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還有什麼事?”阮舒扭頭。
駕駛座上的傅令元側過身來看她,大概因爲背對天光的緣故,眼眸看上去幽暗幽暗的。
“臉色不太好。”他擡手托起她的下巴。
“外面太冷,被風吹的。”阮舒隨口道。
傅令元笑一下:“公司裡現在怎樣?”
這話,看來他已經知曉林氏的最新情況。那剛剛就是故意問她臉色不好。阮舒心裡絆了一下,蹙眉。淡淡回答:“還行。”
“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傅令元又問。
感覺他的潛臺詞是等她開口向他求助。阮舒定定看他,隨即泛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該幹什麼幹什麼。公司還是要繼續運營下去,不是麼?”
傅令元揚了揚眉梢,又落下去:“給自己半天假。”
“三哥很喜歡幫別人做決定?”阮舒極淡地彎了一下脣角,帶着輕嘲,沒有笑意。
傅令元直接“啪嗒”鎖了車門,啓動車子,像是爲了否定她的上一句話般,詢問她的意見:“想去哪裡?”
“三哥決定。”阮舒推還給他。
傅令元聞言偏頭看她,看到她望向窗外的側臉,白皙的,有點冷薄的。像要融入外面灰濛濛的天空裡。
最後抵達目的地讓阮舒有點意外。是遊樂場。
傅令元去買門票,她站在檢票口附近等他,不小心就給站到風口上。風大得像是要把人刮到天上去。她連忙往旁邊稍微挪了挪。
旁邊是個賣小玩意的攤販,出售米奇耳朵的髮箍、跳跳球、泡泡槍等諸如此類的東西。小朋友在父母的陪同下東挑西撿的,看什麼都稀罕,和父母爭取着能多買一個是一個。
阮舒淡靜地看着,略微有點走神。
在此之前,她只來過一次遊樂場。當時的設施並沒有現在豐富,她記得清楚的只有漆色斑駁的旋轉木馬。
後頸處忽然繞上來質地柔軟的布料。
阮舒晃回神思,正是傅令元不知從哪弄來了一條圍巾。他的手輕輕一帶,牽動圍巾一收,把她扯近他幾步,然後把圍巾在她的脖子上套了三圈。
“謝謝三哥。”阮舒抿脣淡笑。
她的打底衫是素白色,呢大衣是駝色。他給她的圍巾則是醒目的大紅色。厚厚長長的,戴好後幾乎遮去她的半張臉,露出的眸子眼眶被風吹得微微泛紅。
打量完畢,傅令元展一抹滿意的神色,旋即朝旁邊的攤販揚揚下巴,問她:“看上什麼了?”
阮舒搖頭:“沒有,無聊隨便盯着而已。”
傅令元略一頷首,卻還是走到攤販前:“你們這賣的最好的是什麼?”
攤主指了指泡泡槍。
傅令元挑了一個付了錢,塞到阮舒手裡。
淺粉色的。槍口的形狀是張着嘴的花臉貓咪。
阮舒:“……”
旁邊有個剛買了和阮舒一樣泡泡槍的小男孩調皮地對準阮舒按了扳機,一串串的肥皂泡噴出來,在空氣裡悠悠揚揚地飛。觸到阮舒的臉上立馬破掉,冰冰涼涼的。
傅令元看着。脣角斜斜揚起,上前一步攬住她的肩,帶着她一起檢票進去。進去後,她才發現,他買的是固定幾個娛樂項目的聯票。而這固定幾個項目的第一個,就是過山車。
過山車光速一樣在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的軌道上穿梭,帶起一陣陣驚叫。
注意到阮舒臉上的表情似乎略微繃,傅令元附耳問:“害怕?”
“有點。”這答案半真半假。真的是她確實害怕,假的是。並不是有點,可能要再多一點點。
排隊輪到他們,兩人坐在靠中間的第四排。工作人員檢查了完畢大家的保險裝置後。過山車慢慢地開動。
阮舒的雙手緊張地握住扶手,過山車一步步地攀升,角度越來越傾斜。快要到頂的時候。傅令元的掌心覆上來,像哄小孩子一樣說:“別怕,等結束了給你獎勵。”
他的話音尚未全落,毫無防備的,車頭猛然以衝刺的勢頭急速向下。阮舒只覺心臟頓時懸空,身周的風景飛速地掠過。耳邊是同車人連片不停的驚恐尖叫,好像只有她是全程抿緊嘴,一絲動靜都不發。
墜落之後又是一連串的攀升和下落。眼瞅着前方是個長坡,阮舒乾脆閉上了眼睛。她感覺自己的心臟已經快要到極限了。
耳畔再度傳來傅令元似笑非笑提醒:“大聲喊出來。”
他的話音伴着衝刺落下,阮舒一口氣深吸到底,張口:“啊——”
車子回到原點後,工作人員幫她把保險槓掀起來。她才睜開眼睛。跨出車時,雙腿有點發軟,傅令元扶了她一把。誇讚道:“叫得不錯。”
阮舒分不出心思懟他,乾脆順勢整個人靠進他的懷裡,聲音又啞又虛:“三哥。我想休息會兒。”
在長椅上坐了兩分鐘,阮舒的心跳仍處於劇烈跳動中,神經也還有點興奮。而胸口的悶氣好像隨着過程中的那些竭力尖叫一併發泄出身體外了。極度的緊張和刺激之後,是全身的放鬆和紓解。
她恍惚明白過來,傅令元爲什麼要帶她來這裡。
對面的長椅裡坐着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一手牽着只灰太狼的氫氣球,一手啃着一支熱狗,貌似在等人,眼睛一直盯着她看。兩人視線對上的時候,他咧開透風的門牙衝她笑。
阮舒也禮尚往來地衝他笑。
然後兩人就這麼相互看着笑。
直到傅令元從小攤上走回來。他的手裡多了兩瓶礦泉水,往她面前遞一瓶。阮舒接過:“謝謝三哥。”
傅令元盯着她脣角的笑意。勾勾脣:“現在願意對我熱臉了?”
阮舒露出微惑的表情:“我對三哥冷臉了嗎?”
傅令元揚揚脣,不和她計較她的裝糊塗,忽然朝對面走,停步在小男孩面前,蹲在他面前和他說了幾句話,還摸了摸小男孩的頭。
緊接着。小男孩就擡起手擋住了他自己的眼睛。
傅令元這才走回來。
“他在幹嘛?”阮舒一臉的狐疑,仰頭問傅令元,“和他說什麼了?”
“我問他你是不是很漂亮。”
阮舒:“……”
傅令元彎身。掌心捧住她的臉,指腹在她的嘴角擦了兩下,重新回答:“我和他說。我要兌現承諾給對面的漂亮姐姐一個獎勵,讓他不要偷看。”
阮舒稍懵一下,轉瞬,傅令元的脣覆了上來。
又是一個纏綿極盡的深吻。
她和他之間好像從一開始就沒有過淺嘗輒止。
大概是過山車帶來的餘興尚存,阮舒的心底對這個吻隱隱生了渴望,兩隻手臂纏上他的脖頸,熱情地迴應他,全然忘記這裡是公共場合,而且還是青天白日。
少頃,脣瓣分離。傅令元在她身旁坐之下,手臂攬在她的身後,手掌有些剋制地在她背上來回摩挲。阮舒倚着他的肩,看着來來往往經過的人,緩緩地調整呼吸。
“什麼感覺?”
阮舒盯着不遠處的過山車:“很刺激。”
傅令元輕笑:“所以接吻時的狀態很不錯。”
“嗯……”阮舒拖了個長音,像在回味似的。
“記住這個感覺。”
“好。”
傅令元微微眯起眼,望向不遠處的摩天輪,玩味兒地笑了笑:“如果晚上來,這裡倒是有個挺適合和你做的地方。”
“嗯?”阮舒擡頭看傅令元,傅令元已從摩天輪移開視線,低頭問:“還有兩個項目,要繼續玩嗎?”
阮舒瞥了一眼票券,看到“鬼屋”和“升降機”,臉不覺白了一度。
傅令元卻是又發現了能夠刺激到她的東西,別有深意地笑,“我明白了。那留給下次。留給下次連貫着來。”
離開前,傅令元去上洗手間,把外套留給了阮舒。
他前腳剛進去,後腳她便感覺到他衣服口袋裡有震動,阮舒伸手去掏,掏出他的。
她自是沒有要故意窺探他隱私的意思。
然而屏幕上的來電顯示,她狹長的鳳目不由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