錚亮乾淨的皮鞋,筆挺的褲型,剪裁得體的藏青色西裝,潔白的襯衫在燈光下尤爲打眼,穿得比上一次見面時還要正式。
大概是過去的印象太深刻,阮舒不是特別習慣他如今這副正兒八經的形象。
不過單手插褲袋、斜倚在牆壁上的姿勢,泄露了他的些許閒恣,手指間所夾的煙在冒着白色的霧氣,只燒了一小截,應該剛抽沒多久。
一個有身材又有相貌的大男人,獨自一人站在吸菸區抽菸,不用太刻意舉動,本身洋溢的氣質便足以讓人難以忽略他的存在。
阮舒稍稍頓了一秒的腳步,傅令元已有所察覺地偏臉來。
“三哥,真巧。”阮舒連忙彎脣衝他打招呼。
未及傅令元迴應,她率先聽聞身後有女人的聲音傳出:“不好意思,久等了。”
緊接着一道婀娜的身影攜着濃淡適宜的香水味自她旁側飄過,自然而然地挽上傅令元的臂彎。
年輕的氣質型美女,一頭長髮及腰,身着黑色蕾絲連衣裙,面容有點眼熟。
阮舒習慣性地眯了眯狹長的鳳目,隱約辨認出,是近期炙手可熱的熒屏小花旦,因爲出身底子不太好,這兩天正遭網友猛烈挖墳,扒出她早年還是小太妹時被某社團老大認“乾女兒”的黑歷史。
傅令元這時才得以開口:“嗯,挺巧的。我和朋友在這裡吃飯。你呢?”
“我和顯揚一起的,你需要過去和他打聲招呼嗎?”阮舒客套地詢問。
傅令元極淡地一笑:“改天吧,我今天不太方便。”
“那好,改天約。我不打擾你了。”阮舒瞥了一眼小花旦,微微笑了笑,擡步要走的時候,小腹驟然一陣抽搐地疼。
臉色一白,她條件反射地捂住肚子。
已經走出兩步的傅令元發現她的不對勁,立即回了頭:“你怎麼了?”
“謝謝三哥關心,我沒事。”阮舒不動聲色地避開他伸過來欲圖攙扶的手,輕扯着脣角解釋:“只是女人總有那麼幾天的不舒坦而已。”
傅令元大概是察覺她刻意避開的小心思了,眉梢輕挑,斜斜勾了絲笑意,“ok,那你自己照顧好你自己。”
待傅令元領着他的小花旦離開視線她的視線範圍內,阮舒一把靠到牆上撐住了自己的身體,咬緊齒關,緩着呼吸忍耐這一波不明所以的疼痛。
“舒?”唐顯揚不確定的嗓音在此時傳出。
阮舒循聲望過去。
乍一見她難看的臉色,唐顯揚立馬奔過來,及時摟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有點慌神:“你怎麼了這是?哪裡不舒服嗎?”
“我……”阮舒扣住他的手臂,虛着氣道,“送、送我去醫院。”
唐顯揚原本是因爲她這趟洗手間去得有些久,所以特意尋來的,當下緊張地抱着她就徑直往外跑,在路邊攔了兩下沒攔到出租車,他才懊惱自己應該先回包廂拿車鑰匙。
一輛黑色的吉普車停在了他們的面前,車窗搖下,露出駕駛座上的人輪廓沉篤的臉:“顯揚。”
唐顯揚怔了怔,盯着他看了好幾秒,辨認出傅令元,不由詫異:“表哥?你什麼時候回國的?怎麼都沒和我聯繫?”
傅令元沒有回答,瞥了一眼唐顯揚懷裡眉目緊蹙的阮舒,隨手便打開了後座的車門:“要去哪裡?我送你們。”
經提醒,唐顯揚顧不及敘舊,連忙上了車。
***
彼時疼痛席捲,阮舒無力亦無暇考慮讓唐顯揚送她來醫院的後果,待醫生診斷她的腹痛是因爲前兩天剛做過人流手術沒有休息好,她清楚地看到唐顯揚整個人如遭雷劈般地僵住,滿臉的難以置信:“人流……手術……?”
醫生不免訓斥了幾句現在的年輕人不懂得愛惜自己的身體諸如此類的話,唐顯揚約莫是尚未從震驚中回神,不發一語地聽了半晌。
少頃,醫生和護士離開,瀰漫着濃重消毒水氣味的病房裡只餘他們二人,安靜得壓抑。
阮舒躺在病牀上,抿着脣,沉默地接受來自唐顯揚複雜的目光。
複雜地交織着震驚、不解、失望和受傷,以及其他情緒。
好一會兒,唐顯揚才啞着嗓音開了口:“你不是有性交心理障礙嗎?”
“是。”阮舒答得神色坦然。
然而這份坦然在此時此刻的唐顯揚看來,只覺得異常可笑,當即嘲諷地質問:“那你的孩子又是怎麼來的?!”
認識十多年,這還是他第一次衝她發火,甚至粗暴地一腳踹翻了牀邊的椅子。大約是認爲自己受到了她嚴重的欺騙。
阮舒垂着眼睛,緘默數秒,復而擡眸,眼神寡淡如水地看着唐顯揚,涼薄地扯扯嘴角:“我被人強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