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海懸崖,老天師站在大壇之上,看着天庭虛影,看到兩道流光伴隨着光暈,回到了其中,他的神情略有一些複雜。
太陽星君,衆陽之宗,二十八星宿星君之首,溫言沒選。
南方火德赤帝,丹靈真老天君,溫言亦沒選。
而是選了不請自來,正統授籙體系之外的一道籙。
那兩道籙到底是什麼,離得太遠,老天師也感應不清楚,相似性太高,而且不是直接降臨在現世,而是降臨在溫言身上,不熟悉的人很難感應清楚。
他不知道溫言的具體情況是什麼樣子,他也相信溫言這麼選,肯定有其理由。
可如今這情況,後面怕是會橫生波折,鬧出些其他事情。
弄不好,就又會生出一些類似扶余十三祖時候的亂子。
老天師看着天庭虛影漸漸消散,只能長嘆一聲。
就在這時,一個弟子身形輕盈,在山間如履平地,速度飛快,帶着一部手機來到這裡。
“老天師,武當掌教電話。”
老天師接過電話,一看還是視頻電話,就給回了過去。
對面的武當掌教已經穿上了平日裡不穿的華服,頭髮打理的一絲不苟,頭上也戴上了平日不戴的華麗道冠。
“見過道友,是誰得授天授寶籙,道友肯定知道吧?”武當掌教面色肅穆,開門見山。
“知道,是溫言。”
“又來?”武當掌教略有些吃驚,溫言已經有一道天授寶籙,怎麼又來?
“事情頗有些複雜,我曾在他那裡學到一些東西。
今日日出時分,忽然心生感應,他那裡有異獸相助。
可謂是天時地利人和,我便錦上添花,助其一臂之力。
哪想到,時也命也,沒我畫蛇添足,尚不會有什麼問題。
如今卻可能留下了隱患。”
老天師將事情說了一下,武當掌教都忍不住苦笑一聲,口誦天尊。
“老天師,這怕不是所有人都會認爲,這是你支持的。”
“無上太乙救苦天尊。”
老天師沒否認,哪怕他本意不是這樣。
他本意其實很單純,就是遇到突發情況,想要順手幫一把,只是想要給溫言多一個選擇,最多也只當是還一點人情。
但甭管有意無意,結果上來說,其實他的作爲在某種程度上,是限定了溫言的選擇。
二選一,都是來自天庭的正統授籙。
站在天師府的立場上,就應該是這樣的。
但他也沒想到,就因爲他的錦上添花,插了一手。
卻因爲他惹人注意的程度,本就遠超任何人,一舉一動,其實都有各方面的人關注。
再加上溫言本身就很惹某些存在的關注,各種因素疊加在一起。
結果便是,憑空多出來了倆變數。
而溫言選擇的恰恰是其中一個變數。
這事若是讓三山五嶽,或者其他人看來,性質就變了。
本來溫言若是獲得了天授寶籙,必定是天庭的道籙,毫無懸念。
可老天師卻橫插一手,讓溫言有了選擇,或者說,就是老天師故意插手,讓溫言選擇了非天庭的道籙。
這事沒法解釋,也解釋不清,結果擺在這裡。
老天師看了看自己的右手,神情複雜,當初心血來潮,從溫言那學到了點新東西,如今一樣,是心血來潮,覺得可以順水推舟,有大致對等的東西,可以還上點人情。
沒想到,結果卻是等同於親手將事情推動着徹底偏僻了原本的方向。
“時也,命也。”
倆老道士,不像青城的清虛子,清虛子是正經的科學修道,至少思維是這樣。
老天師和武當掌教,都屬於那種深刻理解典籍,也明白所求是什麼,但是內心裡卻依然有些信命,只是他們的信命跟尋常人理解的不一樣而已。
今天之事,超出預期。
尤其是老天師,看着自己的右手時,閉上眼睛,思忖再三,也不得不承認。
從他第一次見到溫言那天開始,以他的性子,以溫言的性子,今日的結果便是已經註定的。
無論再來多少次選擇,只要不提前知道結果,他依然會做出一模一樣的選擇。
越強的人越是執拗,心智越是堅定,就越是信自己心血來潮,尤其是老天師的心血來潮,並不是那種“我有一個點子”,他是真有這方面的天賦,連獨有的故夢都是類似的能力。
老天師可以很容易想明白這個結果,他便不會去糾結這件事,他只會認爲這是理應出現的結果,順其自然的結果。
哪怕這個結果,跟三山五嶽,跟他們主流山門,對溫言的期待不一樣。
老天師也依然能接受。
現在的問題是,恐怕有些本來就不能接受烈陽的人,更不能接受了。
而一道非正統授籙系統下的天授寶籙,就意味着,會牽連出來非道門體系下的力量。
這些力量裡,可能有人,也可能有異類,甚至可能有非現世的力量。
就是不知道溫言選擇的那道籙到底是什麼。
武當掌教自是知道老天師爲人,也從未懷疑過老天師是故意這麼做的。
之前老天師的立場,一直都是包容並蓄,第一次知道烈陽出世,也從未有過將其壓制或者除掉之類的想法。
哪怕曾經的烈陽,也跟天師府幹過架,甚至在天師府看來,人頗有些過分,理念也頗有些離經叛道。
三山五嶽之中,沒有任何人是沒有立場。
扶余山自然是支持烈陽,毫無懸念,只不過這一代的扶余山,算是經歷過多年磨難,已經沒有了曾經的鋒芒,也沒有想過讓溫言重塑榮光之類的想法。
扶余山裡能做決定的幾人,從知道烈陽出世,就一直都是一個想法:活着就好,其他不重要。
老天師是覺得,以能力來判斷人,太過狹隘,說難聽點就是沒腦子,只是沒說的這麼直白而已。
武當掌教親自去見過溫言,心底的那點預設印象,就煙消雲散。
他不但覺得溫言跟曾經的烈陽都完全不一樣,甚至還覺得溫言太過心慈手軟,不止一次在跟其他大佬交流的時候說起這個。
但有人不覺得,比如曾經太乙觀,就認爲,所謂烈陽,就是今天不壞事,明天就得憋出來個大的。
“靈氣復甦的腳步,誰也攔不住的,沒今日之事,也會有其他的事情,總會有變化。
末法之後,再復甦,一切就不可能再跟以前一樣。
這不是一個兩個人能左右。”
武當掌教勸了一句,意思是走一步看一步,沒法預測。
老天師語氣很平靜,回了句。
“我也知曉,人不可事事都算盡,亦不可能事事都隨人願。
去年靈氣復甦加速,今年開年第一天,便證明了今年會繼續加速。
我等能做的,也只是謹守本心,做好自己的事情。”
掛了電話,老天師站在懸崖邊,單手負背,看着前方雲海翻騰,他一手握法劍,單手捏指印,右手凌空一指。
霎時之間,便見雲海之中,電光翻滾,雷聲陣陣。
看着翻滾的雲海,良久之後,也沒平復,老天師反而笑了起來。
“也未嘗不是好事,順其自然吧。”
……
溫言站在原地,還在平復身上的力量,感受一道籙所帶來的影響。
提示沒有描述效果,大概率是曾經沒有這道籙,現在纔有。
就他此刻的感受來看,這道籙應該有一個固定效果,便是收攝躁動的力量,讓太過熾烈的力量,變得柔和,這是表現出來的結果。
若是按照提示的描述,應該是增強他的掌控力,降低力量的不可掌控性等負面效果,或者降低了掌控難度。
此刻立竿見影,的確能感受到效果。
而且還有個大問題。
他的烈陽,加上新加的進度之後,終於到了70%,按照之前的經驗,應該會有一個新特效。
可是這次卻沒有看到,只是將之前的特效都加強了而已。
加持、點化、永不日落、無日行走、暴烈大日,依然還是這幾個,翻來覆去看了看,也依然如此。
正在他琢磨的時候,手機響了起來,拿起手機一看,是加密頻道來的通話。
“新年好啊,溫言。”
“哎喲喂,您新年好,應該我這晚輩給您打電話問候呢,怎麼能讓您老給我打電話。”
溫言聽聲音就知道是誰了,大年初一大清早,武當掌教親自給他打電話,問了句新年好,溫言那是相當受寵若驚。
“不用這麼多繁文縟節,那麼多講究幹什麼。
貧道本來還沒想好,要不要給你打這個電話。
但是剛跟老天師通過話,老天師說謹守本心。
那貧道可就按自己心意來了。
貧道打這個電話,也沒什麼事,就怕你不知道輕重,專門給你提個醒。
雖不知你爲何會又得一天授寶籙,貧道也不想知道。
同時,貧道也勸你,最好也不要讓人知道,你得了什麼籙。
更不要讓人知道是天授寶籙,也不要讓人知道是非天庭的籙。
老天師覺得是時也命也,貧道卻覺得甚好。
可有人會覺得非天庭的籙不好。
也有人會覺得,你當代烈陽,得了非天庭的籙,更不好。
你自己心裡有點數,防人之心不可無。”
溫言心中一驚,立刻道謝。
“多謝前輩提醒。”
“行了,就這吧,等下還有要事。”
武當掌教掛了電話,一下子就讓溫言想起來,幾個月前的事情。
那時候,他就聽說,有人對當代烈陽出世很在意,而且惡意很大。
本來他就等着,看看會有什麼情況。
後來他被確定爲無法修道,剛起的一點點節奏,便偃旗息鼓。
再然後,他被斷定爲前路盡斷,便是練武,此生的極限也不可能到第四階段,之後便徹底沒了後續,再沒聽說有人說烈陽的事。
沒想到,他這次正常修行,只是剛好到了合適的時間,他就等了幾天,就又搞出事情了。
昨天大年三十,年來的時候,他都躺平了,在家過年,不管外面的事情,這大年初一一大早,就來大麻煩。
溫言搖了搖頭,收起電話,沒再管這些。
今天大年初一,還有很多事要忙。
道哥站在旁邊,一臉驚悚。
“惹禍了?”
“沒有,非常好,這次還得多謝道哥相助,沒你的話,後面我指不定就完蛋了。”
“啊……哦……”
“我得的是玉樞火府真籙,記住了。”
“哦哦,記住了。”
家裡面的人,有些人還在休息,昨天晚上鬧騰到很晚,但是管家已經起牀,開始準備東西。
溫言從後院回來,管家已經準備好了不少東西,現在開始準備早飯。
這家裡平時最隱形人的,就是管家,但最不能缺少的,也是管家。
沒管家在,家裡這羣吃什麼都不一樣的傢伙,八成得一天餓三頓。
哦,除了雀貓,雀貓可以叫外賣。
“管家,別忙活了,大年初一,記得換一身新衣裳,是給準備的不喜歡嗎?不行了再換一套?”
“不不不,很喜歡,就是穿新衣裳幹活弄髒了不好。”
“衣裳就是穿的,穿上吧,等下跟我一起下去。”
溫言笑着說完,就去開始一個接一個的,將全家人都撈起來。
片刻之後,全家都醒了過來,雀貓迷迷糊糊,睡眼惺忪,倒是年輕的小姑娘,精神頭旺盛。
吃早餐之前,溫言讓全家都換上了新衣服,當然,是能穿衣服的。
然後他帶隊,帶着全家一起來到了地下蜂巢一層。
大年初一,帶全家一起來祭拜一下。
陳柒默站在溫言左邊,溫言看管家自己在後面,就專門把管家拉過來,站在他旁邊。
“就站這,躲什麼躲,平時就算了,大年初一,不能躲,必須站前面。”
溫言旁邊站着陳柒默和管家,專門去抱過來的傻兒子,還在呼呼大睡。
溫言身後,雀貓、小殭屍、灰布、小火苗、骷髏犬、亡魂戰馬、道哥、露西依次排開。
大家也都對管家祭拜的時候站前面沒什麼意見,平時吃喝拉撒睡,全部都是管家一手照看。
只是管家自己,天生的觀念如此,再加上出身是紙人,總覺得自己在精怪裡,都是低人一等的存在。
平日裡也就罷了,今天大年初一,必須帶着全家一起祭拜,自然是不能像平日一樣隨意。
管家被拉着站在一旁,渾身似乎都有些彆扭,還有一種莫名的惶恐。
他出身紙人,最初的時候就是伺候人的,後來能動起來,幹一些簡單的事情,也一樣是伺候人,錯了,應該是伺候阿飄。
在朱王爺那的大環境之下,其實就是字面意思上的下人。
被溫言點化,開始化作精怪,天生的觀念,也是很難改的,很多規矩,都是天生帶來的。
而大年初一祭祖,管家就認爲這種事,他只能在旁邊候着,幫忙處理雜事,正經跪拜祭祖,他是沒資格的。
可被溫言拉過來,還站在第一排,除了惶恐之外,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管家看向溫言,卻見溫言,目視前方,神情自然且肅穆。
管家不禁心生愧疚,他方纔竟然生出一種想法,溫言是不是如那大戶人家的人一樣,偶爾給下人一點甜頭,給予點尊重。
可是這念頭剛升起,再看溫言,他就覺得這想法太不應該。
這裡不是王府,溫言也不是高門大院裡的人。
溫言甚至根本都不會有這種想法,溫言只會覺得,這一切都是理所應當的。
溫言尊重的是他的所作所爲,跟身份、出身什麼的,毫無關係。
這裡,根本沒有“下人”這個概念。
管家這個時候,才終於醒悟到一件事,全家只有他自己,心裡有“下人”這個概念。
這個時候,溫言已經點燃了線香,遞給了管家。
“溫言攜家眷,於大年初一,前來給長輩問安。”
溫言手持線香,一板一眼地叩首。
當年他孤身一人,如今已經是一大家子,大年初一,就要帶上家裡的人,告訴已經作古的長輩一聲。
家裡添丁,最正式的時間,就是現在來敬告長輩。
傻兒子睡得呼呼,也無所謂,反正沒人會指望一個幾個月大的小屁孩做什麼,長輩更不會在意。
一般長輩只要看到胖乎乎的小娃娃,心裡就高興。
家裡供奉的每個人,溫言都祭拜了一翻,在他心裡,這裡的都是長輩,沒什麼地位差別,他相信這裡沒有一位,會喜歡在自己家展現身份。
完成了祭拜,溫言帶着人上客廳,準備吃早飯,管家說他來收拾下東西。
等到人都上去了,管家一絲不苟的收拾完東西,然後跪在老朱的牌位前,重重地叩首。
“老太爺,今日承蒙先生看得起,又有資格祭拜老太爺,奴婢今日終於悟了……”
擡起頭,就見管家目中竟有淚滴凝聚,滴落之後,打在衣服上,打出一個個小洞,被打破的地方,殘留的痕跡,都像是被火燒過的痕跡。
而那淚滴落入其身體上,卻沒有任何傷害,淚滴泛着微光,擴散開來,擴散到管家全身。
他那以竹爲骨,以紙爲皮的身軀,也開始發生了變化。
溫言時常給加持的陽氣,每日飲食也都是陽氣爲主,最多也就是吃點類似於花生紅衣的東西。
這日日積累,到了今日,被溫言帶着,在第一排祭拜,加上日常的話,不斷累加,到了今日,管家終於是悟了。
他被點化之後,終於開始了化形。
他的體內,開始化生出一根帶着曲線的脊樑骨,撐起他的身軀。
那是他自己對自己的尊重,加上家裡人對他的尊重,共同化作了他的脊樑骨。
他日常積累的力量,吃下去的東西,盤旋着化作了他的血肉,那熾烈的陽氣,像是在燃燒。
燃燒之中,那種獨屬於他,像是血肉,卻不是血肉的東西,便開始衍生。
與痛苦之中,帶着對未來的期待,開始了新生。
他身上燒掉之後,他才能穿的紙衣,伴隨着燃燒的火焰,化爲飛灰,竹骨被替換掉,皮囊也被新生的奇特血肉替換掉。
管家跪伏在地,承受着這種痛苦,卻甘之如飴,沒有任何新生是舒服的,所有的新生都伴隨着痛苦。
而對於沒有血肉的異類來說,來自於血肉的痛苦,是一種恩賜。
良久之後,管家跪伏在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氣,意識都有些模糊。
他的身後,傳來腳步聲。
溫言大笑着走來,手裡還捧着一身從內到外都齊全的衣裳。
“我就說,我這衣服肯定不可能買錯了,你看我說什麼來着,這不就剛好用上了,新年穿新衣裳。”
這是小年後,溫言想起來,小孩過年要穿新衣服,自家不缺這點,也總得有吧。
於是乎,難得去逛了次街,就給家裡所有人都買了衣裳。
就算是雀貓這都不知道要穿鳥衣服,還是貓衣服的,都在寵物店給買了貓小衣和帽子。
管家自然也是有的,參照溫言的身材,就給買了一身。
買的時候高興,買完了纔想起來,管家好像穿不了尋常的衣服,管家穿的衣服,其實都跟阿飄一樣,只能燒給他,他才能去穿,絕對的輕便。
這正經的衣服和鞋,溫言也沒自己穿,都給留着,說早晚有一天能穿上。
這沒想到,這才大年初一,就迎來喜事。
溫言看着管家的樣子,想了想,唸了聲等着,就去先拿了一套沒用過的浴衣過來。
“先穿這個吧,你以後可有的麻煩嘍,得洗澡,得洗衣服,想要像以前一樣,換一身衣服,直接燒了就行,那是不可能嘍。”
管家平日裡自己把家裡其他人照顧的很好,此刻卻像是穿衣服都不太會,彆彆扭扭,身體都控制的有點彆扭。
“先生……”
溫言打斷了管家的話,催促他趕緊去。
“別說了,先去衝個涼吧,以前沒洗過澡,這次好好洗洗,也不急這一會兒的時間。”
管家迷迷糊糊,整個人都處於有些懵的狀態,忽然之間感覺身體變得特別沉,還有些不習慣。
等到管家去洗澡,溫言自己拿出東西,小心翼翼地將地上所有的灰燼都清理收攏。
在殯儀館學的東西,現在倒是正好用上,他清理的非常乾淨,一點灰燼都沒落下。
這些灰燼是管家完成蛻變時留下的東西,對於管家來說,這其實就是某種隱患。
對於一些掌握邪法的人來說,這些灰燼,就約等於臍帶血對於人的作用,屬於極強的施法媒介。
這種東西自然得小心處理,後續找個機會,給揚到海里,杜絕隱患。
等了十幾分鍾,管家洗完澡,穿好衣服出來,除了頭髮還沒長出來,模樣倒是跟往日沒差多少,可本質上卻已經完全不一樣。
如今的氣質,變得沉穩了許多,沒往日那般走路似乎都在飄。
“我要的東西,可都準備整理好了?”
“好了,先生,每樣都多準備了幾份。”
“幸好給多準備了,不然這次肯定不夠,我得先回一趟山門問安,晚上了咱們再給你慶祝一下。”
“不用不用,先生太客氣了。”
“客氣什麼啊,有好事,正好又過年,當然得慶祝,我先去了,你可記住給朱王爺打個電話,問個好,順便報個喜。”
“我明白的,先生,東西都在這裡了。”管家將之前都準備好的拜年禮物都準備好,擺好了等着溫言拿。
溫言拎着一大堆禮物,先下了地下蜂巢,先去扶余山。
這邊剛拎着東西,出現在扶余山,面前一尺的地方,便多了一把滴溜溜旋轉着飛劍,那飛劍明光錚亮,看起來猶如新的一般,表面甚至還有一層油膜,攝人心魄。
“劍哥,新年好啊,你這是新年也要換新樣子嗎?看起來可真是寒光四射,鋒銳無匹啊。”
劍哥被誇了兩句,就稍稍後退了一些,繼續緩緩地旋轉着看着溫言。
溫言一臉恍然。
“原來劍哥你是洗澡了啊,咦,我都告訴三師叔祖會下雨啊,他老人家怎麼還給你洗澡了,該不會是三師叔祖不信我說的話吧……”
溫言滿口大實話,劍哥似是想起,溫言還真去說了,也按照約定,後面幾天都沒來,這事怎麼都怪不到溫言頭上。
下一刻,劍哥點了點頭,嗖的一聲消失不見。
溫言咧嘴笑了笑,三師叔祖專注一道,養了一輩子的劍,這飛劍倒是靈性越來越強,威能似乎也越來越強。
溫言拎着就代表心意,或者說,只是爲了不空手才帶的禮物,來給太師叔祖拜年問安。
老人家自然不在意溫言帶什麼,空着手都行,人來了就行。
大年初一,山上要禮神,這些事情,現在便是三位師叔祖都不太親自來了,都是交給後輩。
扶余山的弟子,幹架實力特別強的,的確很少,可是其他方面,比如有能力處理這種瑣碎事情的人,那的確不少。
溫言在後院陪着太師叔祖聊,聊到了授籙的事情,太師叔祖一擡手,阻止了溫言往下說。
“莫要說,說了就不一樣了,武當掌教大年初一,先給你個小輩打電話拜年,實在是不合適,你等下一定要去登門道謝,就當是拜年了。”
“我已經準備了東西,先回了咱扶余山,等下就去,青城那邊也要去的,清虛子道長也教了我不少東西,我自然不能失了禮數。”
“那就好,你辦事我還是挺放心的,趁着時間還早,你先去吧,再晚點,武當應該就要舉開大典了。”
“太師叔祖,我纔剛來一會兒,一杯茶都還沒涼呢。”
“去去去,你想回來什麼時候不行,自己人就別這麼多講究了。”太師叔祖揮了揮手,開始攆人。
“我還沒去見見甘姨呢。”溫言哭笑不得。
“她哪有空理你,她都快煩死過年了,早兩天就睡覺去了,過幾天再說。”
溫言來扶余山,匆匆忙忙,走的時候也是匆匆忙忙,最後還是爲了多待幾分鐘,在廣場上,帶着一羣小屁孩練了一遍拳,這才轉身離開。
大年初一,溫言不得不又請了馮偉來幫忙,不然的話,他是真跑不過來。
跟朱王爺打了個電話,拜了個年,朱王爺說管家已經打過電話拜過年,報過喜了。
溫言道了聲歉,就說今天實在緊張,朱王爺那估計也是人很多,等後面閒一點了,過去一起喝茶。
朱王爺也不在乎這點,什麼過年不過年的,算下來也好幾百歲的人了,哪在乎這點,咱自己人,回頭閒了喝酒。
大過年的,溫言這電話就沒停過,短信和飛信信息也沒停過,都是過年問好的,他忙不過來,又不好都不管不問,就請了黑盒來給幫忙一下。
他又來到了武當,親自登門,武當掌教,倒是高興的很。
溫言大年初一的早上,來武當給拜年,的確面子上非常好看,武當掌教都沒料到,溫言還真就這麼快就登門。
溫言來的時候,武當的大典已經開始,只不過主持的人也不是武當掌教,臨時換人了。
武當掌教正在跟總部長開一個臨時的視頻會議。
聽說溫言來了,武當掌教就將溫言也給拉過來,一起湊熱鬧。
“你這傢伙,真是神出鬼沒,到處亂跑,這麼早,你就跑武當了,昨天不是說,要躺平了嗎?”
總部長在畫面裡看到溫言,頗有些意外,忍不住揶揄了兩句。
“事不一樣,昨天的事,我是完全無能爲力,我當然躺平了,今天我只是來拜年而已。”
“你來的正好,我們聊的事情,跟昨天的事情有關。”
“啊?昨天發生什麼事了?有什麼不對?”
“咱們這倒是沒太大問題,象獸被年救走,也不是什麼大問題,那象獸本來就沒準備關押。
那象獸罵得很兇,一口一個狗官,脾氣很大,我們也無奈,總不能不管吧。”
總部長說到這個,就無奈地搖了搖頭,更改政府已經頒佈的文件,這個說什麼都不可能不管。
但偏偏象獸的性質,本質上說,其實就是當地的普通人想要改的念頭太強,纔會有這個結果。
他們最終也只能管是管了,被罵了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畢竟,當地不能放煙花爆竹這事,還真跟烈陽部有關。
“象獸的事問題不大,我們本來也以爲年已經走了,沒想到,他帶着象獸,去了一下南邊隔壁。”
“出什麼事了?”
“距離彩雲郡邊境,只有三百公里的地方,那裡有邪異出沒。
當地有個邪道,祭拜了一位當地的邪神,學得了造畜之法。
那邪道大年三十,以造畜之法,將兩個小孩化作羔羊,準備讓那座村莊全村一起進食。
按照我們的情報看,若是那邪門的傢伙,搞成了儀式。
便等同於在那裡造出了一座食人村,讓那裡的某個邪神徹底有了根基。
但不確定年爲什麼會帶着象獸在那裡出現。
年踏碎了祭壇,碾死了那位邪神。
那象獸也不知道在哪學的正統高階五雷符,還一肚子火,正好碰上了。
最後也不知道怎麼做的,硬是讓那邪道走完了完整的五雷轟頂程序。
每一道程序,都是足以致死的要害。
我們想要抓住那邪道都沒機會,那傢伙神形俱滅,死得不能再死了。
便是在故夢裡,都不可能再出現。”
溫言聽總部長說明,手機上也有黑盒發來的更詳細的細節信息,還有照片。
他看得有些愕然。
這什麼邪門玩意,這不是茅坑裡打燈籠,找死啊。
末法時代的時候,年就算出現了,也肯定沒什麼力量。
現在可以說是靈氣復甦之後第一次出現,出現了就能吃到飽,吃到好。
然後就這麼時間點,有人往年的飯裡扔了一隻死蒼蠅,專找最能噁心年的方向來,被當場打死都是客氣。
溫言看細節,便是那倆受害者小孩,竟然都是餓了一整天。
這邪道,還有那什麼鬼邪神,還不死的話,那是真沒天理了。
溫言看着照片,暗暗咂舌,一直聽說五雷轟頂,可這東西,向來是金木水火土,五雷之中的一個,就是斃命結局。
真是活久見,竟然見到真的五雷轟頂,永世不得超生的案例。
“這人不是死了嗎?邪神不是也被碾死了?這案子還沒結束?”
“南洋聯盟的事,還沒過去多久,這次咱們跟隔壁這個,第一時間就請了烈陽部幫忙。
我們的人去了之後,拿到了很多第一手的消息。
基本確定,那邪神八成是來自故夢,只是靠蠱惑,靠滲透出來的力量。
其真身應該還在故夢,但現在八成也被隔空碾死了。
而且根據描述,這邪神形象,也有可能跟大荒那邊有關係,跟小狐狸曾經給過的信息很像。
這都有一段時間了,只不過那邊信息閉塞,山村裡消息更閉塞。
也不在神州境內,距離邊境也有一段距離,剛好卡在三百公里這個範圍。
這個範圍,基本就是剛出了邊境輻射地帶。
而且也查到,那村子曾經給神州內供貨。
跟曾經陶老闆的店,也有關係。
而且,陶老闆上了剮龍臺之後,那邊依然還有貨進來。
邊民之間的正常民生貿易,向來是沒那麼嚴苛,也不可能什麼都不準。
若是一頭羊進了村子,進入羊羣裡,誰也不知道這羊可能是從一線之隔的另一邊進來的。
那邊配合我們,拿到了賬本。
僅僅最近倆月,就有至少八十隻羊從那邊進入了神州。
我們無法確定,其中哪些是真的羊,哪些其實不是羊。
他們都是真真假假混在一起,販賣也都是本地人。
最終的流向,現在還沒法確定,後面恐怕也沒法全部確定。”
溫言一聽這話,其實就明白,根本不可能查清楚了。
理論上豬羊牛屠宰,全部都得經歷檢疫程序,但這是流向市場的肉類,比如菜市場、生鮮超市之類的地方,一般情況下,越大的商超,這方面就越是嚴格。
但是,實際操作之中,有很多,都是不算流入市場的肉類。
就曾經最常見的,農村殺豬,誰家殺豬,都是請人來幫忙的,殺了豬之後,豬肉現場就分完了,根本不會拉到屠宰場。
牛羊之類的也是類似,不是所有的牲畜都會拉到屠宰場。
更別說牽扯到邊民交易,更不可能查清楚。
能追蹤到個例,恐怕都得兩邊的人一起發力,耗費巨大精力,纔有可能追蹤到。
溫言聽到這,看向了武當掌教。
“想要根據那邊的線索來追蹤,是極難的。
而食人者,最容易化魔,所以總部長找我們,就是準備換個方向。
先追到化魔之人、之妖、之邪的痕跡,抓到了之後,再反向追蹤。
說不定就能逆向把這條線挖出來。
而且,我們武當來追殺魔物,抓捕魔物,反而不會引起他們的注意。
他們應當也不會認爲武當是因爲神州之外的事情,才抓捕魔物。”
“那就祝旗開得勝,早日將那魔物抓捕歸案。”溫言拱了拱手,說了句吉利話。
這事跟他沒有太大關係,這種牽扯人很多,又多發生在沒監控的地方的案子。
反而是那些一線的外勤,或者是一線的刑偵人員,更有經驗,更可能抓到線索。
而抓魔物的事,武當手拿把掐,門下弟子衆多,自然也是輪不到溫言來瞎插手。
溫言恰逢其會,來聽了一耳,問題也不大,他權限不低,總部長也覺得讓溫言聽了也無所謂,後面說不定就得溫言出力。
溫言準備走的時候,總部長讓他別急。
“你既然正好來了,你就注意一下,按照目前的情報,其中有一小部分,都是流入到了駱越郡,又有一些,從駱越郡流入到了南武郡。”
聽到這話,溫言就覺得哪怪怪的,稍微一琢磨,這不就是館長的話,反過來聽嗎。
“總部長,您這意思是,我事逼體質,讓我聽了,我就有可能會碰上是吧?”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這意思。”
“……”
溫言無言,一旁的武當掌教笑出了聲。
“按照目前的情報,從駱越郡流入南武郡的部分,大概率是走的水路,而走水路,就必須要路過德城,你懂我意思吧?”
“懂了,我回頭去找人聊聊,讓他們都注意下過往船隻。”溫言長出一口氣,原來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