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言本來是擔心在現世裡,透明人可能根本沒能力現身。
所以按照在奇蹟世界獲得的經驗,稍稍給構建出一個位格低一點的仿領域或者仿真世界,這樣的話,在現世沒法存在,沒法現身的東西,就可能可以凝聚出外相了。
而另一方面,若是透明人本來就可以凝聚外相現身,那這就給他挖個坑,等着他跳。
反正甭管是哪方面,條件都給他準備充分。
一個連看都看不到,甚至都找不到血條的傢伙,是真麻煩,溫言也不想跟他扯那麼多,他要忙的事情還多着呢。
此刻看着對方在這裡凝聚出外相,溫言一顆心也放回了肚子裡。
因爲,天敵職業的提示終於出現了。
“詛咒之靈。”
“不甘就此消亡的楚國貴族……”
信息出現到這的瞬間,好像忽然卡了一下,所有顯現出來的記錄都開始消失。
溫言微微一怔,什麼情況?
但是下一刻,提示又重新顯現。
“詛咒之靈。”
“因爲你要做的事情,得到了某位的認可,他給予了應允,揭開了曾經徹底封存的秘密。
曾經的楚國貴族,不甘心就此消亡,萬世傳承就此消失。
他們矇騙了其中一個反應最激烈的貴族,讓他走向了極端。
他在諸多貴族的鼎力支持下,順利構建出了一扇可以打開的罪惡之門。
他做的太好了,遠超所有人預期的好。
他也太過極端,遠超所有人預期的極端。
他爲了保證,可以成功,將開啓這扇門戶的鑰匙,化入到自身的血脈裡。
自這一刻開始,凡他血裔,鮮血便是鑰匙。
最先開始害怕的,便是那些楚國貴族。
他們沒想到,走向極端的傢伙,竟然真的想要掀開屋頂。
他們只是想以掀開屋頂爲由,打開一扇窗而已,又不是真的要跟秦軍不死不休。
楚國的滅亡已成定局,他們要尋求的只是族裔傳承,繼續成爲貴族而已。
他們怕了,他們出賣了葉氏,以此來換取了一線生機。
葉氏族長被腰斬,屍身兩段,分別鎮壓在江河兩岸。
針對其血脈,施以斷血之刑,絕其血脈傳承。
然後,賊心不死的楚國貴族,沒有迎來徹底的大清洗,他們便又生出了別的念頭。
他們看中了這種力量,他們悄悄留了一手,他們拼盡全力保下了一個三代邊緣私生子。
讓這一脈的血脈,得以延續。
直到千年之後,一個不應該出現的東西,經歷了歲月沉澱,在生靈的血脈之中誕生。
原本應該隨着血脈斷絕,一起消散的詛咒力量,非但沒有消亡,反而完成了千年的沉澱。
這力量裡,孕生出了一絲意識。
可惜,這一縷意識,懵懵懂懂,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又遇到了另外一個人。
那人弄清楚了根源之後,自知無法化解這個詛咒,又無法將已經擴散開的血脈全部誅殺。
他只能選擇了另外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來杜絕以後可能會出現的麻煩。
他秘密教導了這一縷意識,告訴它,它就是當初被腰斬的人。
讓它明白,想要解脫,就只能化解這個詛咒。
讓它萬分確信,萬分堅定,自己去化解這個詛咒。
然而,隨着它甦醒,詛咒也開始甦醒。
葉氏自己的人,受到詛咒困擾,他們自己尋到了一種可持續的辦法。
他們尋找到了一種隔幾十年,就讓詛咒在一個人身上爆發一次,以死亡帶走那些力量。
如此,一切都僵持了下來。
直到經歷了末法,經歷了靈氣復甦,反彈來的愈發激烈。
每年都需要有人去犧牲,以死亡帶走爆發的詛咒力量。
各方都在以自己的方式,想要化解這個詛咒,解決這個麻煩。
這裡面就包括了詛咒化身的透明人本身。
它可能還是最堅定的那一個。”
看到這,溫言沒忍住,撓了撓頭。
什麼情況?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另類的提示,意思是提示本身獲取的信息,是不完善的,有什麼人,完全封閉了其中一部分信息。
但是,現在纔給打開了,給予了授權?
提示說的很簡略,但溫言大概明白,僅僅兩千多年前,可能就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次拉扯。
而千年前,又有個什麼人,發現沒法徹底抹去這個詛咒之後,又擔心這詛咒之靈,走上了詛咒本應該走的道路。
所以,那位大佬,就不知道怎麼忽悠的,硬生生把這個詛咒之靈給忽悠瘸了。
讓一個詛咒之靈,一門心思的想要去化解詛咒。
這……怎麼想的?
葉氏的後人,自己也在想要化解。
各方都在努力,最後就硬生生拉扯成了現在這個鬼樣子,拉扯了一千多年。
溫言忍不住想,這是不是就是信息不對等造成的極限拉扯的典型案例?
溫言之前還真以爲,透明人真的可能是葉氏的那位先祖,就算不是,那也可能是葉氏的某一位。
沒想到,這傢伙竟然只是詛咒力量本身衍生出的一縷意識。
看完了來歷之後,他繼續看後面的提示。
“不用考慮外力了,所有可能可以化解這種詛咒的力量,都非現版本能有的。
但是,詛咒的力量本身,並不是外力。
它已經在化解詛咒的路上了。
去完成打開門戶這一步,就是它認定的化解詛咒最重要的一步。”
“臨時能力。
1:嘴炮。
當你的想法、說法、理念等等,與對方的想法重迭越多,效果越好。
2:放逐。
當你可以將力量觸角,完全包裹住對方的所有力量時,可以將對方放逐到某個存在又不存在的空間裡。
3:喚令符。
當你從秦皇那裡獲得了足夠的權限時,可以喚出最初起點時的力量。”
溫言一一裝備了一下臨時能力,最後還是換上了第一個。
他微微昂着頭,遙望着半空中狂笑的透明人,依然跟着一起笑。
他現在有些理解了,透明人要去完成的事情,其實是有完整的步驟,就像是職業者的進階之路一樣,每個職業者進階的時候,所需要完成的事情都是不一樣的。
透明人要去自戕……哦錯了,是去化解這個詛咒的時候,也是需要完整的步驟。
只是正常情況下,烈陽部也好,溫言也好,都不可能讓透明人真的去打開那個門戶。
而現在……
無所謂了。
溫言笑了笑,從兜裡拿出來三顆糖,隨手塞給了葉哥一顆,又塞給了拓跋武神一顆。
他自己剝掉了包裝,將糖果塞進自己嘴裡,然後自己找了個石頭坐了下來,還給拓跋武神和葉哥招了招手。
“別站着了,坐下吧,站着不累嗎?”
溫言把拓跋武神搞的有點懵,而透明人更懵。
他完全不明白溫言這是什麼意思?
他根本不敢在溫言家裡造次,每一次靠近,他都是將自己藏在葉哥體內最深處,連意識都陷入了沉睡狀態。
那裡在他看來,是有巨大的威脅。
而小小的德城,能給他這種感覺的地方,竟然有足足兩個地方。
他本來看到溫言來了,還多少有點警惕的,只是現在他不害怕而已。 溫言笑了笑之後,真就很放鬆的坐在那看戲了,透明人就不笑了,他驚疑不定,完全搞不懂爲什麼,是不是有什麼陰謀在等着他。
“你笑啊,怎麼不笑了?”溫言一臉真誠,一點嘲諷的意思都沒有。
透明人面色愈發嚴肅,他看向溫言,身形都緩緩的降落了一些,從四周匯聚而來的黑氣,就彷彿化作了一隻只怪異的翅膀飄在他身後。
“不要這麼緊張。”溫言擺了擺手,拿出一顆糖:“要吃糖嗎?”
眼看透明人似乎不領情,溫言嘆了口氣。
“這可是真正的奇物,好東西,你竟然不要。
你不要這麼緊張,我剛纔問過葉哥了,我覺得之前可能是有點誤會。
我以爲你是要害人的,沒想到,伱的核心目的,也是化解詛咒。
那我覺得,我們之間沒必要這麼敵視。
我也想要徹底化解詛咒,咱們的目的不是一樣嗎?”
透明人被溫言搞的有點懵,他在打開大門,溫言竟然不管了?
溫言彷彿知道透明人在想什麼,他隨口道。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你是不是想問,爲什麼不阻止你打開門戶?
你以爲我不想嗎?
你都已經打開了,我還阻止什麼?
既然這件事已經成爲既定事實,你剩下的目的是化解詛咒。
我們的目的也成了化解詛咒,然後看看怎麼關閉這個門戶,應對接下來的大麻煩。
事情得一件一件地做,我現在找你麻煩,能化解詛咒嗎?
不能吧?
那既然咱們的目的一樣,不如你先忙你的,先化解了詛咒。
等這件事完了,後面的事情,後面再說。
你好歹也是讀過書,識字的貴族出身,你可別說你理解不了。”
溫言盤着腿,坐在石頭上,神態愈發放鬆。
透明人沉默了,他的確沒想到這些。
但他現在聽明白了,一件事是一件事,以解決事情爲核心目的,而非宣泄自身的情緒爲核心目的。
他也認同這種理念,爲了家族的利益,爲了族羣的利益,他可以去做他並不想做的事情,也可以忍下心中的憋屈。
一切都是爲了更長遠的利益,一拍兩散,並沒有什麼好結果。
就像當年,他爲了族裔的延續,爲了給楚國留下點火種,做出的這些事情,這才讓秦王沒有趕盡殺絕。
透明人壓根不知道他自己是誰,他知道的事情,也都是別人告訴他的,或者他自己追查的。
可惜,他出現的時候,已經是一千年以後了,他看到的東西,也都是春秋筆法過的。
除了對秦皇的仇恨之外,他真的認爲自己在做正確的事情。
此刻看到溫言,竟然如此顧全大局,沒有因爲他打開了門戶,就立刻喊打喊殺,他還不禁高看了溫言一眼。
“你是做大事的人。”透明人認真的稱讚了一句。
“不要浪費時間,我知道以任務優先,但是後面來的人,可就未必了。
他們要做什麼,我可未必說了算了。
至少現在,這裡我可以說了算。
你要是知道怎麼化解詛咒,就抓緊時間吧。
一切恩恩怨怨,是非對錯,都等到化解了詛咒之後再說。”
溫言也說的很認真。
這下透明人不信也得信了,他自己也覺得,門戶已經打開,溫言現在找他麻煩,也不可能從他口中知道如何關閉門戶的方法。
還不如先化解詛咒,等到化解詛咒之後,看溫言此刻的態度,透明人也覺得,告訴溫言一些事情,也是無所謂的事情。
他的目的又不是打開這個門戶。
打開這個門戶,只是完成化解詛咒的核心步驟。
透明人落在地上,重新再看了溫言一眼,溫言伸手做了了請的手勢,然後就坐在那吃瓜看戲。
打什麼打,自從看到了提示,發現幾波人因爲信息不對等,明明目的其實一樣,卻拉扯了上千年,他就滿心真誠的,準備幫透明人完成夙願。
透明人自己知道“進階”路線,那就讓他自己去搞。
要是他沒理解錯的話,透明人要做的這些,其實就是因爲執念,完成步驟,也只是在完成執念。
而這個步驟,可能就根本不需要是真的,只要能透明人認爲是真的,這個步驟就算是完成了。
溫言就這麼靜靜的等着。
透明人張開雙臂,漸漸的摒棄了所有雜念,專心致志的執行下一步。
那個打開的門戶後面,到底是什麼情況,他已經毫不在意了。
他閉上雙眼,無形的波動在這裡傳開,向着四面八方擴散開來。
這種波動,順着剛打開的門戶流傳了過去,順着這個仿真領域的入口傳了出去。
葉氏的寨子裡,所有人身上,所有的東西上,都開始有黑氣溢出,不斷向着中心匯聚。
而這波動不斷的擴散,向着整個神州擴散,散落在神州各地,跟寨子裡的人,擁有同一個先祖的人身上,也開始多多少少的溢出一點黑氣。
龐大的黑氣,匯聚到瀟湘郡西部,進入到一個個隧道入口。
以透明人所在的這塊地方爲中心,方圓三十公里之內,這個不規則圓圈軌跡上所有的隧道,其實都是這個仿真領域的出入口。
這是爲了保證,葉哥回來的時候,無論走過哪個隧道,都能進入到這個仿真領域裡。
此刻,這些黑氣從四面八方的隧道口,匯聚到裡面,匯聚到透明人身上。
德城裡,葉大姐身上,一縷縷黑氣,在葉大姐毫無所覺的情況下,飄然而起,飛入青冥。
夢境世界裡,外婆坐在院子裡喝了口陳柒默供奉的涼茶,有些不太習慣的放下了杯子,她彷彿察覺到了什麼,遙望向天空中,笑着搖了搖頭。
而驪山邊緣的一座山巔上,一位文士俑人,一手託着一卷黑色的卷軸,另一隻手負背而立,他遙望着天空中飛過黑氣。
他的眼中帶着一絲疑惑。
“那座門戶未曾打開,爲何會這樣?”
事情以他從未想過的方式展開,他完全看不懂了。
而另一邊,溫言想了想,想到借道冥途的時候,冥途之中,散落的黑氣,是遠超他見過的。
他給馮偉發了個信息,讓馮偉在附近開一個臨時的路口。
他害怕唯一的固定大路口那裡鎮壓的東西太多,冥途裡的黑氣出不來。
那些黑氣,就是曾經的一代代葉氏的人,在詛咒爆發的時候,以死亡爲代價,將那些詛咒的力量,直接帶走。
他們死後,這些詛咒的力量,也都被帶到了冥途。
馮偉打開了一個臨時的小路口之後,他就被童姒拉着避開,常人看不到的黑氣,猶如洪流一樣,從那個小路口裡噴涌而出,不斷地涌入仿真領域裡。
不到兩分鐘,溫言就看到天空中的黑氣猶如洪流沖刷而過,不斷的落入到透明人身上。
透明人的神色愈發平靜,他的眼中,帶着一種即將尋求到解脫的釋然。
足足半個小時,當漫天黑氣,全部涌入透明人體內,再也沒有新的黑氣出現,透明人就可以完成下一步了。
溫言臉上的笑意,已經消失,別的不說,起碼就憑透明人這種堅定,也是他需要學習的東西。
這傢伙的存在本身,就是不可調和的矛盾,就是巨大的風險。
溫言不可能留手,但溫言覺得,最後這一步,還是不要嬉皮笑臉了,就當是送透明人最後一程吧。
而這時,溫言看到,提示又出現了變化。
第二個臨時能力變了。
“我執。
當你願意幫他人化解執念,且已經成功完成過一次化解執念的先例之時,你可以用自己的力量,喚出我執之刀。”
溫言換上了第二個臨時能力。
這就是根據他所思所想,此時此刻的理念和想法來變化,以最契合這種想法的方向,生成一個以他目前的能力,可以使用的臨時能力。
透明人完成了倒數第二部,就差最後一步就可以完成化解執念的程序了。
只是當所有的黑氣,都加身之後,透明人身上開始出現了一些其他的變化。
他第一次完整了。
當完整了之後,他開始有些明白,他到底是誰了。
然後,他茫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