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令元回頭邦海叔一起把陸振華的遺體放回冰棺的功夫,身後便傳出王雪琴的叫嚷:“哎呀不好啦!少驄要殺自己的親弟弟啦!”
應聲望去,果然見陸少驄鎖定了陸少傑爲新的目標,步步緊b向孟歡。
孟歡帶着陸少傑被困在角落裡連連後退。
此時距離陸少驄最近的餘嵐跑上前阻攔:“少驄你住手!你快住手!”
抱住他的手臂處於狂暴狀態下的陸少驄儼然六親不認,眼睛裡只有陸少傑,用力推搡餘嵐。
餘嵐緊緊抱住他的手臂:“少驄!”
陸少驄倒是頓住了腳步,偏頭看餘嵐,兩眼茫然無助,像個孩子似的半是告狀半是哭訴:“媽……遺囑沒我的份……我什麼都沒分到……老陸全給了那隻小狗崽……”
“媽知道!媽全部都知道!”餘嵐嘗試安撫他的情緒,“沒關係的!你先冷靜下來!還有媽在!”
“對,媽你會邦我的!”陸少驄記起了什麼,忙不迭道,“媽,你不是邦我弄死老陸了麼?快再邦我把那隻小狗崽也弄死!這樣我就能順利繼承陸家了!”
一語出,餘嵐整個人僵愣住。反手就抽了陸少驄一記大耳光:“你又在胡說八道什麼?!”
然而並於事無補,話已傳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裡。
王雪琴生怕大家沒聽清楚,用極其驚嚇的口吻失聲問:“大姐!少驄說的是真的麼?老爺是你殺的?”
一瞬安靜,安靜得頗爲可怕。
傅令元眼瞳微斂,黑漆漆如一潭深水。
陸少驄似渾然不察他的一時失言。
“你不邦我我就自己來!”發狠地甩開餘嵐。他徑直朝向孟歡母子倆。
傅令元迅猛飛奔而去。
外面的雷堂主也終於察覺靈堂這裡頭不對勁的動靜,帶着雷火堂的手下趕了進來。
傅令元正與陸少驄糾纏在一塊。
陸少驄自然不是傅令元的對手,戾氣幾乎抵達巔峰:“阿元哥你是真不拿我當兄弟了?!”
“現在做錯事的人是你!”傅令元捉緊陸少驄的手掌,反手一擰。陸少驄霎時扭着手臂跪倒在地。
額頭因疼痛冒着冷汗,他伸出另外一隻手去夠椅子要當武器。
雷堂主率先衝上來,抓上陸少驄的肩膀將他整個人按到地上。
“滾!我要弄死你們!我要把你們全部都弄死!”陸少驄的一半臉頰緊緊貼着地面而顯得面部表情越發猙獰,額上明顯爆出青筋,眼睛充斥着不自然的血紅色,閃爍嗜血的光芒。
王雪琴繼續發揮着給混亂的場面添加背景音樂的作用,趴在冰棺旁邊,對着陸振華的遺體叫嚷:“哎呀老爺啊老爺!少驄這種逆子,以前就只有你管教得了他~現在他徹底瘋了呀!我們其他人該怎麼辦?要全部被他弄死啊!”
“老爺啊老爺,你看你好好的髮型都被少驄給折騰亂了,衣服也都褶皺了,是不是身體也要被他搖散架了?嗚嗚嗚。大逆不道啊他~可一定要在他午夜夢迴的時候上來好好教訓教訓他~”
“來啊!讓他來了!”陸少驄的聲音都完全變了調,“我連他活着的時候都不怕,還怕他的鬼魂不成?”
卻似應驗一般,他話的尾音尚未完全落下,陸振華的身影當真出現在他的視線裡。
陸少驄遽然愣住,死死地盯住,看見陸振華邁開了步子,徑直朝他所在的方向而來。
陸家的三個女兒異口同聲“啊——”地驚聲尖叫:“鬼!”
其餘人也在這時看到陸振華,亦怔忡。
王雪琴更是一秒鐘停止哭腔,凝注着那道正在移動中的身影,眨眨眼睛,然後偏回頭來看冰棺裡的這副遺體,再看回那邊的陸振華,三分狐疑三分驚喜:“老爺?!”
她的出聲,喚回所有人的神思,紛紛跟着愕然出聲——
“陸爺……?!”
“舅舅……?!”
“……”
陸振華誰也沒有理,鷹隼般的眸子直直瞥向餘嵐。
這一眼,令餘嵐好似被一道雷電當頭劈中,她原本僵硬的身體驟然癱軟,整個人坐到地上。
陸振華則收回視線,止住步子,好似並未動怒,只是低垂眼簾,居高臨下地睥睨。
被按在地上的陸少驄視野受限,只能看見一雙鞋子在與他的面龐近在咫尺的位置停定。
“陸爺……”雷堂主在這一句之後,鬆開了桎梏陸少驄的手。
頭兩秒,陸少驄仍舊趴在地上不動彈。
然後他緩緩地,先擡起頭,迎視陸振華的目光,打量他的面容。
四五秒後。他撐着手臂在地上,吃力地爬了起來,站直身體,這才真正正面面對陸振華。
注視着他,陸少驄笑得桀桀。問出的話卻天真地像個孩子:“老陸,你真的從底下回來了?”
言畢,毫無徵兆地,陸少驄如同突然被剪斷了提線的木偶,咚地栽倒在地。
…………
褚翹和馬以其實也不過昨天晚上才從江城飛來海城的。
兩個都是早起的人,馬以修剪他的那些寶貝花花草草,褚翹原本準備出門晨跑,這便發現了被派來的莊家家奴,迅速讓馬以和她一起先躲起來,於是有了後面那一出。
阮舒以爲褚翹只是因爲和馬以結婚了,少不得要來海城看一看馬以的家,看完之後就回江城。
沒想到褚翹說她已經調來海城工作了,不需要再回去。
“所以我去前兩天去酒店找你,也是爲了告訴你這件事的。”一提起這事兒,褚翹仍有小情緒。順勢追問其她關於替身的問題,“她怎麼替的你?雖然當時匆匆一瞧,我也沒太看仔細,但明明就長得和你很像啊!”
阮舒拿食指輕輕一戳她的腦門,戲謔:“你度個蜜月回來。把‘s’都給忘記了?”
褚翹愣了一愣,也猛地拍自己的腦門,作恍然狀:“那個變裝癖!”
“你離開江城,原本手裡的案子呢?”阮舒轉過身去拿沙拉醬,再轉回身來。
褚翹聽明白她的話外音:“我最關注的兩件,一個莊家的,接手的是我關係還不賴的同事,完全可以放心。至於‘s’,他的行蹤本就飄忽不定,我在海城也能繼續關注。何況……”
她拖着長音,雙手放在吧檯上,身體朝阮舒的方向傾去,眨巴眨巴眼睛:“何況這不是有小阮子你嘛?無論莊家的秘辛還是‘s’的行蹤,只要我傍緊你這顆大樹,還怕沒有第一手訊息?”
阮舒:“……”從新絆好的沙拉里挑了一小塊木瓜送進褚翹的嘴裡。
褚翹邊咀嚼。邊含糊不清地說:“小阮子你的胸都那麼有料了,幹嘛還吃木瓜?”
阮舒:“……”一和她碰頭,往往就繞不開胸的話題。
“這些食材不都是你邦忙從馬以的冰箱的冰箱裡順上來的?你該去問你家馬以幹嘛吃木瓜。”她懟回去,“難道他也豐胸?”
褚翹猛地被嗆到,咳了咳,好像生怕馬以被誤解,忙爲馬以辯駁:“這些蔬菜是附近和他關係交好的菜農今早經過時順便送的,其中剛好有木瓜。”
“噢……”阮舒瞭然點頭,笑笑,“那你趕緊多吃點,這木瓜新鮮着。”
但聽褚翹頗爲傲嬌道:“我如今都結婚了,哪裡還需要多吃這些木瓜~”
這回輪到阮舒被嗆到。
褚翹在傲嬌之中又添了分疑似小女人的羞澀,笑眯眯地還在說:“實踐出真知。我現在也不用再偷偷問你了,我自個兒的親身經驗能夠邦廣大小胸妹子證實,男人的手確實是女人豐胸的最佳利器。”
阮舒:“……”且容她繼續再嗆兩分鐘……
可褚翹並還沒完。坐直腰板挺了挺胸口:“小阮子你快邦我確認一下,不是我個人的錯覺,是真的比之前有大了些的吧?”
說着,她兀自抓着阮舒的手,按到她的胸上:“怎樣怎樣?”
阮舒:“……”正尷尬着,卻見馬以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她這三樓的房間本就只是一眼能望到頭的單間,吧檯的位置恰恰面對門口的方向,剛褚翹給她拿食材上來時也沒關門……
馬以的目光就這麼落在了她兩手抓在他媳婦兒胸部的動作上。
阮舒:“……”更加尷尬了,乾乾咳着抽回自己的手。
褚翹倒是沒有阻止阮舒的抽手,因爲即便她背對門口而坐,也已第一時間嗅到某種熟悉的冰山氣息。
後頸涼颼颼……
褚翹不禁一個激靈,面上倒泰然自若,轉過身問:“找我還是找小阮子的?”
“你今天不是要去警局辦入職手續?”馬以詢。
“噢~這事兒啊~我沒忘記~約的是中午午飯後~”褚翹彎着眉眼,“正好我能先和小阮子先好好敘箇舊~”
“好,我知道了。”馬以略略頷首,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離開前瞥了阮舒一眼。
阮舒可接收到他的目光了,隱隱感覺好像……被他警告了……?
警告她什麼……?
呃……
她驀然記起,傅令元貌似也不喜歡她被褚翹過多親密地觸碰……
耳畔傳入褚翹長長的一聲嘆息。
阮舒捺下思緒轉回眸,就見褚翹趴在吧檯上。頗爲愁眉:“已婚少婦的生活真是艱難……”
阮舒倒沒有八卦她和馬以的夫妻生活,而擡起她那隻戴着婚戒的手笑問:“你該不會這麼快厭煩了婚姻生活?”
“纔沒有~”褚翹瞋她,重新坐直身體,“和馬醫生的婚姻生活,我求之不得~”
收着她眉眼間遮掩不住的滿滿的甜蜜,阮舒的心情都隨之愈發舒暢:“既然求之不得,又哪來的‘艱難’?”
褚翹不知是想到了什麼,臉上微泛窘意,外加臉頰一絲紅霞,莫名給人一種忸怩之感。乾乾地咳了咳,回答得一本正經:“我正在努力學習當合格的馬太太。”
阮舒忍俊不禁:“馬太太都嫁雞隨雞跟來了海城,還不夠合格?”
褚翹顯然不介意“嫁雞隨雞”這個說話,笑得眉眼更彎,不過還是補充道:“其實就算我在江城的時候沒有順利拿下馬醫生。我也還是會回來海城工作的。”
“嗯……?”阮舒生了兩分好奇心。
“我在江城本來就只打算呆三年的。”褚翹告知,“這是我和外公的約定。”
阮舒自然記得褚翹和她外公的感情特別好。
褚翹收攏戴有婚戒的手指,輕輕摸了摸,脣邊泛笑:“外公很滿意馬醫生這個外孫女婿。”
阮舒靜默微笑,爲她和馬以高興的同時,心底亦略略生一絲落寞……
頭一偏,她望出窗戶,凝定外頭那顆大樹的枝丫。
不知道傅令元那邊現在是什麼情況了……
…………
陸少驄的暈倒,是因爲他這段時間給他自己的手注射的藥劑的副作用所致,不僅如此。他的日漸易爆易怒,還包括於今日受到刺激之後的近乎癲狂,也與之脫不了關係。
更糟糕的是,藥劑的成癮性已嚴重破壞了他的一部分神經機能。
陸振華給予的反應爲從鼻子裡發出冷冷的一哼:“自作孽,不可活。他的病情之後就不要往我這裡彙報了。”
“陸爺……”海叔猶豫。明顯想勸。而若照平常,他其實早就勸了,只是今天的情況……
陸振華卻是緊接着轉向雷堂主:“等他醒了,直接送去靖灃。弒父和弒弟兩個罪就不用我再強調了,其餘他還犯過的事,該列的全部都邦他列出來,一切交由長老會秉公審判,不要顧忌他的身份,他現在也沒什麼身份了。”
雷堂主應承得利落:“明白了陸爺。”
海叔終歸於心不忍:“陸爺,小爺還生着病,需要治療——”
“需要治療?”陸振華不冷不熱地打斷海叔,“他已經無藥可救。”
未給海叔再說話的機會,他馬上點了傅令元:“阿元。”
“舅舅。”傅令元擡頭。
“處置陸少驄一事,全權交由你負責,從現在開始,和他有關的任何事你都可以自主,不需要彙報給我,也不需要問我的意見。”陸振華全程冷漠無情。
傅令元沉默兩秒,低垂眼簾:“好的舅舅,我會偕同雷堂主以及長老會一起辦妥的。”
陸振華最後重新看回海叔:“你呢?還有什麼要說的?”
明顯沒任何轉圜餘地,再多言恐怕連他自己都難免受牽連,海叔未自討沒趣,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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