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月前憶雲臺的那一場爆炸之後,永貞帝瞎了眼斷了腿,好不容易撿回了一條命後,卻是恨毒了蕭元竺。
他處死了當初服侍蕭元竺的所有下人,遷怒了陸家卻仍不解恨,便將目光落在了與蕭元竺親近之人。
蕭元竺這麼多年裡從未表現過有半點喜惡,唯一一次央求於他的,便是她這個郡主之位,還有和範悅的那一場婚約。
而這兩件事情,在明眼人眼裡,她都更與蕭元竺親近。
這段時間以來,永貞帝處處以小事刁難馮蘄州,更有意扶持右都御史與馮蘄州爭權,永貞帝雖然沒有直接降罪,可明眼人都瞧得出來,馮蘄州失心於聖前,在朝中日漸勢弱,若長此以往,那都轉運司之職怕是早晚也會出問題。
衾九知道馮喬在擔心什麼,不由開口道:“小姐放心吧,宮中的事情已有轉機。”
馮喬疑惑:“什麼轉機?”
衾九低聲道:“小姐或許不知,先前永貞帝一直在命人查探憶雲臺中私藏的那些黑火的來路,如今那黑火的來源已經有了線索。”
馮喬神情一震,那黑火的來路一直都是所有人在查的東西,那次的事故太過突然,突然到所有人都猝不及防,誰都沒有想到,往日顯得與世無爭的蕭元竺,居然能在暗中弄來那麼多的黑火,不僅炸燬了憶雲臺,更是險些將永貞帝都弄死在那裡。
不少人都懷疑,朝中有人與蕭元竺勾結,只是這麼長時間,各方人馬齊出,卻沒一個人能追溯到源頭。
如今猛的聽說宮中已有了消息,馮喬連忙問道:“那黑火是從何而來?”
衾九回道:“那些黑火表面上走的糧運的官船入的京,奉命調查此事的人順此查了下去,便查到了都轉運司和二爺的頭上。二爺知曉此事之後,本打算與侯爺一起做一齣戲,可誰知道他們還沒動手,永貞帝那邊的人便查出了旁的消息來。”
“據陳安那邊傳出的消息說,那批黑火當初是掛的禮部的牌號入的京,與二爺沒有半分干係,永貞帝那邊的人又查出了八皇子曾經命人與馮遠肅接觸陷害二爺的事情。”
“如今永貞帝只以爲蕭元竺與二爺有仇,再加上二爺曾經查處了溫家,壞了八皇子的謀算,永貞帝便以爲八皇子是有意想要報復二爺,所以纔會將黑火來源嫁禍給二爺,甚至就連當初給小姐求的郡主封號,也是爲了在死後拉二爺和小姐陪葬。”
馮喬聽着衾九的話,面色怔然:“那那批黑火……”
衾九低聲道:“就是小姐去年見過,原本藏在鴻臚寺卿王懷魯府中,最後卻不翼而飛的那一批。”
“今日晨起,永貞帝已經下旨,言及八皇子罪孽深重,命範悅前往靜月庵剃度出家,日/日唸經誦佛替八皇子贖罪。”
衾九說道這裡之後有些唏噓。
誰也沒想到,蕭元竺在做出那般決絕之事之後,卻依舊以備萬一爲小姐留了退路。
若按照尋常,蕭元竺那般看重小姐,他死之後永貞帝定會將所有怒氣全部撒在二爺父女身上,可是經過這麼一遭,永貞帝卻只以爲蕭元竺與二爺不和,幾次陷害於他,便歇了刁難他們父女的心思,反而順着王懷魯的路子一路查下去,結果最後卻查到了範家的頭上。
範卓雖然抵死不認,而王懷魯也自盡於獄中,永貞帝沒有證據證明此事與範家有關,但是卻不妨礙他將原本對馮蘄州和馮喬的遷怒,轉到了範卓和範悅身上。
如今範卓雖然還在其位,輕易動他不得,可那範悅身上卻還揹着與八皇子的婚約。
永貞帝只以爲八皇子求了這婚約是爲了拉攏範卓,便直接下旨將範悅送去皇寺靜月庵,命其剃度出家侍奉於佛前,爲已逝的八皇子贖罪。
衾九將大概的事情說完之後,便告辭離開,而馮喬卻是就那般神色怔然的站在廊下許久。
馮蘄州與人交代好事情出來的時候,就見到馮喬正站在廊下發呆。
他連忙上前將身上的大氅取了下來披在馮喬身上,又伸手探探她有些些冰涼的臉:“發什麼呆呢?”
“爹爹?”馮喬回過神來。
馮蘄州有些皺眉道:“你怎麼穿的這麼少就出來了,這天氣越發的冷了,你好不容易纔大病初癒,若再是着了涼可怎麼是好?”
見馮喬有些神思不屬的模樣,馮蘄州垂頭問道:“你這是怎麼了?”
馮喬伸手摸了摸脖間掛着的兩枚玉葫,低聲道:“爹爹,我想出府一趟。”
馮蘄州皺眉,下意識便想要拒絕,可是當見到馮喬手中握着的東西之後,又想起這幾日發生的事情,知道馮喬怕是知曉了蕭元竺爲她所做的一切,原想要拒絕的話嚥了回來。
他一直都不喜歡蕭元竺,無論是他以前的算計,還是後來的示好,可是說到底那個少年的確是幫了他們,而且他走後更給他們留了後路,解決了所有的麻煩,甚至將範家也拉下水來,誰也不能否認他對馮喬的好。
那天馮喬去了憶雲臺後,回來便大病了一場,想來那少年在她心中,怕是也留了痕跡。
馮蘄州摸了摸馮喬的長髮,低聲道:“想去何處?”
馮喬低聲道:“我想去他以前常去的地方看看。”
馮蘄州聞言點點頭說道:“先回去添件衣裳再出去,免得凍着。”
馮喬低聲應了一聲,便回了房中,不過一會兒後,便帶着玲玥一起出了府。
兩人乘着馬車,繞京城走了許久,依靠着之前的記憶避開了鬧市,最後馬車停在了夜荷湖邊,那片蕭元竺曾經帶着她來過的竹屋之前。
那屋前的竹林依舊翠綠,林邊的梨樹卻已經枯萎,再不復春日梨花滿樹的繁盛。
馮喬沿着石子小徑上了竹樓,推開那扇門時,就見到裡面的擺設一如當初見到之時,桌椅乾淨,絨毯暖融,窗邊竹篾編成的簾子被捲了起來,剛好能看到外邊的風景,那貴妃椅上放着看到一半的書籍,而屋子裡面隱約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藥檀香氣。
馮喬正想去窗前坐下來,可是剛走了兩步卻是神情一變。
她猛的轉身看着角落裡擺放着的香爐,那爐中隱約有青煙冒出,那藥檀的香氣盈滿了整個竹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