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居在東閣,爲着怕馮喬來了以後住不習慣,裡頭的擺設幾乎都是照着京中的來。
綈素彩錦的掛簾,上好黃梨木的桌椅,倚窗的地方設了軟塌,榻上的小桌上放着養着蓮花的青瓷彩鉢,窗邊掛着的銅製小鈴被風吹的叮鈴作響。
外頭天氣極好,翁老爺子和翁老夫人雖然放了馮喬回來休息,但是翁成浚幾人卻正稀罕着這個剛見面的小表妹,前腳被翁老夫人訓了幾句規規矩矩的離了正堂後,後腳就一溜煙的跟着擠進了春雪居。
沒了長輩的約束,春雪居里的氣氛遠比在正堂裡要活躍的多,幾個小輩圍着馮喬,特別是翁成浚和翁成然兩兄弟,毫不客氣的佔着馮喬左右兩邊的椅子,攛掇着模樣乖巧的馮喬喊他們八哥、九哥。
翁靜雯和於嬌嬌晚到了一步,被兩人搶了先,便只能在旁邊跺腳,一邊拽着與翁成然的耳朵揪他,一邊也是讓馮喬叫她們姐姐。
馮喬兩輩子除了馮熹外,從沒有遇到這麼熱情單純的對着她好,親近的待她卻不帶半點邪念的同輩少年男女,見着他們笑笑鬧鬧的樣子,眉眼一直彎彎的,明知道他們在逗着她,卻也半點不嫌不耐,小臉帶着水潤的紅色,哥哥姐姐喊得特別的乖巧。
分送了禮物,又得了少年男女們準備好的小玩意,一直玩鬧了近一個時辰,翁成浚幾人才被趕來的邵思童拎着耳朵趕了出去。
“都什麼時辰了,一個個的還賴在卿卿這裡?”
見幾人賴着不肯走,邵思童叉腰:“小八小九,先生布置的作業寫好了嗎?小十,嬤嬤交代的女紅做完了?還有嬌嬌,你娘讓你回來是來學算學的,朱先生那邊卻說已經三天沒去過了,要不要我告訴你娘你又偷懶,看她會不會打你板子?”
一羣剛還想求情的少年男女頓時如鳥獸哄散,一轉眼就沒了蹤影。
邵思童哭笑不得,眼見着翁成浚幾人溜了,她在門外站了片刻後這才走進去對着馮喬說道:“這幾個孩子都是家裡最小的,性子皮,平日裡都是被上頭的哥哥姐姐逗着玩,如今好不容易來了個比他們都小的,個個都稀罕。”
“你若是覺得他們吵着你了,我回去後就跟大嫂她們說一聲,把他們趕去學堂,也省的他們來鬧你。”
馮喬聞言笑着搖頭,想起那幾個笑起來異常燦爛的哥哥姐姐,對着邵思童道:“不用的,我很喜歡他們。”
邵思童見馮喬的話不似強裝,心裡這才鬆了下來,眼底重新盈滿笑意:“這屋子裡的東西都是你舅婆帶着五表嬸她們親自替你準備的,你瞧瞧還有什麼缺的。還有外面那兩個小丫鬟是特地調來服侍你的,你讓她們在外面使喚就行,沒有你的吩咐,她們不會輕易進來。”
“等會兒讓那兩個小丫頭帶着趣兒和玲玥去熟悉熟悉府裡的環境,你這春雪居旁邊便設了小廚房,若是覺着府中的飯菜不合胃口,便讓小廚房的秋娘單獨替你做,有什麼想吃的想要的,就直接告訴她,秋娘會讓府中的人去採買。”
邵思童說了一大堆的話,句句都是怕馮喬在府中會不習慣,完了還有些意猶未盡:“我和你表伯父就住在臨樂堂,若是有什麼不如意的,儘管讓玲玥來告訴我,或者是告訴你其他幾個伯母嬸嬸也行,千萬別委屈了自己。”
馮喬聽着邵思童的話,只覺得心裡頭暖洋洋的,她伸手挽着邵思童的手,輕笑道:“表伯母,我像是那麼挑剔的人嗎?你這樣子,回頭府裡的丫鬟僕人還以爲我難伺候呢。”
邵思童看明白了馮喬在跟她玩笑,伸手戳了她一下:“盡會胡說八道,誰敢碎嘴嚼嘴皮子,看我不收拾他。”
馮喬頓時笑起來,嘴邊露出兩個酒窩。
邵思童又跟着馮喬說了會話,想着她趕了這麼幾日的路,怕是也已經累了,這才囑咐她好生休息之後,離開了春雪居,等她走後,馮喬才讓趣兒去喚了等在外面的丫鬟幾人進來見禮。
翁家替她挑的兩個丫鬟看着年歲都不是很大,身材瘦高的叫翠兒,圓臉喜氣的叫搖兒,而秋娘則是個看上去三十來歲老實憨厚的中年女人。
“奴婢翠兒(搖兒)(秋娘),見過表小姐。”
三人對着馮喬行禮。
馮喬並沒有直接喚三人起身,而是直接對着三人說道:“我來此只是暫住,不用太大的規矩,旁的事情一概隨府裡安排舉行,只是有一點,沒有我的吩咐,不要入房內來。”
說完她指着玲玥兩人說道:“這是玲玥,這是趣兒,都是我的貼身丫鬟,有什麼事情直接找她們便可。”
三人聞言都是看了眼玲玥和趣兒,然後齊聲道:“奴婢明白。”
馮喬並無意在翁家立規矩,更何況能被邵思童找來照顧她的,定都是先前便好生挑選過的人,她扭頭看了眼趣兒,趣兒就直接上前,從袖子裡掏出來個錢袋子給了三人賞錢之後,這纔打發了她們出去。
等着所有人都離開之後,屋中只剩下馮喬主僕三人,馮喬有些懶懶的朝着榻上一靠,只覺得腰疼。
趣兒先前一直竭力板着臉,生怕自己鬧了笑話給自家小姐丟人,此時見着沒有外人之後,頓時鬆懈了下來,見着玲玥伸着手替馮喬揉着肩背,趣兒一邊把錢袋子塞回腰間,一邊說道:“小姐,這舅老太爺府上的人可真多。”
先前馮喬叫人的時候,她也在旁跟着,那一大串的表老爺和表夫人,連帶着表公子表小姐簡直將她弄暈了頭。
馮喬聞言笑道:“舅公膝下本就有五個兒女,而他們婚嫁之後又各自有了孩子,孩子在迎進嫁出,自然是枝繁葉茂子嗣衆多,今日咱們見着的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大伯父和上面幾個表哥表姐都不在府中,等過幾日那幾個他們趕回來給舅公賀壽的時候,人會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