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在宮中地位的確是高,也能夠輕易進出宮門而不需要跟任何人報備,可是他卻也是永貞帝的貼身近侍。
這個時辰永貞帝正在跟朝臣議政,他藉口離開一會讓尚且可以,可如果離開的時間太久,永貞帝那邊定然會起疑。
陳安將手裡的茶杯“砰”的一聲放在桌上,直接起身。
旁邊正在收拾東西的夥計驚訝道:“這位客人,您不是要等人?”
“不等了。”
陳安看了那夥計一眼,實在難以分辨這奇峰齋的人到底是不是“那個人”的人,他也不敢露出太多的口風,怕錯認了人之後給自己招來麻煩,之前進來的時候也只是告訴這人,說他與人相約在此地會面,此時聞言臉上擠出歉意來。
“之前我朋友跟我約好巳時過來,可眼下都快過了午時了還不見人,他那邊說不定是有什麼事情耽誤了。”
“我府中還有事情要先回去,麻煩這位小哥,待會兒若是有人來這裡尋我,你就告訴他一聲,就說我府上近幾日出了點事情,不好分身,你替我轉告他,就說他若是真有要事就直接來府中尋我。”
說話間,陳安伸手從袖子裡掏出來塊碎銀子,塞進了那夥計的手裡。
那夥計看着手裡的碎銀子,頓時咧嘴笑道:“您就放心吧,如果真有人過來,小的定然將話帶到,不過您府上是?”
“你只需告訴他這些就行了,他知道在哪裡。”
“好勒,小的一定轉告。”
陳安朝着他點點頭,纔在那夥計格外熱切的目光下掀開簾子朝着外面走去,只是剛走了兩步,就見到提着東西正準備走出奇峰齋大門的兩人。
那兩人像是對父女,男人身材高大卻不顯粗壯,反而文質彬彬的帶着幾分溫雅,正微低着頭滿臉柔和的與旁邊的小姑娘說着話,他身邊的小姑娘帶着帷帽,看不清長相。
也不知道那父女倆說起了什麼,那小姑娘被逗得咯咯直笑,那男人也是展露笑顏。
陳安一眼就認出那男人是誰,忍不住蹙眉。
馮蘄州?
他怎麼會在這裡?
陳安腳步微停,只以爲是巧合,今日他來奇峰齋的事情不想被任何人知道,更何況是精明的讓人有些害怕的馮蘄州,他下意識就想朝着簾子後面躲去,只是還沒等他有所動作,那邊正帶着馮喬朝外走的馮蘄州就突然朝着這邊看來。
馮蘄州目光清明,透着三分了然,落在陳安身上時連半點疑惑都沒有,只是頓了頓後就直接移了開來,就像是沒有看到他似得,勾了勾嘴角便扶着馮喬上了馬車。
陳安站在幕簾旁邊,被馮蘄州笑得渾身發寒。
“客官?”
那夥計見着陳安突然停了下來,臉上露出些茫然,正想要開口問他可是還有什麼事情,誰知道還沒等他說出話來,陳安就猛的快步朝着外面走去。
他腳步有些倉惶,快步走到了停在奇峰齋外的馬車旁,沒來得及去看坐在外面垂着腦袋的小太監,直接鑽進了馬車裡面之後,聲音發顫的厲聲道:“立刻回宮!”
馬車外面趕車的小太監直直的坐在那裡,聽到聲音沒有說話。
陳安厲聲道:“小卓子?”
外面依舊無人應答,陳安心中一跳,連忙身形前傾就想去掀簾子,誰知道身後就傳來一聲輕笑。
陳安身體猛的一僵,連忙回頭之時,這才發現車裡竟然還有別人,他轉身就想出去,卻直接被匕首頂住了脖子:“陳公公想去哪兒呢?”
“你是什麼人,你想幹什麼!?”
陳安被突入起來的“刺客”嚇得背脊挺直,臉上盡是厲色:“你既然知道雜家是什麼人,就該知道雜家有什麼本事,這裡是天子腳下,你若是敢動雜家分毫,就別想活命。”
“雜家不知你想幹什麼,可你若放了雜家,金銀盡數拿走,雜家絕不會追究今日之事……啊!”
左越聞言輕笑出聲,手裡的匕首挽了個花兒,那刃鋒剛剛好的從陳安脖子上劃過。
陳安嚇得一哆嗦,嘴裡的狠話頓時被嚇了回去,整個人如同吞了蒼蠅似得梗着脖子,進不得進,退不得退,只能面色發白的看着眼前之人。
左越看着陳安老實了之後,也不再嚇他,收回匕首笑眯眯的說道:“陳公公別擔心,我不會傷你,只是我家二爺想請你過去一敘。”
二爺?
陳安聽着這稱呼,猛的就想起了剛纔在奇峰齋裡遇到的馮蘄州,想起他那完全不像是偶遇的眼神,還有那個古怪的笑容……陳安緊緊咬牙道:“馮大人到底是什麼意思?”
任他馮蘄州再得聖寵,可他陳安纔是永貞帝身邊最爲親近之人,永貞帝心中一直掛着那逝去之人,這些年對女色從來不好,後宮之人在他面前更是說不上什麼話,而他就成了永貞帝跟前唯一說的上幾句話的人。
朝中之人誰不是處處討好着他,就算如李豐闌、陳品雲等人,也輕易不敢與他爲難。
馮蘄州當街劫持於他,就不怕他秋後算賬嗎?!
左越看着氣得臉色鐵青的陳安低笑:“這我就不知曉了,不如等下陳公公見着我家二爺之後,親自問問他?”說完之後,左越也不給陳安回絕的機會,直接敲了敲車門:“木頭,走吧。”
外面換了那小太監衣裳的雲生擡起頭,聞言一扯馬匹繮繩,那馬車便咕嚕嚕動了起來。
陳安心中十分不安,他想起了侄兒的信物,又想起了方纔馮蘄州的那笑,臉上雖然強撐着沒有露出膽怯之色,但是緊貼着車廂的後脊卻是繃的筆直。
他幾次都想要從左越那套話,只可惜左越除了剛開始跟他說了幾句之外,後面便一直沒再開口,而是縮在角落裡玩着他手裡的匕首。
陳安見撬不開左越的嘴,試探着伸手去掀車簾。
左越卻也沒有攔着他,陳安見狀動作不由大了一些。
他攀着車窗看到外面越來越偏僻,行人也越來越少,忍不住緊緊皺着眉:“你們到底要帶雜家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