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9 你到底是誰?(二)

馮喬從來就不喜歡他這個哥哥。

她更是從來都沒有承認過他的存在。

哪怕蕭元竺死的時候。

她也沒有叫過他一聲哥哥。

蕭權壓着心頭苦澀,將那股急欲述說的感覺強壓了下來,臉上低沉了幾分對着馮喬說道:“那你覺得,我不是蕭權會是誰?”

“如果我不是蕭權,我怎麼能在公堂之上,當着柳相成的面否認了我自己的身份,而柳相成卻沒有反駁?”

“如果我不是蕭權,那先帝遺詔和柳家的事情,還有柳城的一切我又怎麼會知曉?”

“蕭權的確是軟弱,柳相成也想盡辦法的讓我依賴柳家,可是馮喬,再軟弱的人也有逆鱗,再依賴也有絕不能讓人冒犯的地方。”

“當年蕭夙造反謀害先太子時,你以爲沒有人幫忙,先太子會那麼容易落敗?你以爲沒有人從中出手,蕭夙能那麼容易就害死先帝,奪了皇權?”

“柳相成當年和蕭夙一起害死我父親,後來又親手殺了我的母親,然後做出一副與他無關的樣子來將我當成棋子調/教,將我困在柳城,難道我還要對他和柳家感激涕零,爲他們賣命?”

“我憑什麼不能恨他,又憑什麼不能對柳家存有報復之意。”

“我想毀了柳家,既是爲父母報仇,也是替自己解脫,我不想一輩子都被柳相成握在手中,被他當成傀儡,我更不想豁出性命去給柳家當能夠替他們再現殷榮,讓他們富貴無極的踏腳石。”

蕭權聲音冷冽,說道後來時神色已然徹底平靜了下來。

“我比你更瞭解柳相成,也比你更清楚他的手段,此時他對我再好,那也只是因爲我還有存在的價值而已,等到有朝一日他利用我得了皇位,而柳家利用我掌握了皇權,我就只有死路一條,他絕不會留着一個曾被他殺了雙親,隨時都有可能知道真相甚至和柳家決裂的人坐在皇位之上。”

“他挑選了柳青鳳給我,想要等我登基後便跟我留下血脈,不過就是想要借我的名義去謀取皇位罷了,我又不蠢,怎麼可能會在這種情況之下還一心一意的去幫他?”

蕭權看着馮喬,一字一句道:“我很早就已經想殺了柳相成,只是單憑我自己的力量根本不夠,後來我無意間聽說了京中的事情,纔會放出消息,將我的存在傳揚出去,想要利用外面的人來截殺柳家的人罷了。”

“蕭沅卿的出現是意外,可她遠比柳相成還要狠毒,我爲了自保,才又找上了你們,爲的不過是因爲你的心軟,還有廖楚修和馮蘄州從來不枉殺無辜罷了,這難道有什麼奇怪?”

馮喬聽着蕭權的解釋,凝聲道:“那你爲何不會彈琴?”

蕭權冷淡道:“誰說我不會?”

“那你彈一曲,只需廣陵散便可。”

馮喬滿臉執拗的看着蕭權,哪怕他解釋再多,所有的事情都被他說的合理至極,可是她就是莫名覺得,眼前這人不是蕭權。

蕭權聞言猛的站起身來,寒聲道:“馮喬,我不是戲子,從不會爲任何人彈琴取樂。”

“我到底是不是蕭權,想必你們最清楚。當初你們將柳城的人帶回來的時候,他們當中有不少曾經見過我,甚至服侍看守過我的下人,你們如果沒有問過他們我的身份,確定我就是蕭權,又怎麼可能會接我進永定王府,甚至讓我在這裡一呆就是好幾個月。”

“我曾經跟你們合作,做完了我所有該做的事情,如今萬事已定,你卻纔來懷疑我的身份。”

“馮喬,你到底是覺得我身份有疑,還是覺得當初留下我是錯的,所以纔想要藉口說我不是蕭權而對我斬草除根而已?!”

“我沒有!”

馮喬身形一晃,臉色瞬間發白急聲道。

“沒有,那你好端端的爲何要以這些荒謬之言,來質疑我身份?”

蕭權看到馮喬臉色難看,眼底閃過擔憂,可最終還是狠下心來。

“我知道我的身份不適合留在這裡,如今新帝已經登基,你們大勢已成,我留在這裡已經毫無用處,而外面那些人想必也早就已經對我失了興趣。”

“我這幾日就會離開,如今柳家已亡,蕭沅卿也被你們一網打盡,無論我到底是不是蕭權,對你們來說也沒有任何威脅。”

“馮喬,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是蕭權。”

馮喬沒想到蕭權這麼決絕。

她只是想要知道這人的身份,只是想要知道他是誰而已。

他給她的感覺太過熟悉,也讓她忍不住放鬆和親近,甚至於她好幾次都在他身上看到了那個少年的身影,可每當她想要捕捉這抹熟悉感時,卻又消失殆盡。

她只是想要知道他爲什麼會幫她,想要知道他是誰……

她從來沒有想過趕他離開。

“蕭權,我沒想讓你走…”

“不是你的問題,是我早就應該走了。”

蕭權打斷了馮喬的解釋,對着她低聲道:“這永定王府,本就不是我該留的地方,就算你不提,我也準備離開。”

“這京中終究不是我該待的地方,而新帝緩過手來之後,未必也容得下我,我對有些人來說就如魚刺,如鯁在喉,早些離開,對所有人都好。”

是他太過貪戀這段時間的安寧,貪戀她偶爾的關懷。

明明很長時間都不得相見,甚至於根本就無法靠近她身邊,可是隻要知道他們同在一個府中,同住一個屋檐,偶爾能得到她的消息,他就覺得格外滿足。

其實他早該明白,這個地方,從來就不屬於他。

哪怕這裡住着他的至親之人,他也留不下來。

“你回去吧,我宿醉剛醒還有些頭疼,想休息一會兒。”

蕭權避開了馮喬的眼睛,直接開口送客。

馮喬看着蕭權冷漠的樣子,有些手足無措的站起身來,對着蕭權說道:“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沒有想要趕你離開,如果我剛纔的話傷了你,對不起。”

她看了看蕭權,見他全無反應,只能低聲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