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鍾文如今的修爲,區區縛靈索,早已無法對他構成威脅。
甚至在靈魂體的狀態下,這種號稱“修煉者剋星”的黑色繩索,根本連他的身體都觸碰不到。
然而,不可能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
一根縛靈索,一個鐵籠,便讓當世最爲頂尖的聖人束手無策。
他當然不會不知道,這是幻術。
甚至連南宮靈本人都已經坦言,自己正在對鍾文的大腦施加幻覺。
然而,知道是一回事,破解卻是另一回事。
無論鍾文如何在心中告誡自己,這一切皆是虛妄,並非真實,卻還是未能對眼前的局勢帶來任何改變。
繩索和鐵籠依然存在,他也依舊被牢牢束縛住,絲毫動彈不得。
若只是如此,倒也算不得什麼。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卻讓他心頭一顫,隱隱生出一絲不祥的預感。
只見南宮靈身前,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大一小兩道人影,赫然是一名體態婀娜,風姿動人的青衣女子,以及一個粉妝玉琢,呆萌可愛的幼小蘿莉。
青衣女子的表情於激憤之中,夾雜着絲絲不安,纖細的雙臂緊緊擁住約莫兩三歲的小蘿莉,將她牢牢護在懷中,側首對着南宮靈怒目而視。
而她懷中的小蘿莉卻似並不瞭解情況,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疑惑地看了看青衣女子,又轉頭瞅了瞅南宮靈,隨即咧開小嘴,露出興奮的笑容,一雙小肉掌不斷抓着空氣,似乎在向這位曾經的飄花宮大弟子表達善意。
“大寶,青蓮姐姐!”
看清青衣女子和小蘿莉的容貌,鍾文面色劇變,忍不住驚呼出聲道。
顯然這兩人正是他的紅顏知己葉青蓮,以及寶貝女兒鍾幼蓮。
“你若保持在靈魂體狀態,我的確殺不死你。”南宮靈淡淡地說道,“只是不知在我的幻術之下,你究竟能不能忍住不出來。”
話音剛落,她突然伸出纖纖玉手,在空中“啪”地打了一個響指。
隨後,葉青蓮和大寶方圓數丈範圍內,突然燃燒起熊熊烈火,一時間焰光沖天,氣溫飆升,炎熱的灼燒感直教葉青蓮面色通紅,喘息不已,大寶更是被黑煙薰得咳嗽連連,幾乎透不過氣來。
奇怪的是,即便陷入到如此絕境,擁有聖人境界的葉青蓮卻不知爲何,既不反抗,亦不逃跑,而是硬生生地杵在原地,任由四周火光繚繞,熱浪熏天,居然頗有幾分坐以待斃的味道。
火勢的擴張迅捷無匹,很快便將這一對母女完全吞噬。
陣陣慘叫聲自焰光中傳了出來,柔美的嗓音與絕望的情緒交相輝映,端的是哀婉悽絕,令人心碎。
“大寶!青蓮姐姐!”
耳邊不時傳來心愛之人的哀呼聲,直教鍾文睚眥目裂,心如刀絞,他忍不住對着南宮靈嘶聲怒吼道,“住手,快住手!”
“不過是幻覺罷了。”
南宮靈微微一笑,“你這樣較真做什麼?”
鍾文表情一滯,嗓音瞬間弱了幾分,然而臉上的焦躁之色卻並未稍減。
這是一種極其微妙,極其怪異的感覺。
他心中何嘗不知道,這一切都是南宮靈的幻術所化,真正的葉青蓮和大寶並不在這裡。
然而,親眼目睹二女被烈火焚燒的慘狀,卻還是令他心痛欲裂,難以自已。
冥冥之中彷彿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悄無聲息地扭轉了鍾文的感官和意識,令他不由自主地以爲,眼前所發生的一切並非虛妄,而是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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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睜睜地看着老婆和孩子被烈火焚燒成灰,只餘下一根根焦黑的枯骨,鍾文的心在滴血,身體卻完全被縛靈索限制住,只能依靠嘶吼來表達心中的怒意。
“還不出來麼?倒是比從前能忍了不少。”
南宮靈瞥了鍾文一眼,眸中的詫異之色一閃而逝,隨即再次舉起右手,“啪”地打了一個響指。
眼前的景象登時爲之一變,又一道橘色倩影忽然出現在原本葉青蓮母女站立的位置。
只見此女容色秀麗,臉頰豐潤,小腹高高隆起,顯然已經身懷六甲。
正是刺客妹子冷無霜!
“你、你又要做什麼?”
凝視着快要做母親的冷無霜,鍾文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幾乎要將嘴脣磕破,眸中射出凌厲寒光,狠狠瞪視着南宮靈道,“連孕婦都不放過,你還有底線麼?”
“說了麼。”
對於他的指責,南宮靈卻是一臉淡然,恍若未聞,“不過是幻覺罷了,你又何必較真?”
“啪!”
緊接着,她又一次輕輕打了個響指。
下一刻,無數柄寒光閃閃的鋒銳兵刃突然出現在高空之中,刀槍劍戟,應有盡有。
這數不盡的兵刃排列得整整齊齊,頂端紛紛對準了冷無霜隆起的小腹,刃身表面散發出無與倫比的鋒銳之氣,在空中抖動的頻率越來越快,不時發出“嗡嗡”之聲,彷彿隨時就要疾射而出,將刺客妹子的嬌軀狠狠洞穿。
“住手,住手!”
鍾文的嘴脣已經被磕破,一道細細的血線緩緩流出,沿着嘴角一路滑至下顎,最終滴滴答答掉落下去,在地面上形成了一朵梅花的形狀。
大腦在不斷告誡他,這一切皆是虛妄,可內心深處卻總有另一個聲音在大聲嚷嚷着,所見即真實。
這種既相信又懷疑的狀態,直教鍾文煎熬不已,幾欲抓狂。
好霸道的朧月之道!
與此同時,對於南宮靈這種能夠直接作用於對方意識,強行改變他人感官乃至心神的恐怖大道,鍾文也不禁暗暗心驚,忌憚不已。
“認輸罷,早些死在我手中,還能少受些精神折磨。”
南宮靈口中吐出的靡靡之音傳入耳中,就如同魔鬼的呢喃,釋放出難以想象的誘惑,令人不自覺地想要依言而行,“你沒有任何機會。”
鍾文眼神漸漸迷離,表情也變得越來越鬆弛,似乎就要被南宮靈操控精神,淪爲案上魚肉,任由對方宰割。
“既然你有這樣的實力,當初若是與咱們聯手對敵,未必便會輸給林北!”
不料下一刻,他突然雙目圓睜,身上的氣勢再次暴漲了一大截,口中厲聲喝問道,“又爲何要選擇背叛?”
“贏不了!”
不料南宮靈突然沒頭沒尾地回了一句。
“什麼?”鍾文愣了愣神,兀自不解道。
“就算咱們所有人捆在一起。”南宮靈凝視着他的眼睛,緩緩說道,“也不可能打敗林北。”
“沒試過怎麼知道?” 鍾文怒道,“我與他本就相差無幾,若是得你之助,說不定就贏了呢?”
“贏不了。”
南宮靈注視着他義憤填膺的表情,再次緩緩吐出三個字。
“爲什麼?”鍾文臉上的怒意愈甚。
“命運,早就已經註定好了。”南宮靈沉默了許久,終於嘆了口氣,緩緩開口道。
“我等踏上修煉之路,不就是爲了逆天改命,獲得大自在麼?”鍾文連連搖頭,完全不認同她的觀點,“正所謂我命由我不由天,未戰先怯,又算是哪門子的修煉者?”
“無論你還是師父,都不可能擺脫死在林北手中的命運。”
南宮靈眸中閃過一絲譏諷之色,“就連蒔殿主也不行。”
“你說不行就不行?”
鍾文愈覺對方蠻不講理,嗓音忍不住提高了一個八度,“莫非你還能看見未來不成?”
“你說的沒錯。”
南宮靈素手掩額,語氣古怪地答道,“我的確能夠看見未來。”
她承認得如此爽快,鍾文反倒不知該如何回答,雙方頓時陷入到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莫要覺得我在胡言亂語。”
只看鍾文表情,南宮靈便已知道他的心中所想,忍不住笑着說道,“神之瞳的真正威能,又豈是你所能想象?再加上我的推演,能夠看見未來,又有什麼稀奇?”
“既然你能夠看見未來。”鍾文嘴巴張得老大,久久回不過神來,好半晌,他才突然靈機一動,“那你可知道,一個月之後的今天,我在做些什麼?”
“哪有什麼一個月後?”
南宮靈眸中閃爍着耀眼金光,直視着鍾文的眼睛,一字一句地緩緩說道,“今天就是你殞命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