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藻坐在辦公桌前整理文件。桌前突然站了個影子。
擡頭一看,她臉立刻變色,趕緊站起來。
對面是宋思明的老婆。
宋太上下打量海藻,半天不做聲。海藻緊張得手裡汗都出來了。宋太突然溫和地笑了一下,輕輕說:“原來是你。我們見過。”
海藻沒敢接話。
“我在外面等你,你出來一下。”說完,宋太步出辦公室。
海藻心底跟長了草一樣的慌。這可怎麼辦呢?她怎麼來了?她知道不知道啊?宋知道不知道啊?我要不要出去啊?她會不會帶人來毀我容啊?她會不會叫人當街扒光我的衣服啊?我要不要給宋打個電話呀?海藻六神無主。想了半天,她決定給海萍去個電話:“姐!你能不能到我辦公室來一下?我這出了點麻煩。我有點怕。”
“出什麼事了?”
“宋的老婆來了。”
“你等着,我馬上就到。我打車去!你先拖她一會兒。”
海藻磨磨蹭蹭走到電梯口,看宋太在等她,四下觀望一下,似乎沒見帶幫手來。海藻保持距離低聲說:“您有什麼話就在這說吧,我還要上班呢!”
宋太又輕輕一笑說:“你這個班,我看也是可上可不上的。你是不是害怕了?”
海藻不答。(33)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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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你放心,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我就是想和你聊聊,咱們到樓下的咖啡館坐坐。”
海藻跟着宋太進電梯,依舊保持安全距離,又跟着她進了咖啡館。
“我要檸檬茶,你要什麼?”宋太跟服務員吩咐。
海藻低頭答:“我什麼都不要。”
“給她來杯咖啡。”
“什麼咖啡?”服務小姐問。宋太愣了,心想咖啡就咖啡,怎麼還有什麼咖啡呢?思考了一下答:“隨便。”小姐一看氣氛不對,迅速退下。
宋太並不說話,一直在研究海藻。海藻嚇得不敢擡頭,心想:“海萍什麼時候來呀?萬一她在這裡罵我,我該怎麼辦呀?我可千萬不能哭啊!我這一哭氣勢上就短了。還有,真不該跟她到單位附近的地方,萬一鬧事,以後不要混了。”海藻的心七上八下。
“郭海藻,郭小姐。”
海藻遲疑着點頭。壞了,她搞不好在確認會不會潑硫酸潑錯人,我不該點頭的,萬一她擡手,我就趕緊把桌布掀起來,好歹擋一擋。對!我要緊盯她胳膊有沒有什麼動作。
“可惜了。”宋太又說。
海藻嘀咕,什麼可惜了?說我這張臉蛋馬上就要可惜了?NND,以後出門,我要準備個鐵面罩,像我這樣一個地下工作者,怎麼能沒有一點防護呢?尤其現在身份暴露的情況下。
“郭小姐,你這麼風華正茂,和他在一起,真的可惜了。”宋太保持着面部表情的微笑。“他是什麼樣的人,我比你清楚。他這一生,不說一句廢話,不幹一件錯事。所有的人或事,都是他棋盤上的棋子。像我這樣的,作爲一顆棋子也就罷了。可你還年輕,你太可惜了。”
哦!原來是假意勸退的,當我是白癡。你以爲說兩句他的壞話,我就信你了?海藻雖然不擡頭,心卻像奔騰電腦般高速運轉。
“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我想您誤解了。”
“呵呵,你不必遮掩了,他全都告訴我了。包括你們做了些什麼,說了些什麼。他需要你做他的門面,我也認可了。但有一點你要明白,他是不可能與你有結果的。他對你,不過是逢場作戲。他不會娶你,也不會給你任何承諾。他需要你當門面的時候,你就得在那杵着。他不需要你的時候,你就要適時告退。如果以後再有其他的門面什麼的,你也別抱怨別生事。應該說的,我現在已經都跟你說明白了,你要想清楚。”
海藻的心嘩啦嘩啦地如砸破的鋼化玻璃般碎成細渣。海藻不做聲。
“作爲虛長你幾歲的女人,我好意勸你一句:還是不要拿青春賭明天了,他什麼都不可能給你,到最後,吃虧的是你自己。”
海藻忍住胸口的氣和眼淚,說話的聲音有些顫抖,她的牙齒止不住地打顫:“謝謝你的好意,我從來沒把未來押在什麼人身上,我很快就要結婚了,我有自己的愛人,你又如何知道我不是逢場作戲?你的丈夫是不是愛你,你心裡清楚。請你不要因爲得不到,而將怒氣發到我這裡。”
宋太依舊淡淡一笑,毫無怒相:“該得到的我都得到了。愛我的丈夫,可人的女兒,應有的社會地位和尊重。女人到我這個年紀,活得這麼舒暢的,不多。我沒任何怒氣,我倒是很同情你,希望你能在我這年紀上,也能擁有與我一樣多的東西,而不是像過街老鼠一樣出門小心翼翼。希望你以後的丈夫在知道你這段不堪的歷史之後,依舊把你當成寶貝。你好自爲之吧!”說完,拎了包走了,在桌子上丟下100元鈔票。
海藻的手機響,電話那頭海萍的聲音:“你在哪?我在辦公室裡沒見到你。”
“我在樓下的咖啡廳。”
海萍匆匆推門而入,看見海藻一個人孤獨坐在角落,趕緊迎過去。海藻的眼淚一滴一滴掉下來,可憐巴巴地喊了聲:“姐……”然後抱着海萍痛哭。
海藻不停哭泣,一看就知道受了驚嚇和委屈。海萍拍着她問她倆人說了什麼,她堅決不回答。海萍拿起桌上海藻的電話就走出門去。她搜索到那個“宋”字的號碼,撥了過去。
宋思明正在政治學習,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他掏出一看是海藻的電話,連忙悄悄走出報告室,去了廁所。“海藻!什麼事?”
電話另一頭海萍的聲音傳出:“呃,我是郭海萍,我和妹妹在一起,剛纔,你愛人來找過她,她現在情緒很不好。我覺得吧,她們倆沒什麼見面的必要,你說呢?”
宋思明的心咯噔一下:“我知道了,你勸勸她。”
“改天有機會,我想和你好好談談。”
“改天吧!我現在在開會。”
“那好,不打擾了,再見。”
宋思明推掉晚上的應酬,下了班直接回家。家裡一個人都沒有,宋思明打了老婆的手機:“你在哪兒?”
“哦!我陪萱萱補習去了,得過一會兒纔到家,你等我回去做飯。”
宋不說話,把電話掛了。
過了很久,老婆帶着女兒有說有笑地回來了,看女兒在邊上,宋忍住話沒說。一家人吃完了飯,宋把女兒打發回房間做功課,然後拉着老婆進屋,壓低聲音說:“你去找她了?今天?”
老婆漫不經心地一邊擦護手霜,一邊說:“是啊!”
宋心頭怒氣開始升騰:“爲什麼去?”
“我會會她,看她是怎樣的三頭六臂。說實話,很普通,不符合情人的審美標準,至少沒胸沒腿沒媚勁,就皮膚白點兒。”
宋壓着怒火,開始壓指關節。當他把關節壓得咯吧咯吧響的時候,其實就是在疏導怒氣。“你去找她,到底有什麼目的?”宋的語氣並沒有失去平和。
“哦!純粹的好奇,沒什麼目的。我原先挺可憐她的,覺得這樣一個小姑娘,將青春搭進去很可惜。不過現在發現我實在是太老了,老到完全看不懂現在的女孩子。事實上,人家根本不以爲意。我勸你,還是要小心玩火,別到最後燒到自己。她都跟我說了,有自己的愛人,今年要結婚,對你不過是逢場作戲,你心裡有個數就行了。”
宋思明的心也開始裂成碎片了,他依舊平靜地說:“我早就跟你說了,都是逢場作戲。”
第二天一整天,宋思明都坐立不安,幾次想給海藻去電話,都因爲工作忙碌,跟着上頭來回跑而沒有時機。到下午臨下班時,終於抽空給海藻去個電話:“我晚上要見你!你在公司等我,我接你。”
海藻眼眶又紅了,回一句:“不見。”可惜,話筒裡已經是滴滴滴了。她呆坐着想了一會兒,在MSN上給小貝發消息:“我今天晚上臨時有應酬,不能回去了,你自己做飯吧!”
宋思明直到夜幕低垂,華燈綻放以後纔給海藻去的電話。海藻一上車,宋思明二話不說就開着車把海藻帶到郊外的別墅。他們的車後,一直跟着一輛出租車。
宋思明挾持着海藻一路奔上二樓,反手開了燈,任海藻不停反抗。宋思明把海藻丟進沙發裡,惡狠狠地指着海藻說:“你!你!你對我逢場作戲!你!你!你要結婚!你!你有愛人是吧!我今天就做給你看看!”說完又把海藻一把給推到牀上,在海藻的推打中,強行進去。海藻先是低聲哭泣,再後就眼淚奔流而下,無聲流淚。宋思明帶有發泄性質地折騰海藻,直到一動不動。
海藻哭得精疲力盡,胸口脖子上是被宋思明發怒時吸的紅印。她就那麼癱着,一動不動。
宋思明醒過神來,給海藻蓋上被子,抱着海藻不出聲。過了好久,他才說:“海藻,我的心都碎了。”
海藻又開始哭,反手抱着他說:“你爲什麼要那樣說我?爲什麼?”
宋思明心疼又憐惜地摸着海藻的頭髮海藻的背說:“我早已經不是我自己。對不起,海藻,對不起。”說完,非常非常溫柔地在海藻身上的紅印上親一親,“海藻,我無法不愛你。”
海藻哭着說:“你根本不愛我,你只愛你自己!我不過是你的一個棋子!因爲你,我纔要忍受別人的唾棄!”
宋思明把手壓在海藻的嘴上,親吻她的臉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保證,我會用我的一生保護你,不會讓你受委屈。”
海藻哭累了,沉沉睡去。宋穿上衣服,坐在她身邊安靜地守着,不時試探她的額頭,摸摸她的手。等海藻睜開眼睛,發現已經是午夜1點了。她彈簧一樣驚恐地坐起,迅速穿好衣服往樓下奔去,邊奔邊喊:“天哪!太晚了!”
宋思明趕緊跟着出去發動汽車。別墅的鐵門緩緩打開,汽車往門外行駛。突然,宋思明一個急剎車。車燈前面,是滿臉寫着傷痕和痛苦的小貝。海藻的頭突然開始暴疼,無法自制。
“天哪!”海藻呆在那裡。
宋思明也不動彈。
小貝的眼神痛到可以將海藻侵蝕,體無完膚。小貝就那樣站着,看着車窗後面的海藻,然後默默地,孤獨地離去。
海萍晚上下課後,Mr攔住她,送給她一個包着漂亮包裝紙的禮品盒。海萍很詫異,問:“這是什麼?”
Mr說:“帽子。你不穿帽子。冬天冷,我想你是頭疼的,送給你,是一個謝謝。”
海
萍大笑,說:“我們說戴帽子,不說穿帽子。我們說‘你會頭疼‘,不說你是頭疼的。”
Mr就感到很奇怪,問:“你不是說er是穿嗎?爲什麼帽子不是穿呢?”海萍說:“我們習慣說穿衣服戴帽子啊!你問我爲什麼,我也不知道。”
Mr又問:“那你告訴我,什麼用穿,什麼用戴呢?如果是鞋子,用什麼?如果是手錶用什麼?如果是眼鏡用什麼?”
海萍把她能想到的都用筆寫下來,讓Mr去背。她明顯看出Mr一頭霧水。回家的路上海萍還在琢磨這個事情,怎麼跟老外解釋穿和戴的區別呢?晚上海萍坐在廁所馬桶的蓋子上洗腳,旁邊蘇淳在刷牙。海萍問:“你說,穿和戴有什麼區別?爲什麼我們平時有時候說穿,有時候說戴呢?”
蘇淳說:“習慣用語啊!很多習慣用語,你很難跟老外解釋的。我們就這麼說的,沒道理。要不,英語裡的in、n、、f,我們爲什麼老分不清呢?人家就是這麼說的。”
海萍還在琢磨,她說:“不行,如果你這樣教學生,就不專業,不繫統,讓人覺得語言沒有標準。我一直跟Mr鼓吹中文是最科學的語言和文字,因爲非常精練。英文得背十幾萬個單詞,每個東西都有不同的發音。但中文就很系統,一看字形就猜出個大概。可如果我解釋不通,他不會信服的。”
“那你就跟他說,穿是大件,戴是小件。”
“可襪子算大件還是小件?”
“這個……”
蘇淳躺牀上翻書,海萍還在旁邊的梳妝檯上翻字典,“字典上也沒這個解釋。我下次去,怎麼跟Mr說呢?”海萍深陷其中。
“唉!就倆字兒,你花那麼多時間幹嗎?多着眼大處。”
“不是,這個問題不解決,那個日本孩子又來問,我不是每次都尷尬?哎!對了,你發現沒有,用穿的物件都很重要,用戴的物件都不太重要。比方說,你不穿衣服就出不了門,不穿褲子就出不了門,冬天不穿襪子就出不了門,但帽子、項鍊、眼鏡、手錶,都屬於附屬品,不是每個人都必須擁有的裝備。是吧?”
蘇淳琢磨了一下,好像是這麼回事。就說:“要不,穿是一種生活必需或者是禮儀必備?戴是一種錦上添花?哎!那你說,戴套套怎麼解釋?這要是不戴,就不能幹革命啊!這算不算生活必需?”
“去你的!討厭!我先試試這麼跟他說。等下次他再碰到類似問題不能解決的時候,我再想對策。我告訴你一個奇怪的現象,老外學中文吧,特好鑽牛角尖。很多平時我們根本不會在意的問題,他們總想知道是爲什麼。看起來很淺顯的問題,甚至根本不成爲問題的問題,被他們一問,就覺得很難辦。”
“這就是語境。”
“告訴你一個好玩的事情。你猜,英文衣服穿反了怎麼說?”
“那我哪知道啊?這根本就是八級考試嘛!”
“叫insideu。上下反,叫usidedn。你想不到吧?居然這麼容易。裡面的出來了,上面的下來了。那天我跟他說sie,你的衣服sie,他愣好半天。哈哈……”
“老婆現在很厲害啊!這種生活用語,大約只有在生活中你才能接觸到。我們考的科技英語,沒人教這個。”
“嗯,我現在覺得,照這麼下去,我很快可以進國際大公司了。語言是一種工具,只有在你需要用它的時候,才突飛猛進。平時不用光爲考試,還是不會說。”
“睡吧睡吧!你現在一天最少有10個小時在搞你的英語,剩下的時間就是陪兒子,我都快被你遺忘了。”
海萍恍然大悟地趕緊往被窩裡鑽,邊鑽邊嘻嘻直笑:“你要不要穿套套?”
覺正酣時,家裡門鈴大作,嚇得海萍蹭地就坐起來,另一間房的父母也趕緊跑出來看。海萍問:“誰呀?這大半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