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替馮喬瞞住了所有的事情,甚至於明知道一直在尋找的東西就在馮蘄州父女手上,殿下卻從來都沒有對馮喬真正的動過手。
陸鋒不明白,蕭元竺對馮喬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思,但是他知道,蕭元竺對馮喬,是不一樣的。
就像是明明該是與至親團聚的生辰之日,他卻選擇了來見馮喬。
陸鋒雖然沒把那些話說出來,可是所有的心思都寫在了臉上。
蕭元竺說道:“你想太多了,她不會願意與我同食。”
他在馮喬眼中,怕就是個隨時會暴起傷人的瘋子,她和馮蘄州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怕都已經知道,沒瞧見那婢女入內之後寸步不離的守着她,而她甚至不曾靠近他分毫,在廖楚修出現的時候,就毫不猶豫的站在了廖楚修身邊?
之前就算是他說了今日是他生辰,馮喬估計也不會動這些東西半點,說不定她心中還會想着,他會不會在這些飯菜裡下毒。
不過說起來,能讓馮喬起了怒氣,倒也是難得。
想起馮喬方纔明明氣得咬牙,卻強忍着板着臉朝外走的模樣,蕭元竺忍不住低笑起來,笑着笑着,嘴裡的笑聲便變成了咳嗽,他捂着嘴咳得彷彿連心肺都要蹦了出來,等着歇下來時,手指間全是血色。
“殿下!”陸鋒瞧見蕭元竺又咳了血,急聲道:“殿下,你怎麼樣?”
蕭元竺喘息了兩聲,喉間呼吸時心肺處都拉扯的疼,可是他卻像是已經習慣了這種疼痛似得,明明臉色白的嚇人,卻只是拿着桌上的帕子擦掉指間的血跡,聲音有些喘息道:“沒事。”
“殿下,不如我再去找百里…”
蕭元竺搖搖頭,低笑道:“沒用的,百里軒是人,不是神。”
更何況……
他低頭掃了眼腰間掛着的那個香囊,眼底閃過道寒芒。
總有人算計着他的生死。
見陸鋒面露悲慼之色,臉上繃得極緊,蕭元竺朝着他笑了笑安撫說道:“好了,別做出這幅表情來,我從小聽的最多的就是自己活不長,總想着明日就會死,可是誰能想着,每一日每一日的這麼熬着,居然又熬過了一年。”
“你瞧瞧京中如今的光景,多熱鬧啊,你放心,如果真到了熬不下去那一日,我總不會讓自己走的孤單。”
地獄黃泉,總要人做伴纔是。
陸鋒聞言咬咬牙,見着蕭元竺又咳了起來,他連忙伸手扶着他,替他撫着後背,想要給他倒茶。
而蕭元竺卻是推開了他了手,撐着桌沿站起身來低聲道:“走吧,該回去了。”
“殿下,你身子不舒服,不若再緩緩?”
“不用了,再緩也還是一樣,況且父皇今日會去憶雲臺,他若是見不到我,會不高興的。”
蕭元竺說的淺淡,可是陸鋒卻是驀的紅了眼。
他跟隨蕭元竺數年,自然知道蕭元竺話中的意思,當初剛開始時,他只知道蕭元竺得寵,永貞帝更是將他放在了心尖尖上疼着,他的生辰雖然從來沒有大肆操辦過,可是每一年這一天,永貞帝就一定會去憶雲臺。
那時候的陸鋒只以爲永貞帝是因爲去給蕭元竺過生辰,可是直到後來有一次,他才發現根本就不是這樣,永貞帝從未記得過蕭元竺的生辰,甚至於他從不記的這一日該讓蕭元竺開懷,他只是每一次都喝的酩酊大醉,然後對着蕭元竺那張臉,又哭又笑的叫着一個女人的名字,而那時候蕭元竺臉上的神色,至今他都還記得。
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陸鋒才知道,這個深受皇寵的八皇子到底揹負着什麼。
蕭元竺在永貞帝面前,永遠都是毫無威脅的,他可以以病弱換來別的皇子永遠都得不來的恩寵,也可以成爲皇室中最特殊最尊貴的那一個,但是獨獨不能有他自己的謀算。
如果讓永貞帝發現蕭元竺不在憶雲臺,而是來見了馮喬,那所有的秘密就都不再是秘密,而以永貞帝的狠絕,他到底會做出什麼事情來,陸鋒幾乎能夠想象的到。
他手忙腳亂的將桌上的飯菜放回了食盒裡,着急下漏掉了擺在另外一旁的壽包,等他扶着蕭元竺離開了竹樓後,房中便又安靜了下來,桌上有染了血跡的帕子,而不遠處的小桌上,則是放着一碟子拳頭大小的壽包。
白白的麪糰被捏成了桃子形狀,桃子尖兒上不知道用什麼染了顏色,粉嘟嘟的像極了熟透的桃子,誘人極了。
-------------
馮喬拉着廖楚修從竹樓出來之後,就直接走到了夜荷湖旁,此時的夜荷湖邊也染上了春色,楊柳堤岸,翠色盈盈。
玲玥和葛千牽着馬車落後了一些距離跟在兩人身後,等見着他們停下來時,兩人也跟着停了下來,葛千見着馮喬和廖楚修一直緊緊拉在一起的手,眼皮子有些跳的慌,就想要上前。
玲玥攔了他:“你幹什麼?”
幹什麼?
當然是護着小姐,二爺可是特地交代過,不許小姐和廖世子獨處…
玲玥像是看出了葛千的心思,面色冷淡道:“你信不信你這個時候過去,世子會直接打死你?”
葛千:“……”
他看了看自己的胳膊腿,再想想剛纔在竹樓之下,他見着馮喬時纔剛湊上去,廖楚修那如同刀子似得直接剮得他後頸發毛的眼神,眼皮子抖了抖,連忙收回了想要邁出去的腿。
二爺只說不能讓廖世子佔小姐便宜,也沒說過,不讓小姐佔廖世子便宜。
剛纔小姐拽了廖世子一路,怎麼看也不像小姐吃虧……
馮喬絲毫不知道自己在葛千眼裡,已經成了佔了便宜的人,她剛纔在竹樓裡因爲一時之氣,直接跟蕭元竺攤了牌,如今被湖風一吹,整個人冷靜下來之後,雖不至於會後悔,但是總覺得她剛纔有些衝動,也有些太容易受蕭元竺影響。
她不知道蕭元竺有沒有因爲她的那些話被激怒,也不知道他接下來會做什麼,只是回去之後怕真的要開始防備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