難以承受,幾欲癲狂。
“賤人!你敢傷我弟弟!”呂嬌嬌與朱雀纏鬥的過程中眼觀六路,看見呂承先遍體鱗傷,慘不忍睹的形象,不禁勃然大怒,尖着嗓子厲喝一聲,便要殺向鄭玥婷,替弟弟報仇。
“你要去哪裡?”
原本一直採取守勢的朱雀忽然攔在她身前,左手軟鞭好似游龍般靈動莫測,右手長劍如同毒蛇般刁鑽詭變,將呂嬌嬌牢牢纏住,令她無法分出手來。
“滾開!”
呂嬌嬌心憂弟弟傷勢,手中長劍舞得飛起,劍勢如同狂風暴雨般卷向朱雀,想要將她逼退。
然而這位身材熱辣的紅衣美女就好像一塊牛皮糖,死死將她粘住,無論呂嬌嬌如何使勁,總是無法將她甩開。
見姐姐被人纏住,呂承先顫顫巍巍地將目光投向一衆同門師兄弟。
然而,眼前的景象讓他大吃了一驚。
原本跟隨他們姐弟而來的十五位天輪師兄弟,不知何時,竟然只剩下一人還在場上奮戰。
人呢?
過於詭異的情形,讓他一時間忘卻了身上痛楚,眼睛四處掃視,搜尋着同門師兄弟的下落。
然而,除了場上仍在奮戰的那一位同門,無論他如何感知,都無法發現其餘十四人的丁點下落。
感覺到鄭玥婷蓮步輕移,似乎在向自己的方向靠近,他額頭直冒冷汗,也不知是因爲疼痛,還是恐懼,萬般無奈之下,正欲張口向唯一在場的那位師兄求助。
卻見那位師兄刺向虎衛軍的長劍忽然莫名拐彎,狠狠紮在了自己左手臂上,緊接着不知從哪裡伸來一隻手掌,悄無聲息地抓在這位師兄的面門之上,將他的腦袋連同身軀一起摁倒在地,整個過程神不知鬼不覺,在嘈雜的戰場環境之中,絲毫沒有引起周圍人的注意。
待到偷襲之人直起身子,呂承先終於看清了他的容貌。
清秀的臉龐,懶洋洋的笑容,一身粗布白衣。
“啊!!!”
看見鍾文的那一刻,發生在玉簫山莊中的一幕幕驚悚遭遇瞬間涌上心頭,極度恐懼之下,本就脆弱不堪的呂承先發出尖聲驚叫,緊接着便腦袋一歪,徹底昏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