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 天敵

馮喬終究是沒敢讓廖楚修跟着爹爹和陳品雲去看戲,明知道廖楚修十有八九是知道了他們做的事情,所以纔會來大皇子府外看熱鬧,爹爹未必就怕了廖楚修,可馮喬私心裡還是不想讓爹爹和這傢伙接觸。

上一世她與廖楚修相識的時候,他早已經被封了永定王,一個人佔着諾大的永定王府,只因爲不喜歡吵鬧,便將周圍其他人的宅子府邸全拆了,建了他永定王府的果園子。

每到果子成熟的時候,那熟透了誘人至極的果子便壓彎了枝頭,他也不吃,隔三差五的便讓人摘了送進宮裡,每次都能氣得新帝臉煙如鍋底,而那些被他拆了宅子的人更是恨他恨得咬牙切齒。

那個時候的廖楚修就如同是佔了山頭的土匪頭子,性子古怪難以相處,馮喬意外與他結識之後,他便時不時的會跑到她那裡去,偶爾喝喝茶,鬥鬥嘴,毒舌幾句朝政之事,再嘲諷嘲諷馮喬的品味。

兩人就那般隔着簾子,如同最普通的朋友一樣,來往了數年,一直到馮喬因身上傷勢復發,就連換皮之術也難保性命之時,近十年未曾出過門的她被廖楚修強行帶離了府邸,去了城外的桃林。

漫天桃花飄落之時,容顏美的不像凡人的男子漫不經心的看着她,眼底氤氳着連她也看不懂的神色,伸手撩開她臉上的面紗,手指劃過她眉眼時,聲音纏綿如絲綢劃過耳邊。

——-真醜!

馮喬還記得當時的她明明氣息奄奄,卻還是被氣的憋着口氣甩了廖楚修一巴掌,心裡想着要是有機會,她一定要劃花了這王八蛋那張招人厭的臉,卻沒想到閉眼後不久,猛然驚醒之時,她就已經回到了虎踞山中,那毀了她一生,讓她一輩子都見不得天日的破廟之中。

馮喬想起那句讓她到死都耿耿於懷的“真醜”,滿臉嫌棄的瞪了眼對面的男人。

長得比她還好看,活該上輩子年過三十還找不到媳婦!

廖楚修莫名其妙被嫌棄,摸了摸臉頰,眼見着馮喬拿着筷子戳着碗裡的荷葉雞,連頭都懶得擡一下,廖楚修忍不住扭頭看了眼不遠處坐着小娘子,那小娘子臉上羞紅,嬌滴滴的不時拿眼偷偷瞧他,眼裡的春色都快瀰漫開來。

廖楚修收回目光微眯着眼。

他應該沒醜啊,這蠢兔子嫌棄他什麼?

廖楚修瞅了眼馮喬碗裡的雞肉,開口道:“這雞怎麼得罪你了,死了還要被你鞭屍?”

馮喬對着廖楚修那張臉本就沒有胃口,被廖楚修一說,低頭看着碗裡被她戳的慘不忍睹的雞肉,喉頭一陣翻滾,連忙丟了筷子有些氣惱的看着廖楚修說道:“世子到底想要幹什麼?”

今日的事情雖說原就沒想着能瞞多久,但是被廖楚修盯上,卻難免讓馮喬心裡有些不安穩。

上一世加上這一世,她都有些瞧不明白這人到底想要做什麼,彷彿隨性而爲,又好像唯恐天下不亂。

那日濟雲寺中,廖楚修輕輕鬆鬆便借了溫祿弦的手,連面都沒露便讓鄭家被鬧的雞飛狗跳,家宅不寧,她總覺得沾惹上這人就沒什麼好事。

廖楚修看着對面的小姑娘,粉嘟嘟的小臉板着,嬌氣的彎眉蹙成了一團,明明是在生氣,可明亮的眸子卻嬌憨憨的,緊抿着的嘴角邊上露出兩個小巧的酒窩,讓人手指頭癢癢的恨不得戳一戳。

“你在氣什麼?”

馮喬心中憤憤然,任誰被個腦子有病的的人纏上,偏生這人陰晴不定還不能輕易招惹,怕是都得氣得吐一口老血。

馮喬壓着心中暴躁,深吸口氣盡量平和說道:“世子,我自認爲與世子之間從無仇怨,我爹爹在朝中也未曾得罪過世子,世子若想獵奇,這京中好玩有趣的事情多的是,足以讓世子打發時間,若只爲權勢,世子如今已是聖前紅人,手中管着京畿防衛,想必那兵庫司也遲早會入世子囊中,世子又爲何獨獨要盯着我們父女?”

“別再說什麼救命之恩,世子性情冷漠,當日若非廖姐姐出手,世子別說是救我,恐怕就算是我死在馬蹄之下,也不足以讓你動容,世子與我們馮家本無牽扯,如今幾次三番糾纏,到底想要什麼?”

廖楚修轉了轉手裡的佛珠,鳳眼舒展間眼底帶起抹笑意:“本世子不是說了嗎,想要喬兒以身相許…”

“夠了!”

馮喬皺眉看着廖楚修,神色徹底冷淡了下來:“馮喬不是妲己褒姒,沒那本事讓世子棄了心中抱負做那帝辛周幽,世子之心從不在此,又何必出言辱人辱己,平白讓人不恥。”

“馮喬自知不如世子手腕高超,鎮遠侯府敗落卻還能暗中指點風雲,攪得京中不寧,但若世子再如此出言輕狂,馮喬就算拼的己傷,也會讓世子明白,這世間萬事並非都由你擺弄。”

廖楚修看着馮喬,見她真的惱了,那原本嬌軟的眼底帶着戾氣,幽森如深不見底的寒潭。

他眼底的笑意收斂了幾分,整個人斜斜的靠在身旁的橫欄上,把玩着手中的佛珠懶洋洋的開口道:“這般生氣做什麼,小小年紀氣性兒就這麼大,下次不鬧你便是。”

馮喬瞧着他這幅憊賴樣子,只覺得一拳頭撞在棉花裡,憋悶的不行。

她倒是寧肯廖楚修因她的話翻臉,再不然挑明瞭來路以後各自過招,她自信就算自個兒懟不過廖楚修,可還有爹爹在,再加上她多少知道點廖楚修的底子,讓這傢伙吃點虧肯定是沒問題的,可誰知道他這麼輕鬆鬆的答應下來,連半點動怒的意思都沒有。

馮喬心頭的怒氣上不得上下不得下,想罵沒法罵,想笑笑不出來,弄到最後倒像是她在無理取鬧,自己生了一肚子悶氣。

眼見着小二端了盤椒鹽脆骨上來,馮喬拿着筷子夾起塊酥脆鮮香的脆骨塞進嘴裡,嚼着的時候嘎嘣直響,就像是在嚼着某人的骨頭。

等到一塊脆骨下肚,她臉上已經恢復了正常,就好像從來都沒動過怒似得,緩聲道:“世子到底想要什麼,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