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9 刁難

顧煦聽出了牧青的驚訝,其實他自己也挺驚訝的,那時候雖然已經看出馮喬是美人坯子,可她長大後的模樣,的確是有些讓人意料之外的好看。

“公子,我聽說這兩年馮蘄州在聖前已不如前,這馮四雖說被封了郡主,可實則也不被陛下待見,聽聞馮蘄州和鎮遠侯之間的關係一直不睦,兩人見面就掐,而鎮遠侯卻是聖前最得意之人,您和這馮四還是遠着點兒好,免得被人誤會。”

牧青見自家公子一直盯着馬車離開的方向,連忙說道。

他家公子本是無雙,當年在京中更是爲一衆貴女趨之若鶩,如果沒有七皇子的事情,公子本該早就成家,說不得連孩子都有了,可偏偏議親之時顧家便出了事情,後來又被昭平郡主連累,逼不得已離京之後,眼前身邊更是沒再有女子。

如今這馮四長得這般……咳,誘人,他家公子可千萬別栽了跟頭。

顧煦略顯冷淡的斜了牧青一眼:“馮四也是你該叫的?”

牧青愣了愣連忙低聲道:“公子…”

“馮喬再不濟,也是陛下親封的郡主,論品階連我都不如她,這京中尊卑有別,單就你方纔這話,便是被人抓去打殺了你也是罪有應得,無冤可辯解。”

顧煦收回眼看着牧青:“我離京三年,顧家早不如從前,這京中形勢更不是我當初離開之時,你所謂的聽說皆是衆口之言,人云亦云之下能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更何況馮蘄州就算真的聖心不如從前,他也依舊還是手握重權之人,絕非如今的顧家可比。”

“人言可畏,你若再這般口無遮攔,以後便不用再跟着我了。”

牧青原只是隨口兩句,卻不想顧煦居然起了趕他離開之心,他臉色頓時發白,有些惶然的急聲道:“公子,我錯了。”

顧煦看了他許久纔開口:“這京中不比外面,四處都是耳朵,謹言慎行才能保命,以後少議人長短,免得招來禍事。”

千里之堤,毀於蟻穴,尋常不注意之事才最有可能壞人根基,他好不容易纔能回京,得了如今差事,卻絕不能敗在這些小事上面。

見牧青垂着頭低應了一聲之後,顧煦也沒再多說,只是轉身朝裡走:“你先帶人把東西搬進去,我去見見父親和大哥,今日休整之後,明日我便去吏部入職。”

……

……

顧家的馬車讓了道之後,葛千駕着馬車出了巷口,走了沒多遠便到了奇峰齋外。

此時正值午間,店內沒什麼人,馮喬和廖宜歡入內之後,便立刻有人將兩人認了出來,然後領着她們去了內堂。

廖宜歡好奇心濃郁,一直到進了裡面之後還在低聲問着話:“喬兒,你說剛纔那人是顧煦,就是之前昭平一直心心念念想嫁的那個顧子期?”

馮喬隨意點了點頭,便讓掌櫃的去將她之前定好的東西送過來。

廖宜歡聞言瞪大眼:“可是我聽說她不是因爲安嶽長公主和襄王的逼迫,三年多前被調出了京城嗎?”

這外任之人少說也要四、五年才能回京,還得京中有關係才行,顧家如今衰敗的厲害,那顧煬得罪了大皇子,在朝中領了閒職度日,顧煦又被襄王打壓的厲害,他到底是怎麼回京的?

馮喬喝了口茶說道:“既是外調,自然能夠回來。那顧煦並非池中之物,他回京是早晚的事情。”

要知道上一世那顧子期可是代替了李豐闌成了丞相,甚至握着文臣命脈的人,這一世雖然七皇子早早就被淘汰出局,顧家也因受其牽累而不如上一世鼎盛,可是顧煦卻是個真有本事之人。

他能在當時那般局面之下,舍了馮遠肅遠離七皇子保全了顧家,後來又以有限的條件與馮蘄州談判保住了顧煬,得意從那般不利的局面之中全身而退,就足以見得其手段。

如今京中局面混亂,他想出辦法讓自己回京又有什麼奇怪的?

門簾被掀了起來,隨即傳來道男聲:“什麼池中之物,誰回京了?”

馮喬聞聲擡頭,就見到從門簾外走進來的廖楚修。

男人身材細長,玄衣錦帶之下卻絲毫不顯瘦弱,他容顏比三年前更好看了一些,輪廓間添了幾分成熟之後,整個人行走間帶着威勢,那雙桃花眼不笑時冷的滲人。

“沒什麼,就是方纔碰見顧煦了。”馮喬隨口答了一句後便疑惑道:“你怎麼來了?”

廖楚修直接走到她身前,側身便坐在了她身旁的椅子上,神色柔和了下來:“我方纔外出時湊巧見着你府中的馬車,便來看看。”

馮喬懷疑的睨着他:“湊巧?”

這京城雖然不算太大,可也絕對不算小,無論是巡防營、戍衛營,還是兵庫司和鎮遠侯府,可沒有任何一個和奇峰齋在同一個方向的,這都能碰見,那也未免太湊巧了點。

廖楚修見着她一語就拆穿了自己,有些不高興的低聲道:“我讓人盯着你們府前。”

“爲什麼?”馮喬皺眉。

廖楚修垂着眼角拉着馮喬軟軟的小手:“咱們已經大半個月沒見面了。”

自從年前他想要上門提親開始,馮蘄州防着他就跟防賊似得,府中的牆加高了好幾次不說,巡府的人更是添了三倍。

他自然是有辦法去見馮喬的,可是耐不住他那未來岳父小心眼,那天夜裡他只是耐不住思念爬牆見了喬兒那麼一次,便險些被馮蘄州放狗咬死,連帶着朝中懟了他數日不說,還藉機慫恿了永貞帝派了他差事,足足兩個月忙的日夜顛倒見不着媳婦兒。

廖楚修嘗試了一次之後,就再也沒爬過榮安伯府的牆,可想要以正常的手段去見馮喬,每次都能被馮蘄州毀的乾淨,偏偏他還做的讓人半點挑不出刺兒來,誰讓表面上他們兩個是水火不容的“仇人”呢。

馮喬看着男人抿嘴垂着眼角的模樣,生生在他那張臉上看出了委屈來,她原本想要掙脫的手停了下來,遲疑了下才反握着他:“你不是在忙嗎,我聽爹爹說永貞帝將西疆部首之子烏斯穆入京的事情交給了你去辦,你見不着我不是很正常?”

廖楚修聞言頓時更氣,這差事本該是鴻臚寺和禮部的事情,要不是馮蘄州在中間搗鬼,這破爛差事怎麼能落到他頭上。

廖楚修可憐巴巴的頭一歪靠在了馮喬肩上,委屈的哼哼:“喬兒,你爹他欺負我。”

馮喬被他伸手圈着,脖頸間全是他呼吸間噴出的熱氣,臉頰薰紅:“廖楚修,你起來。”

“不起。”

廖楚修更湊近了幾分:“我受了內傷,需要你親親才能治癒。”

馮喬這兩年雖然習慣了他偶爾親近的動作,可依舊被他的厚臉皮震驚,脖頸和耳尖都紅了起來。

廖宜歡坐在旁邊滿臉無語,這裡還有人好嗎,她簡直沒眼看此時掛在馮喬身上,整個人跟只大狗似得無所不用其極的耍賴的自家大哥。

廖宜歡開口:“廖楚修,大庭廣衆,你要點臉行不。”

廖楚修聞言擡頭疑惑皺眉:“你怎麼在這兒?”

廖宜歡:“……”

她一直都在好不好!?

這屋子就這麼大,他眼瞎啊看不到她?!

廖宜歡瞪着他:“我好歹也是你親妹妹,你看一眼我要死?”

廖楚修冷着臉:“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又不是我媳婦兒,我看你幹什麼。”

廖宜歡瞬間氣成河豚,簡直不想跟這廖楚修說話,嘴巴這麼討厭,難怪喬兒他爹嫌棄他,到現在都娶不到媳婦兒!

“好了,你們別吵了。”

馮喬聽着門簾那邊傳來掌櫃的低聲詢問的聲音,紅着臉推了推廖楚修:“你趕緊鬆開,讓人瞧見了不好。”

廖楚修歪着頭看着她細白的脖頸,鼻間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氣,有些遺憾這裡還有旁人。

他已經好些日子沒見着馮喬,心裡想得發慌,此時只恨不得摟在懷裡抱一會兒,只可惜馮喬臉皮子一向都薄,這幾年放在身邊養着,好不容易纔讓得她對他親近了些,若真是羞着了她能好幾日不理他。

見馮喬推他,廖楚修順勢便鬆開了手,馮喬連忙坐到了廖宜歡那邊去,這纔開口喚掌櫃的進來,等人進來之後,便見她要的東西都擺在了桌上。

那掌櫃好像沒看到馮喬微紅的臉頰,只是目不斜視道:“小姐,這些都是您要的東西,那琉璃球和金鎖都是照着您要的樣式做了出來,至於這些是我從庫房裡挑出來的適合送週歲禮的東西,您瞧瞧看滿意嗎,若是不喜歡庫房裡還有些旁的,我再命人取來。”

馮喬看着桌上的東西,目光先是落在琉璃球上,那東西是照着陶響球的樣式做出來的,只是更加精緻,棱角的地方被磨圓了,裡頭裝着染了色的竹沙,琉璃上還落了彩繪,看着格外好看。

旁邊是整套的金鎖、鐲子和項圈,在往旁邊還有一些小孩子玩意兒。

廖宜歡拿着琉璃球搖了搖,裡頭髮出沙沙的聲音,她頓覺喜歡:“這個不錯哎,好看,安哥兒肯定喜歡。”

馮喬聞言笑着對掌櫃的說道:“就這些就行了,你幫我裝起來。”

那掌櫃的聞言退了出去,不過一會兒便取了錦盒過來,將桌上的東西全部裝了起來。

等着東西裝好,廖宜歡還想拉着馮喬出去轉轉,卻直接被廖楚修拎着衣領扔到了外面,然後直接讓蔣衝帶人攔着廖宜歡,自個兒則是返回了內堂。

廖宜歡想要入內。

蔣衝毫不猶豫的伸手攔着。

“讓開!”

“小姐見諒。”

廖宜歡聞言就想動手,裡頭廖楚修冷聲道:“敢進來,晚上湖邊橋頭兩個時辰。”

廖宜歡想起之前被點了穴扔在橋頭喝風的場景,頓慫,她氣得大罵:“廖楚修你不要臉!”

馮喬在裡面聽到廖宜歡聲音,不用看也知道她現在是什麼樣子,她忍不住說道:“你別老是欺負宜歡,她還懷着身孕呢。”

廖楚修懶洋洋的靠在椅子上,伸手將她攬進懷裡:“我不欺負她,她就總想着鬧你,今兒個她找你又是爲了什麼?”

馮喬想起廖宜歡之前說的那些話笑出聲來:“她說你被狐狸精叼走了。”

廖楚修下巴抵在她肩頭輕哼了一聲。

馮喬對廖楚修和廖宜歡的相處模式早就熟悉,但凡廖宜歡來找她去找廖楚修的茬時,大多都是廖楚修教訓了她之後,她朝後靠了靠笑着問道:“你這次又怎麼她了?”

廖楚修努努嘴:“讓她手抄了十遍藥王真經。”

馮喬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那藥王真經可不算少,廖宜歡那般坐不住的性子,抄上十遍還不要了她的命:“你老是這麼欺負她,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們有仇。”

廖楚修聽着她嬌嬌的聲音,下巴蹭了蹭她的側臉沒說話,感覺着女孩腰間的軟綿,廖楚修將她抱緊了一些,想要做些什麼又怕嚇着了她,半晌後只能湊過去輕琢了一下她的耳垂。

那白玉似得耳朵頓時如同染了色似得,嫣紅了一片,連帶着那細白的脖子上都泛起了粉色。

馮喬捂着耳朵轉身瞪他:“你幹什麼?”

“蓋個戳。”

廖楚修伸手拉着她的手,將她的手指分開與自己手指相纏,又湊上去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這纔有些頹喪的低嘆了口氣:“馮小喬,不然咱們給你爹找個媳婦兒吧?”

馮喬原是被他的親近弄得羞的不行,可轉瞬又聽到了他的話,有些沒轉過彎來:“爲什麼?”

廖楚修怨念深重:“有了媳婦兒你爹也許就不這麼憤世嫉俗,老這麼折騰我,我什麼時候才能娶你。”

要換成旁人這麼對他,他先弄死了再說,可那人偏還是他媳婦兒她爹。

打不得,動不得,就算做的再過分他都只能憋着。

廖楚修每天都得念着靜心咒不斷提醒自己那是他岳丈,他媳婦兒她爹,然後絞盡腦汁的既不傷了他顏面,還得笑臉相迎着他的各種找茬。

美名其曰,這是來自一個疼愛女兒的老父親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