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恨?那可不敢!”
被風無涯喚作“清雪”的女子嗤笑一聲道,“我一個小女子,哪有膽量記恨聞名天下的琴心殿主?還有,你我之間早就恩斷義絕,莫要再以‘爲夫’自稱了,聽着讓人噁心。”
“當年之事,我也是情非得已。”
風無涯沉默片刻,嘆了口氣道,“畢竟夫妻一場,你就當真不能原諒我一回麼?”
“換作是我奪走了你的魔靈體,再和你說聲抱歉。”
清雪清麗的臉蛋上登時浮現出一抹譏諷之色,“你會念在夫妻一場,原諒我麼?”
“清雪,我知道現在說什麼你都不會聽。”
風無涯柔聲說道,“不過我已經掌握了奪取特殊體質的手法,同時也在各處搜尋通靈體的擁有者,一旦找到,絕對可以幫你恢復體質。”
“是麼?”
清雪滿臉不屑地冷笑道,“那我可真是謝謝你了!”
坐在她對面的年輕女子聽了兩人的對話,卻是面色微變,眸中閃過一絲難以描述的複雜之色。
若是鍾文在此,定能認出這名白衣美女竟然正是自己的紅顏之一,也是通靈體的擁有者,黎冰!
被吸入空間缺口的黎冰不知如何,竟然出現在了這清雪峰上。
“空口無憑,我會用行動證明的。”
風無涯接着又道,“這一次來,是專程向你道別的,我要離開一段時間。”
“你愛去哪去哪。”
清雪一臉的冷漠,“與我何干?”
“當年那個陰鴉重出江湖,神女山已經發動滅魔令,這天下恐怕逃不過一場腥風血雨。”
風無涯的語氣漸漸沉重,“此戰兇險異常,已經不是鶯兒能夠應付得了,我會親自出手,但願那個黑暗的時代不會重臨人間。”
“黑暗又怎樣?”
清雪冷笑不止,“我倒是希望你能死在陰鴉手中,也好圖個清靜。”
“我不在的日子。”
風無涯無奈地嘆了口氣,聲音越來越輕,顯然已經走遠,“你自己多保重。”
“冰兒。”
清雪沉默良久,突然轉頭看向對面的黎冰,咬牙切齒道,“記住這個聲音,他叫風無涯,是世上最最卑鄙,最最無恥的男人,不,他根本就不是人,是個魔鬼!”
“師父……”
黎冰眸中閃過一絲詫異之色,櫻脣輕啓,欲言又止。
聽她稱呼,竟似已經拜了清雪爲師。
“你當他真的是來和我道別的麼?”
清雪眸中閃過一絲憂色,“如果沒猜錯的話,你的存在已經暴露了,剛纔他那番話根本就是爲了挑撥你我之間的關係,故意說給你聽的。”
“我?”
黎冰不解道,“可弟子與他素不相識,爲何……”
“魔靈體和通靈體之間,本就存在着超乎想象的吸引力,以他如今的修爲,根本就不需要見面,多半也能夠感知到你的體質。”
清雪自責道,“也怪我大意了,未能考慮周全,日後恐怕是個大麻煩。”
“聽師父先前所言,這位風……崖主似乎奪走了您的體質?”
黎冰遲疑片刻,字斟句酌地問道,“既然他已經有了通靈體,又何必在意我?難道真是如他所說……”
她這句話沒有說完,想要表達的意思卻已是不言而喻。
難道他想要奪取我的通靈體,來幫曾經的妻子恢復體質?
也就是黎冰性格清冷,又修煉了寒冰系功法,才能夠這樣平靜地與她對坐而談,換作別人若是有了這樣的猜測,怕是早就跳將起來,拔腿而逃,生怕跑得慢了,就要被這對夫婦生擒活捉,強行剝奪了自身體質。
“你道他是對我心存歉疚,想要奪了你的通靈體來還給我?”
清雪卻彷彿聽見了世間最滑稽的笑話,“且不說他有沒有這個本事,就算真的有,他也只會把你的通靈體留給自己,根本就不可能爲了我打算。”
“他不是已經得到您的通靈體了麼?”
黎冰越聽越是糊塗,“還要弟子的體質作甚?”
“他以邪法奪取了我的體質,其實並不完整。”
清雪面色凝重,緩緩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若是能再奪得你的通靈體,或許可以彌補他體質的不足。”
“師父,弟子還有一事不明。”
黎冰沉吟良久,突然緩緩開口道,“風無涯爲何要奪取您的體質?”
“冰兒,既然你身具通靈體,還能夠突破到聖人境界,想必已經有了魔靈體的伴侶。”
清雪凝視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那麼你可曾想過,爲何這兩種體質唯有陰陽交合,才能發揮出真正的威力?”
“是因爲……”
黎冰想了想道,“這兩種體質都不完整?”
“你說得對,也不對。”
清雪點了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頭,“通靈體和魔靈體的確都不完整,不過它們並不是兩種體質,而是一種體質。”
“什麼!”
黎冰不覺驚呼出聲道,“您的意思是……”
“或許是這種體質太過強大,太過妖孽,已然達到天理不容的地步。”
清雪眸中閃爍着複雜的光芒,不疾不徐地說道,“纔會引得天道出手,將它一拆爲二,變成兩種殘缺的體質。”
“那、那風無涯豈不是已經……”
過度震撼之下,黎冰愣了許久,才突然驚覺,“擁有了這種體質?”
“不錯,在奪取了我的通靈體之後,他已經擁有了這種超級體質,並且將之命名爲‘真靈道體’,只不過畢竟手段不正,所以體質多少還存在些許缺失。”
清雪面露苦色,憂心忡忡道,“世人只知天音崖主精通算道,殊不知他的實力也早已經今非昔比,在整個原初之地都未必能找到對手。”
“師父,弟子該如何是好?”
黎冰輕輕咬了咬嘴脣,努力鎮定情緒,小聲問道。
“趁着那個卑鄙小人出遠門,我會全力栽培你,爭取讓你在短時間內晉階魂相境,然後你就……”
清雪毫不猶豫地答道,“跑!跑得越遠越好!萬萬不能被風無涯找到,若是再讓他補全了真靈道體,恐怕世間便再也無人能夠阻止他爲惡。”
“晉階魂相,談何容易?”黎冰苦笑着道。
“別人或許不易,可你麼……”
清雪凝視着她的眼睛,無比認真地說道,“混沌之下,通靈體沒有瓶頸!”
……
“你也要去?”
暗夜森林的入口處,齊白羽望着眼前容貌秀麗,氣度嫺雅的白衣女子,臉上滿是詫異之色,“這太陽是打西邊升起了麼?”
“我好歹也是魂相境。”
白衣女子眼波流轉,掩脣輕笑,一舉一動之間,無不蘊含着成熟女性獨有嫵媚與風韻,渾身卻又散發出一股無比純淨而溫柔的氣息,令人不自覺地生出親近之意,“你去得,我就去不得麼?”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齊白羽搖頭苦笑道,“只不過你素來熱衷藥植,不喜爭鬥,所以覺得有些意外罷了。”
“這一次的滅魔令非同小可。”
白衣女子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域主大人還是閉關不出,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
“你多慮了,我只是去露個臉罷了。”
齊白羽不以爲然道,“難不成天空之城還真好意思讓我一個小人物衝鋒陷陣麼?”
“你啊……”
白衣女子沒好氣道,“反正我也答應了寧兒要替她打聽同門的下落,正好藉此機會出去見見一些老朋友,或許能找到消息也說不準。”
“隨你。”
齊白羽聳了聳肩膀,不再出言阻止,轉而問道,“他……還是那樣麼?”
“嗯。”
白衣女子臉色微變,只是微微頷首,情緒瞬間低落了不少。
“真是苦了你了。”
齊白羽用雙手抱住後腦勺,懶洋洋地轉過身去,用微不可聞的嗓音說了一句,隨即邁開雙腿,朝着林外大步而去。
……
十絕殿的正殿之中,蒔雨端坐在上方寶座之上,凝視着手中的兩張信箋,眸光閃動,沉思不語。
左手那一張乃是得自天空之城的雪鳶,而右手的信紙,則來自鍾文。
身材凹凸有致的秋月夜則靜靜地站在她身側,低眉垂首,一言不發,態度恭謹得如同婢女一般,任誰見了,怕是都不會聯想到那個高居點將評第十一位的“琵琶女”。
“你怎麼看?”
蒔雨突然擡頭看向秋月夜道。
“奴婢只是個下人,不敢妄加議論。”
秋月夜無比溫順地答道,“殿主大人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你倒是乖巧。”
蒔雨微微一笑,左手信箋頓時化爲灰燼,“說的也是,他想要幹什麼,咱們儘管支持便是,走罷,要準備的事情,可不少呢。”
兩道婀娜的身影一閃而逝,瞬間消失在大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