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收拾首飾盒的時候,發現郡主的表情很愁苦。
當如意給郡主端來桂圓蓮子粥的時候,郡主的表情仍舊很愁苦。
“郡主,你怎麼了?”如意見郡主表情一直不對勁,偏偏還不說話,就覺得郡主現在這個模樣真是有意思極了。要知道,郡主可不是藏得住話的性子,現在一個人悶了這麼久都沒開口,可真算是難得。
“沒事。”班嫿有氣無力地趴在桌子上,連桌上的蓮子粥都沒有心情用。她故意讓捏糖人師傅捏了一個醜醜的容瑕,就是爲了送過去逗他玩的,沒有想到她竟然放錯了油紙包,把捏成自己模樣的糖人送出去了。
想一想都覺得……她還是很要臉的。
“真沒事?”如意見擺在郡主面前的食物,郡主都不感興趣了,這還叫沒事?
“對了,明天是不是二皇子與謝宛諭大婚?”班嫿突然想起,謝宛諭與二皇子的好日子應該要到了。
“正是明日,”如意道,“夫人說,咱們家帶孝,就不去參加皇子婚禮了。”
“去了也沒什麼意思,”班嫿單手托腮,“反正就是你給我見禮,我給你回禮,這種熱鬧湊着也沒意思。”
用了幾口蓮子粥後,班嫿搖了搖頭:“我去躺一會兒,晚膳的時候再叫我。”
如意伺候班嫿到牀上躺着,見郡主躺上牀沒一會便睡着以後,她把帳子放了下來,輕手輕腳走到外間,吩咐了兩個丫鬟隨時在內間門口候着,以免郡主醒來的時候,找不到人伺候。
兩個小丫頭歡天喜地的應了,能到主子身前伺候,那也是個顏面。
如意端着沒動幾口的蓮子羹剛出門,就碰到了從宮裡回來的常嬤嬤,她忙屈膝行禮。
“郡主呢?”常嬤嬤見屋子裡靜悄悄的,如意手裡又端着東西,就猜到郡主可能睡覺去了。想到這,她壓低聲音道,“陛下讓我給郡主帶了一些東西回來,既然郡主已經睡下了,東西便先都放到夫人院子裡。”
如意原本還擔心常嬤嬤是大長公主殿下身邊的人,會對郡主的規矩要求十分嚴格,所以常嬤嬤剛來那幾天,她一直戰戰兢兢的,害怕自己做錯什麼,給郡主也帶來麻煩。
幸而常嬤嬤是個非常隨和的人,也不因爲她在公主殿下身邊伺候過便倚老賣老,不僅教了她們這些丫鬟不少東西,還對郡主十分好,就像是……就像是民間嬌慣孫女孫子的奶奶。
“郡主胃口不好嗎,怎麼就用了這麼點東西?”常嬤嬤知道班嫿有下午用些吃食的習慣,也知道她胃口很少,今天竟然只用了這麼點,倒是讓她忍不住擔心,是不是郡主身體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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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搖頭:“奴婢伺候郡主睡覺時,郡主身上並沒有發熱,瞧着也不像是身子不舒服,或許是有些困了。”如意下意識裡,沒有把郡主方纔表情不太對的事情告訴常嬤嬤。
她是郡主的貼身婢女,即便是常嬤嬤,也不會事事都告訴她。
班嫿迷迷糊糊聽到院子裡有人在說話,但她實在是太困了,就像有什麼拉着她,催促着她睡過去。
恍惚間,她覺得自己似乎在飛,穿過一層層濃霧,降落在皇宮最高的屋頂上。
前方的廣場上,百官齊拜,龍椅上坐着一個身着玄衣鑲金邊龍袍的男人,御冠前的垂珠遮住了這個男人的臉,她想要靠近一些看看,卻始終動彈不得。
她乾脆在房頂上坐下來,她在這邊,龍椅上的男人在那邊。
“起!”
這個聲音班嫿聽得很熟,也是她聽過好多年的聲音。
王德,大月宮的太監總管。
她疑惑的偏了偏頭,新帝登基,竟然會毫不避諱地用前任皇帝留下來的心腹太監,這個皇帝還真夠奇怪的。
忽然,原本坐在龍椅上的男人突然擡起頭,她忘進一雙漆黑猶如旋渦的雙眸中。
忽然,她身邊的場景又變了,她站在了一個陰森可怖的地牢中,地牢的牆上滿是斑駁的髒污痕跡,她分不清這只是簡單的髒東西,還是……人血。
身後傳來痛苦的慘叫聲,她慌張地回頭,看到了那個穿着玄袍的男人,他背對着她站在一個牢門前,牢裡關押的人她也認識,這些年一直只長個不長腦子的二皇子。
二皇子張大嘴在罵着什麼,可是她一個字都聽不清,她往前走了幾步,在快要靠近玄衣男人的時候,便又走不動了。彷彿有什麼在拖着她的腳,不讓她靠近。
用來關押二皇子的是個牢籠,二皇子蹲在裡面,猶如一隻喪家之犬。
“戾王殿下,您就在此處好好頤養天年吧,”王德笑眯眯地看着牢房裡的二皇子,“這裡風景別緻,相信殿下您一定會很快習慣的。”
班嫿這才注意到,王德左手缺了三根手指,看起來格外奇怪。
戾王……
這是新帝給二皇子的封號麼?
突然,玄衣男人忽然轉過身來,她眼前一黑,整個人彷彿掉入了無盡深淵,滿身冷汗地睜開眼時,看到的便是牀帳上的蓮紋。
真是一個奇怪的夢。
她披上外衫,從牀上走到桌邊桌下,沉思良久以後還是無奈地嘆口氣。
還能不能讓人好好做夢了,就不能讓她看清那個玄衣男人是誰嗎?這簡直就是拿着餌料釣魚,魚兒想上鉤還不讓,簡直有病。班嫿覺得自己不高興了,偏偏這個不高興還來得莫名其妙。
如意進來的時候,見到班嫿嘟着臉坐在桌邊生悶氣,忍不住想到:“郡主,您睡了一覺心情還不好麼?”
“越睡越生氣,”班嫿把手往桌上一拍,桌上的茶壺都跟着跳了跳,“這簡直就是耍着人玩,以後見到有人喜歡穿黑衣服,我先揍了再說!”
如意:???
“姐!”班恆的聲音在外面響起,不過他知道班嫿有可能還沒起牀,所以沒有闖進來,“容伯爺又給我送禮物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反正他就是一座過河橋,再好的東西也只是在他頭上過過路,跟他沒啥關係。
班嫿想到自己送錯的那個糖人,於是更氣了。
她撇了撇嘴,哼哼道:“我不看。”
如意伺候着她穿好衣,又把她披散在身後的長髮梳順,才轉身去開門。
“世子,請。”如意給班恆打了一個眼色,示意郡主的心情可能有些不好。
班恆邁進去的腳往後縮了縮,但是見他姐坐在桌子旁,委屈巴巴地模樣,他又硬撐着頭皮走了進去,“姐,你怎麼了,不高興?”
班嫿趴在桌上,擡起眼皮看了眼班恆,有氣無力道:“我又做夢了。”
一聽到姐姐提“夢”這個字,班恆心裡就無比緊張,他繃着臉,屏住呼吸道,“你……看清臉了嗎?”
班嫿搖頭。
班恆瞬間泄氣,小聲道:“老天爺這是耍着我們玩啊。”
讓他們知道了,卻又不讓他們知道清楚,這比不知道還要讓人糾結啊。就跟人在看一場特別有意思的戲,興趣正濃時,突然這些戲子收起行頭,高冷的表示,他們不愛唱了?
如意見姐弟倆似乎有悄悄話要說,便識趣地退到了外間。
回頭還能見到兩人竊竊私語的模樣,她忍不住搖頭輕笑,郡主與世子的感情真好。
“姐,算了吧,”班恆道,“反正這些夢也沒用處,咱們還是別費這腦子去想了。你有時間就去看看美人,遇到不喜歡的人就欺負欺負,好日子過一天算一天。不就是個夢麼,愛怎麼做就怎麼做。”
“不,其實還是有點用處的,”班嫿笑得一臉滿足,“知道總跟我過不去的那個蔣洛日後過得不好,我心情就好了。”
班恆一聽頓時來了興趣:“他日子過得怎麼樣?”
“被關在牢籠裡,還得了一個稱號戾王,”班嫿感慨,“那個地牢陰森黑暗,以他的性格待在裡面,恐怕過不了多久就要發瘋。”
有了一個最慘的人做對比,他們班家似乎又不是那麼慘了。
班恆笑出聲:“像他那樣的人,就該活得艱難一點。”
姐弟兩人聊着蔣洛的下場,心情頓時又愉快起來,直到晚飯時間快到了,班恆才突然想起,容瑕讓人送來的東西,他還沒有給他姐。
他讓等在門外的丫鬟把東西拿過來,然後遞到班嫿面前,“喏,盒子我沒打開過,不知道里面裝着什麼。”
班嫿打開盒子一看,裡面放着一個用寶石搭成的孔雀擺件,孔雀尾巴上的寶石,每一顆都經過精挑細選,即使現在沒有燭光,仍舊散發着美麗到極致的光彩。
“嚯,”班恆驚豔地看着這個擺件,“這位容伯爺別的不說,爲人還是挺大方哈。”
自從互相認識以來,容瑕給他姐送的東西,不是寶石就是玉,都是稀罕的好東西。有句話說得好,男人願意給女人花銀子,不一定是有多愛她,不願意給她花銀子,是肯定不愛她的。
班恆覺得這話挺有道理,見到容伯爺爲人這麼大方,他有些放心了,至少他姐嫁過去以後,不用過苦日子了。
看容伯爺穿着總是偏素雅,不過對他姐好像沒有這方面的要求,送來的這些東西,哪個不是又豔又美,倒像是替他姐量身定做的一般。
班嫿摸着孔雀擺件尾巴上的藍寶石,對這個擺件倒是挺喜歡。
“郡主,”如意急急地走來,臉上的表情不太好看,“嚴家二公子堅持要見您,已經在府門外站了近一個時辰了。”
作者有話要說: 孔雀寶石擺件:終於輪到我做了一次主角,我比糖人值錢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