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甜甜這麼一叫,屋裡幾個女孩子都跟着跺起腳來,小慧小綠都緊張地叫道:“哪呢哪呢?”
要說我們這一行的女子基本上都是見過大世面的巾幗豪傑,泰山崩於面而不變色的選手,可是女孩子怕老鼠似乎是一種天性。
在一片混亂中,一隻瘦弱的老鼠顫巍巍地從桌下鑽出,在女人的叫喊聲中,慌不擇路地跑向門口,爬過門檻逃走了。
雷甜甜兀自心有餘悸道:“嚇死我了。”她隨便地往外看了一眼頓時又叫了起來,“門外還有。”
王水生失笑道:“傻丫頭,老鼠有什麼可怕的?”
阿破道:“就是,老鼠還是你們吸血鬼的舅舅呢。”
我們跟着雷甜甜的目光一看,都小小地吃了一驚,門外不但有老鼠,而且還有不少,大概有十幾只的樣子,它們結成一隊,飛快地往對面的懸崖上跑去,我們這時還距離海邊不遠處,那懸崖正對着大海,約有幾百米高。
一行人不由自主地來到門口,小綠忽然用手捂着嘴道:“那邊還有——好多!”
不用她說,我們此刻也都大吃了一驚,只見對面的山崖上一羣羣一撥撥,像暗波涌動般,聚集了成千上萬的老鼠,它們不動時跟黑色的山岩融爲一體,這時正集體向巖頂攀爬,就像黑色的海潮在慢慢上漲一樣,幾乎要將整個山腰都漫過了。
見此情景,就算是我們也被驚得目瞪口呆,誰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過了好半天葉子才喃喃道:“它們這是要幹什麼?”
她話音未落,爬上山頂的第一隻老鼠義無返顧地縱身一躍,從高高的懸崖上投身海里,雷甜甜又“啊”了一聲,拉着老雷的胳膊道:“它還能活嗎?”
老雷道:“老鼠不會游泳,再說那麼高的地方掉下去,就算是魚也得摔暈過去了。”
“它要自殺?”
說話間,爬上懸崖的第2只老鼠也跟第一隻一樣跳了下去,不等我們反應過來,第三隻也縱身殉海。
阿破嘴裡數着:“第四第五……我靠,已經12連跳了,難道它們也遇上血汗工廠了?”
貝利見我們吃驚的樣子好笑道:“你們難道沒聽說過老鼠跳海?”
我們:“老鼠跳海?”
貝利道:“這在我們這不算什麼新鮮事,每年都有一次或幾次,少的時候幾千只,多的時候上萬只。”
雷甜甜道:“它們爲什麼要這麼做?”
貝利苦笑道:“誰知道呢,在非洲,人命都無人過問,更何況老鼠?”
“要能找個人問問就好了。”雷甜甜若有所思道。
她無意中一句話終於提醒了我們當中某個人,高大全伸手攔住一隻落了單正從我們面前跑過的老鼠,大聲道:“喂!”
那老鼠見了他急忙人立起來,黑油油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疑惑,道:“吱?”
高大全道:“你們爲什麼要跳海呀?”
那小老鼠大概纔剛會走路沒幾天,坐在那裡像只圓滾滾的核桃,聽高大全這麼問,眼睛裡閃過一絲悲傷,調整了一下情緒才道:“吱,吱吱吱,吱——”
高大全越聽臉色越沉重:“竟有這種事?”
我們忙問:“怎麼了?”
高大全凝神道:“它說它們老鼠家族因爲繁殖太快,大陸上的食物不夠養活它們全體老鼠,所以每年都有很大一部分大老鼠選擇自殺,好讓自己的子孫後代活下去。”
我們一聽又是驚訝又是黯然,老鼠雖說沒給人留下什麼好印象,但此時此刻每個人心裡也不免慼慼。
高大全指着那隻小耗子道:“像你這麼大的也要跳?”
小老鼠自豪道:“吱吱!”
高大全對我們說:“它說它是自願的,它想把生存的機會讓給弟弟妹妹。”
“真可憐!”雷甜甜這時再也顧不得害怕,蹲下身輕輕摸了摸小老鼠的腦袋,對高大全道:“你能不能讓它們不要跳了?”
老雷嘆了口氣道:“不消亡一部分,所有老鼠都活不下去。”
無雙道:“老鼠都知道珍惜資源,可見人類纔是真正的鼠目寸光。”
貝利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今年因爲叢林王的掠奪,糧食更加匱乏,連老鼠都牽連進去了。”他見高大全能和動物交流,雖然奇怪,但我們有言在先,他居然能忍住不問,倒也難得。
小慧忽道:“不能讓它們就這樣跳海!”
高大全道:“你有什麼辦法?”
小慧轉向我們衆人,正色道:“不管你們信不信,我曾夢見過老鼠,很多的老鼠!”
我說:“那又怎樣?”
小慧道:“你還不明白嗎?與其讓它們這樣白白犧牲,爲什麼不能幫我們做點事?”
我還是頭一次聽說把老鼠和“犧牲”聯繫在一起,道:“你的意思是讓它們對付元妖?”
小慧道:“還記得苦妖說過的話嗎?他說當我的能力全部恢復以後是可以預知未來的——昨天我夢見了葉子。”
我恍然道:“所以你猜要見我們的人是她?”
小慧微笑道:“也不盡然,就算沒有那個夢,我也能猜出十有八九是她,可我確實夢見了葉子,還有老鼠。”
“你認爲你預知未來的形式就是做夢?”
“是的,我夢到在一個下雨天,很多老鼠和我們在一起,我們的情緒都很興奮,好象和勝利有關。”
“可是老鼠能做什麼?”
小慧道:“一隻老鼠做不了什麼,可是一千隻一萬隻就不一樣了,老鼠最擅長的是什麼?”
我納悶道:“破壞?”
小慧笑了:“元妖現在不是有一個很大的基地嗎?”
我點頭道:“它們可以滲透到對方基地裡去。”
小慧糾正我道:“不是滲透,是衝擊!”她轉身對高大全道,“快點阻止它們繼續跳海。”
高大全蹲下身對那隻小老鼠說:“你叫什麼名字?”
“吱……”
高大全對我們道:“它叫莉莉。”
小綠道:“它是女孩子啊?”
高大全很嚴肅地對莉莉道:“莉莉,現在我要你去找你們的鼠王,告訴它立刻停止你們現在的行動,我另有任務給你們——現在,我是你們的新王。”
莉莉疑惑地看着他,高大全大聲命令道:“去吧!”
“吱!”莉莉馬上跑走了。
我說:“外國老鼠能聽你的嗎?”
高大全道:“我也拿不準……”
這時候的鼠羣正在集體自殺,它們大波大波地涌到懸崖邊上,悍不畏死地縱身一躍,平靜的海面就像被一陣密集的雨點拍過,噼裡啪啦地響着,雷甜甜眼淚瑩然道:“它們太可憐了。”
隨着莉莉嬌小的身影跑上懸崖,鼠羣似乎發生了變故,跳海的老鼠居然真的停了下來,大約過了十幾分鍾,順着莉莉去的原路不緊不慢趕來十幾只老鼠,把邊都是強壯的灰毛鼠,衆星捧月一般簇擁着一隻花白鬍子連皮毛都泛了白的老鼠來到我們面前,兩隻灰毛鼠警惕地擋在白老鼠前面,眼睛撲閃撲閃地盯着我們每個人的舉動。
我不禁樂了一聲,葉子小聲道:“你怎麼了?”
我跟她說:“你看那倆像不像隊長和裡夫?”
隊長和裡夫:“……”
白毛鼠沉穩地撥開衆鼠,來在高大全身前,沉聲道:“吱?”
高大全微微低頭道:“幸會,有什麼話我就開門見山說了,我想讓你們的人幫人類也幫我一個忙。”
白毛鼠不可置信地攤開兩爪道:“吱吱?”
高大全道:“我知道人類平時對你們不怎麼樣,可這回幫的也不簡單是他們,你們跳海是爲了讓子孫後代能活下去,可是我們這次要失敗了,不管人類還是你們老鼠,大家都得玩完,當賣我個面子吧。”
老鼠王道:“吱——”
高大全對小慧道:“它問你想讓它們幹什麼?”
小慧道:“讓它儘可能多地召喚同類來,我們要衝擊叢林王的基地,你告訴他,叢林王一旦時機成熟搶先發動攻擊,雖然對象是人類,但是它們老鼠還是一樣倒黴,你再告訴它,如果它答應了就要做好犧牲很多人的準備。”
高大全一擺手道:“這些它不會不明白。”他對老鼠王道,“我要你的人去衝擊人類的軍事基地,你們會比跳海死得更多。”
鼠王又吱了一聲,高大全道:“它問什麼時候?”
小慧意外道:“它這麼快就答應了?”
高大全撣了撣破舊的風衣自負道:“顯然在動物眼裡我還是有一定威信的。”
可是小慧卻犯了難:“可是我也不知道什麼時機最好。”
我說:“現在不行嗎?”
小慧道:“恐怕不行,光憑這些怕接近不了基地就會被殺光,而且我覺得時機是這次行動的關鍵。”
我提醒她道:“你說你還夢見下雨?”
小慧一頓,忽對老雷道:“雷老爺子,這大概就和你有關了——你說過如果下雨的話你發動攻擊的時間能縮短一倍,我們就這樣衝上去的話風神一定不會袖手旁觀,我們需要你在雨天的時候從基地的另一邊牽制住他!”
老雷莫名其妙道:“你的意思是讓我給一羣老鼠打掩護?”
高大全難得激動地指着鼠王道:“它們連命都不要了!”
雷神默然,隨即道:“好吧,那誰來告訴我什麼時候下雨?”
貝利小心道:“非洲一向少雨,這可就要看運氣了。”
高大全問鼠王:“你們能等嗎?”
鼠王道:“吱吱吱!”
“它說最多能等三天,拖得再長不用別人打,它們自己就餓死了。”
葉子道:“早知道我應該多帶些糧食過來的。”
貝利苦笑道:“就算是那樣,我們的災民並不比老鼠少。”
高大全怒道:“可是你們的災民不用去送死,你至少得讓這些‘戰士’們上戰場之前吃飽吧?”
鼠王似乎聽懂了他們的對話,悲壯道:“吱!”
高大全嘆道:“它說它們可以等,而且保證不騷擾人類。”
小慧道:“這樣吧,三天後不管下不下雨,總攻開始!”
高大全肅穆對鼠王道:“代我謝謝戰士們。”
鼠王儼然地點點頭,帶着保鏢們走了。
我望着它的背影感慨道:“真是一隻有遠見卓識的老鼠。”
孫滿樓道:“我們一定要選在雨天嗎?如果是晴天的話我可以和大全打個陸空配合。”
老雷道:“我看很有必要,下雨我不但能縮短攻擊時間,威力也會增大,最主要的,風神就摸不清我的位置了,除非他把滿天的雲彩都吹開。”
“那這三天我們都幹什麼,就一直等?”
小慧伸個懶腰笑道:“我要去睡覺了,說不定夢裡又有什麼好主意。”
無雙看着小慧的背影道:“想不到她最大的本事就是睡覺。”
……
我和葉子肩並肩走在一條小道上,休息了一晚後我精神飽滿,小慧他們已經在研究具體的事宜了,我們兩個閒人正好趁機出來散散心,四大侍衛一個也沒跟來,有我在,他們才懶得親自出馬,雖然我的底細他們並不知道,但顯然就算現在告訴他們我是妖怪他們也會毫不吃驚,所以四個人熊都悶頭大睡,儘管睡不出什麼好點子,起碼能節省能量——非洲條件之惡劣超乎我的想象,我們的境況也到了數米而炊的地步。
葉子這次來本來已經提前從拉美地區購買了大量的糧食預備送到這裡,可是隨着全球情況的惡化,手裡有糧食的人都不願意再出手了,而且與以往的不同的是沒有黑市可買,黑市是建立在相信自己還能活下去的基礎上的,當真正的世界危機來臨,人們朝不保夕的時候,越是以前擅長做黑市的人手就握得越緊。
所以葉子一路唉聲嘆氣,她算成了真的閒人,以前只要有錢總歸是幫得上忙的,這回例外。
葉子甩着手邊走邊道:“何安憶,你想過沒有,這場仗打到最後,萬一人類贏了你們的身份肯定是保不住了。”
“那又怎麼樣?”
葉子嘆氣道:“別說的那麼輕鬆,人類的狹隘我算是體會到了,需要你的時候怎麼都好說,等他們安全了難保不會翻回頭來對付你這個異類。”
我翻個白眼道:“說得你好像不是人類似的。”
葉子苦笑道:“說真的,我第一次感覺到這個詞充滿了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