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吉和王正道已經很久沒有一起搭檔過了,畢竟現在兩個人身居高位,每天都有自己的事要忙,比如唐吉,他依然在學習更多有關物理學的知識,而王正道身上還帶着一條象徵真榮譽爵士的授勳帶,沒臉潤去鳳凰城的鷹國皇室最近瘋狂對方舟組織示好,每週都要用各種理由和王正道見上一面才安心。
當然,這種見面不是白見的,每次鷹國皇室都得拿出現足夠多的利益才能讓日理萬機的王正道親自跑一趟,比如進一步擴大軍費,簽署新的對玩家戰爭條款等等。
平均下來,鷹國皇室想見王正道一次,最少需要一百五十億鷹鎊的出場費,不過好在目前鷹國大部分官員都是沒能潤出去二等人,在米科爾森的支持下,鷹派已經徹底把鴿派完全趕出了上下議院,把持了鷹國政治走向,對不斷增長的軍費開支一路綠燈。
這一次如果不是目標比較特殊,米科爾森也不會來個雙保險。
沒人知道活了一個半世紀的荒阪三郎給自己準備了多少後手,也沒人知道他會拿出什麼做籌碼,所以讓唐吉去幹掉這個老傢伙是最合適的選擇,最少米科爾森不用擔心他被收買...
平心而論,米科爾森在這件事上連自己都信不過,因爲他知道荒阪三郎能掏出自己動心的利益做交換。
荒阪三郎在看見唐吉的那一刻,眼睛裡驚訝了一剎那,但隨即就平靜了下來,轉頭看向自己兒子:“這就是你的選擇?和聯邦合作?爲了人類的利益而戰?”
他的疑問中帶着不加掩飾的失望,似乎很詫異自己居然培養出了一個擁有普世價值觀的繼承人。
“父親,事情本可以不用走到這一步的。”荒阪賴宣看了看身邊頗有壓迫感的亞當.重錘,對方身邊此時正站着一個穿着一身嘻哈風寬鬆服飾的男孩,對方腦袋上還帶着一頂有發光條的棒球帽,正是跟着盧瑟大統領瀟灑了好幾個月的蘇爾特。
爲了給這位超新星級的未成年超人類留下點好印象,盧瑟可謂是煞費苦心,他一方面想用自己熟悉方式拉攏蘇爾特,另一方面又擔心這些手段腐蝕了這個淳樸少年後,會招致唐吉的不滿。
所以他乾脆投其所好,給蘇爾特建了個廠牌出品各種潮牌服飾,所有LOGO都使用蘇爾特的黑色剪影,結果因爲超人類本身自帶的熱度,以及蘇爾特那超高的人氣,這個帶有一絲復古色彩,名爲時空逆行的品牌短短几個月就成了戰爭時代年輕人的新寵。
一身西裝革履的荒阪賴宣,腳上就穿着一雙時空逆行的滑板鞋...這是荒阪賴宣心中那一絲叛逆僅剩的色彩,他知道荒阪三郎不會走過辦公桌去看他穿了什麼鞋,所以才故意穿了這麼一雙鞋來表達自己心中對父親的不滿。
但現在廠牌的擁有者就這麼站在荒阪賴宣身邊,能把他那雙鞋看得清清楚楚,場面就有些尷尬了起來。
不過好在少年心形的蘇爾特根本沒注意荒阪賴宣,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亞當重錘身上。
顯然,這是蘇爾特第一次見到這麼牛逼的義體人,他好奇的敲了敲亞當那隻集合了霰彈槍,噴火器,飛彈發射器巢的大號義體手臂。
桀驁不馴的亞當.重錘因爲最近半年多都窩在荒阪的義體中心進行同調恢復,對外界發生的事一無所知,所以他想直接抽出手臂,順便把這個突然出現的超人類崽子一巴掌抽到一邊去。
他知道對方的速度很快,但上個月剛剛植入了克倫奇科夫中樞神經強化系統的亞當.重錘,在時間敏感素的加持下覺得不自己不弱於任何超人類!
兩倍標準劑量時間敏感素注入!
沒有標準版本的克倫奇科夫中樞神經強化系統那些煩人的警報,亞當.重錘作爲世界上的義體化程度最高的人,一身的義體器官,連腦子都有部分電子化了,耐藥性自然幾倍於常人,兩倍標準劑量只是起步!
世界瞬間慢了下去,但亞當.重錘的如意算盤卻沒有打響,因爲那個超人類崽子似乎和他同樣進入了超時間流,甚至還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帶着一絲少年人的執拗強行將亞當.重錘的手臂轉了個圈,一副轉個身讓我看看另一面的樣子。
亞當.重錘能看見自己人工肌肉驅動的義體手臂在對方手中好像玩具一樣,被強行翻轉,內部的軸向結構在外力作用下發出不堪重負的斷裂聲!
再次注入兩倍標準劑量時間敏感素!
超時間流的流速再次激盪了起來,亞當.重錘也認真了起來,直接從肘部的接口處放棄了對義體手臂的控制權,作爲人間兵器,他大臂與小臂接口處被設計成了一次性霰彈發射裝置,就是爲了能在這種情況下完成一次致命一擊!
但什麼也沒發生,亞當.重錘看見那個超人類小子只是朝自己傻笑了一下,下一秒自己就垮了一地。
他的義體四肢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卸開,扔的一地都是,只剩下半個胸腔連接着腦袋,而蘇爾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他面前,一隻腳踩着他的胸口,手裡還拿着他那隻小臂,無聊的把它當成蒼蠅拍,在亞當.重錘的臉上來回拍。
“你到底是什麼人!”亞當.重錘的語氣中充滿了愕然和恐懼,此時他依然處於超時間流狀態,但這毫無意義,對方在超時間流中的流速不知道比自己快多少倍。
蘇爾特只是朝亞當.重錘眨了眨眼,就不再搭理他了。
當然,以上所有衝突都只發生在超時間流中,在荒阪賴宣和荒阪三郎眼中這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
只是兩三秒鐘的功夫,荒阪賴宣就感覺自己身邊那個高大的殺人機器突然消失了,原本被遮擋的陽光重新照在他身上,讓他憑空多了一股豪氣。
他父親用來桎梏他的保鏢也不過如此!
荒阪三郎平靜的看着這一切發生,在看見唐吉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在武力上肯定處於絕對劣勢了。
玩家拿唐吉沒辦法,他們這些所謂的原住民自然也拿唐吉沒辦法,用神祗,半神來形容超人類可能有點誇大了,但七原罪是例外,他們只是拿回了自己過去曾擁有過的名號而已。
一直以來,荒阪三郎能在米科爾森的威脅下自如活動的原因,不過是荒阪集團和軍用科技一樣,掌握着毀滅世界的力量而已。
他們就像冷戰時期的兩極,各自切去了這個舊世界留下的權柄,好像揮舞着大人武器的孩子一樣,努力假裝自己也是大人,能做到大人才能做到的事。
但事實是他們做不到,當玩家們出現時,他們表現的就像真正的孩子一樣,關起門來對威脅視而不見。
“既然你們來了,想必那位米科爾森先生已經做好了最後的準備,打算帶這個世界走向終焉之時了?”荒阪三郎用柺杖頓了頓地,讓自己站的更舒服一點,同時柺杖內置的震動報警器也已經將代表最高級別緊急情況的信號通知給了那個專門爲他個人安全服務的特別科。
但這個信號不是讓暗地裡保護他的荒阪士兵,超人類武士進行人質解救行動,在唐吉面前那些人脆弱的就像螢火蟲,這個信號是讓特別科做好其他準備...
“你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老東西。”米科爾森的聲音從唐吉那臺特意加固過的電話中傳出,唐吉一隻手拿書勐看,一隻手舉着手機,攝像頭正對着荒阪三郎,似乎對整件事毫不關心。
在看清楚那本書上寫的《電磁論》——麥克斯韋着時,荒阪三郎的大腦就好像剛纔147號記憶複製體一樣出現了短暫的恍忽。
“我們確實擁有動搖這個世界的力量,米科爾森。”荒阪三郎看了看賴宣辦公室角落的沙發,指了指“不介意我去那裡坐着和你們說吧?我老了,體力沒有你們這些人好。”
“呵呵,荒阪三郎,你今天要是敢動一步,我就讓唐吉把你腿卸下來,你猜他在不在乎你會不會動搖這個世界?”米科爾森臉上露出了罕見的真笑,這句話他在五十多年前第一次見到荒阪三郎的時候就想說了:“你裝什麼裝啊,給我站那,站直了!”
荒阪三郎被這種粗俗無禮的話破了防,他已經快一個世紀沒被人如此對待過了:“這就是新世界統治者的風度麼!”
“狗屁新世界,狗屁統治者!狗屁的風度!你以爲你能挑撥我們之間的合作關係麼!我實話告訴你,他根本聽不懂!”米科爾森似乎想把自己這麼多年在荒阪三郎身上積攢的恩怨都發泄出去。
他這麼瘋狂輸出的時候,王正道挑了挑眉毛,看了一眼唐吉,結果發現他可能真的聽不懂荒阪三郎話語中的暗喻,或者他根本不在乎。
荒阪三郎同時也看了一眼荒阪賴宣,結果發現自己兒子臉上的笑容比米科爾森還燦爛。
畢竟,米科爾森領導的軍用科技一直以來都是荒阪集團最有威脅的競爭對手,他才能受多少氣,更何況他們企業聯合當年還是企業戰爭的最終勝利者,聯手把荒阪三郎給踢出了聯邦。
而荒阪賴宣,他可是荒阪三郎的親兒子,這些年來一直活在荒阪三郎的陰影中,最叛逆的時候甚至跑出去和下九流的雅庫扎們一起建立了一個地下幫派,以推翻荒阪集團爲目標而行動。
看見賴宣的反應,荒阪三郎心中甚至沒有多少失望和遺憾的情緒,他只是對自己的人生可能會終結到今天而感到惋惜。
即使他有那麼後手,那些繼續他人生的東西也只是一個複製體,而不是他本人了,所以荒阪三郎打算展開自救。
“好吧,現在我承認你們贏了,我就站在這裡,來談談條件吧。”荒阪三郎灑脫的對米科爾森說道:“你想通過賴宣從荒阪得到什麼,可以直接和我說,沒有我他根本掌握不了這個帝國,不管你想得到什麼都是事倍功半。”
“先跟我說說你和玩家之間的合作如何?我聽說你想通過玩家超脫這個世界?我以爲你這樣的人不會這麼蠢,去相信他們會帶走你。”米科爾森笑着說道:“如果我高興了,你就可以坐下。”
荒阪三郎好笑的看了一眼沙發,兩個世界最有權勢的人,正因爲一張沙發而像個孩子一樣在這裡互相爭吵,交易,他們果然只是孩子...
“他們真的能把我們帶走,帶去他們的世界,就像他們能來這裡一樣,我說的是真話。”荒阪三郎看着米科爾森問道:“現在你知道了,你怎麼想?難道你就想在這個果殼裡待一輩子?難道你就不想出去看看?看看他們的世界是什麼樣子?”
“我不想。”米科爾森毫不猶豫的回答道:“即使我身處果殼之中,也可以是無限宇宙之王,這就是我的世界,我連我自己的世界都還沒了解,爲什麼要離開?”
荒阪三郎沒有回答,因爲儘管藉口冠冕堂皇,但實際上歸根結底支撐他這麼做的不過是一己私慾,他貪婪那些玩家的選擇,貪婪玩家們沒有任何代價的永生,就像貪婪糖果的孩子。
而米科爾森無情的撕碎了他的僞裝,他已經長大成人了,自己卻沒有。
一種巨大的失落感籠罩了荒阪三郎,讓他捂着心臟指了指那張沙發:“現在我能去那坐着了麼?”
米科爾森沉默了十幾秒,看夠了荒阪三郎的醜態,纔開口回答:“當然,我說話算話。”
“你可真是康慨...”荒阪三郎喘着粗氣走向沙發,他的義體心臟已經完成了自啓動,強行將這具油盡燈枯的軀體帶回了人世間,這種瀕死的體驗,讓他更進一步堅定了自己要把路走到底的決心。
在靠近沙發轉身的那一剎那,荒阪三郎突然按下了手杖上的按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