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寧跟着班嫿來到一個小院,這個小院修建得很精緻,裡面栽種着奇花異草,看得出是個女兒家住的地方。但是大長公主府就只有她一個人居住,爲什麼會有這麼個地方?
“這個院子是我歇腳的地方,裡面有我沒上過身的衣服。”
大長公主府的下人打開房間門,康寧看到屋子裡打掃得很乾淨,擺設用具一應俱全,比她在王府住的屋子還要講究,這竟然只是拿來給班嫿歇腳的地方?
“班嫿,”康寧叫住準備轉身離開的班嫿,“剛纔那個把茶水潑在我身上的丫鬟,是不是你安排的?”
“下次你出門摔個跤,是不是還要懷疑我在你在門口挖了一個坑?”班嫿覺得康寧郡主的想法有些奇怪,“今天是我祖母的壽宴,我讓丫鬟在你身上潑水,對我有什麼好處?”
“因爲你想我在衆人面前出醜,”康寧郡主早就看透了班嫿的本性,冷笑道,“就算你現在是郡主又怎麼樣,你終究不姓蔣,而是姓班,我纔是真正的皇親國戚。”
班嫿忍不住翻個白眼,這個康寧究竟是怎麼回事,腦子裡能不能想點好的。再說了,現在皇親國戚姓蔣,再過幾年,姓什麼還不知道呢。
懶得跟她爭執,班嫿轉身就走,她不想跟腦子不清楚的人說話。
“班嫿!”
“康寧郡主,”大長公主府的嬤嬤保持着笑容,對康寧道,“請隨奴婢來。”
康寧郡主看着這位嬤嬤臉上幾乎沒有多少溫度的笑容,心裡說不出的難受。她的父親因爲大長公主的緣故,未能成爲太子,自然也與皇位無緣。而現在他們全家卻不得不盛裝前來給大長公主賀壽,而且態度要比其他人更熱情,姿態放得更低。
成王敗寇,成王敗寇!
若她是公主,班嫿這個小賤人又算得什麼?!
“康寧郡主,不知您喜歡什麼樣的衣衫?”
康寧轉頭朝屋內看去,屋子裡有長長一排衣櫃,裡面掛着各色華麗宮裝,每一件繡工都十分不凡,她愣了愣,看着爲首的嬤嬤,不知她是什麼意思。
“這些都是我們家郡主沒有上身的衣服,平日裡都是老奴在看管 ,”嬤嬤看了眼康寧,從櫃子裡找出一套紫色宮裝,“您皮膚白皙,氣質不凡,這一套勉強能夠配襯您。”
這條宮裙很漂亮,裙尾用暗紋繡着騰飛的孔雀,流光溢彩,十分華麗。
康寧有些心動,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穿。
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惠王崇尚節儉,信奉佛教,妻妾子女從不用過於華麗的東西。
“不了,”康寧移開視線,指着一件素色襦裙道,“我喜歡簡單一些的。”
嬤嬤依言取了衣服來給康寧換上,但裙子上身的那一刻,康寧就意識到不妙,這裙子看似普通,布料卻是附屬國上貢而來的雪緞,因爲製作不易,所以量很少,僅供陛下、太后皇后使用,沒有想到大長公主府竟然用這樣的料子做裙衫。
“好一個出塵仙人,”嬤嬤眼帶讚歎,“郡主好眼光,這裙子果然纔是最配稱您的。”
康寧站在一人高的銅鏡前,看着自己曼妙的身姿,說不出換下來的話,這裙子……是大長公主府上的人讓她換上的,她不算是不遵父規了吧
走出院子的時候,康寧覺得所有人都用驚豔的眼光在看着自己,坐下喝茶的時候,她忍不住想,成安伯有沒有注意到她呢?
“容伯爺高見!”
“這話說得妙!”
與班恆關係比較不錯的紈絝子弟身份都不低,大長公主大壽,他們自然也要來賀壽。原本他們覺得像容瑕這樣的人,定然是滿口之乎者也,規矩禮儀,沒先到這次聊過以後,才發現對方是真正的君子,而不是那種整日規矩不離口的酸儒,頓時便於容瑕親近起來。
能與班恆交好的幾個都是心思不壞,但一般不太乾正事的人。他們覺得容瑕不錯,便把他當做兄弟看待,順便還顯擺了一下自家的霸氣鬥雞將軍王,勇猛鬥蛐蛐大元帥,幾個人湊做一堆,就算沒酒沒茶也能熱鬧起來。
這一幕落在其他人眼裡,只覺得容伯爺真是好修養,即便是面對這些紈絝子弟也能耐心以對,而不是一味的嫌棄與不耐煩,君子不愧是君子,做事就是如此面面俱到。
雖然紈絝派與上進派的看法存在差異,但是結局還是好的。
宴席開桌以後,容瑕恰好與蔣玉臣同桌,自從上次容瑕在獵場偏幫班嫿以後,蔣玉臣與容瑕便沒有在私下的場合裡交談過。這會兒兩人坐在一張桌子上,蔣玉臣臉色有些不太好。
容瑕仿若忘記當天的過節,與同桌之人相處融洽,唯有蔣玉臣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他這幾年不在京城,年少時那些好友與他也疏遠了,見面以後頗有些相顧無言的尷尬氣氛。
“世子,這些年見識了京城外的風土人情,不知有什麼比較有意思的事?”容瑕拿起酒壺,在蔣玉臣杯中倒滿酒,“也給我們講一講,讓我們開開眼界。”
“成安伯見多識廣,飽覽羣書,天下還有你不知道的事情?”蔣玉臣把酒一飲而盡,“我還是不要貽笑大方得好。”
同桌人原本還想跟着容瑕一起問兩句,但是聽蔣玉臣這話,便都閉上了嘴,不去討這個沒趣。
成安伯彷彿沒有察覺到蔣玉臣語氣中的不客氣,笑着再次幫他滿上酒以後,才轉頭與右側的人小聲交談着。但凡目睹了這一幕的人,都覺得蔣玉臣個性倨傲,目中無人。
實際上當年蔣玉臣離開京城前說的那些話,已經得罪了不少人,京城是污穢之地,他們這些留在京城裡的人又算什麼
就你出淤泥而不染,就你品行高潔,那你還回來幹什麼,哭着求着保住世子之位幹什麼,有本事就別回來。
吃了吐,還好意思嫌棄別人污穢,臉有天這麼大!
原本大家對蔣玉臣只處於有點看着不太爽的狀態,可是看到蔣玉臣對京城衆人頗受推崇的容伯爺都如此態度後,他們這種不爽就化爲了憤怒,連容伯爺這等君子你都如此態度,那他們這些人在他眼裡,又是什麼地位?
王府世子算什麼,他們在座諸人,誰不是貴族出身?再說了,惠王當年乾的那些事,滿朝上下誰不知道,不然他不會擺出一副誠心信佛,節儉低調的模樣。
都是千年的狐狸,誰不知道誰,當年的惠王可不比現在那位鬧騰的二皇子好到哪兒去。
蔣玉臣很快就感受到了同桌之人對他的冷淡,偏偏從禮節上挑不出半點錯誤,他目光掃過這些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們,臉上露出嘲諷的笑意。
容瑕摩挲着手邊的酒杯,臉上的笑容更加溫柔,溫柔得掐出水來。
讓旁人看了,只覺得成安伯果然好氣度,遇到如此無禮的行爲,卻不與之計較。
大長公主的壽宴辦得很熱鬧,有宮裡送來的賀禮,有太子親自過來賀壽,更是彰顯了她在皇家的地位。加上太子對班家人親近的態度,所以在壽宴結束以後,衆人向班家人提出告辭時,臉上的笑容客氣了幾分,殷切了幾分。
康寧穿着雪緞製成的襦裙,出現在大門口的時候,確實吸引了不少人的注目。她目光往院子裡掃了一眼,看到了朝這邊走來的成安伯,原本踏出的步子頓了頓,剛想開口說話,卻見成安伯朝另外一個人走去。
班嫿!
“郡主,”成安伯對班嫿作揖道,“多謝郡主相邀,今日在下十分盡興。”
“賓主盡歡就是好事,”班嫿回了一個福禮,“伯爺不必客氣。”
“這是一朵牡丹花?”容瑕突然問了一句。
“啊?”班嫿愣了一下,指着自己的額頭,“你說這個?”
容瑕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問出這種問題,他面上的笑容微頓,隨即變得更加燦爛,“是很漂亮。”
“對,”班嫿笑眯眯地點頭,整張臉都變得明豔起來,“就是牡丹。”
人間富貴花……
這般絕色豔麗的女子,倒也只有這種花配得她。
容瑕拜別大長公主與班淮等人,轉身走出了公主府大門。
“容伯爺。”
容瑕回頭,看到一個身着雪色繡紅梅襦裙的女子,裙子很美,但髮釵與額黃壓不住這件衣服,可惜了。
“康寧郡主,告辭。”他朝對方一揖,翻身上馬,頭也不回地離去。
康寧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怔怔地坐上了回去的馬車。她靠着車壁,撫着身上柔軟絲滑的襦裙,一點點地捏緊了手。
若她是公主便好了,那她就可以召成安伯爲駙馬,與他過着對鏡畫眉,臨窗作畫的美好日子。
然而回到王府,等待她的只有父親的憤怒,以及母親的哭泣聲。
“你竟如此不小心,我不是早跟你說過,不可着華衣,不可奢侈,你竟是把本王的話忘在了腦後?!”惠王雙目赤紅看着康寧身上的雪緞襦裙,“去給我換掉!”
“爲什麼?!”康寧委屈地看着惠王,“班嫿一個侯府嫡女,都敢過得那般奢侈,我是堂堂王府千金,難道還不如她麼?!”
“我纔是皇室郡主,她是個什麼東西?!”
“啪!”
一個耳光打在了她的臉上。
“你這是嫌棄爲父無能麼?!”惠王收回顫抖的手,痛心疾首道,“如今人爲刀俎我爲魚肉,你便是不甘也好,心生妄想也好,都要給我乖乖忍着!”
作者有話要說: 班嫿:花式三百六十度躺槍_(:з」∠)_
聽說你們只要三更君,不要二更君,他有小情緒了,生氣啦,這可怎麼辦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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