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信義身子一晃,臉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得一乾二淨,喃喃道:“程諾,你真的要做這麼絕?”
程信義本來在我面前一直是目中無人的高姿態,可是現在卻對我下跪哭求,老實說,我心裡還是很不是滋味的。尤其現在遭受劇變,又被衛礪嚇了一大跳,整個人都快崩潰了,看起來好像在剎那間蒼老了十歲似的。
看着他這副樣子,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嘆口氣,只能最後一次強調。
“程總,雖然你心裡沒有我這個女兒,也早就當着全國觀衆的面跟我斷絕關係了,咱們之間一點兒感情都沒有,但是既然你今天找上門來,一定要我幫忙,那我也不能真的坐視不理。”
我剛一說到這兒,程信義霍然擡頭,驚喜交加地看着我,眼裡還有沒褪盡的淚水。
“諾諾,你肯救你弟弟了?”程信義急切地抓住我的手臂,彷彿還不太敢相信,又小心翼翼地確認了一遍,“真的?你真的肯救小才?”
我苦笑,真是不知道該呵呵還是該嘿嘿。直到現在,程信義都沒認識到他兒子到底犯了什麼事兒,還妄想着逃脫法律的制裁,那麼我下面的話也就沒必要說了。
看我沉默,程信義更加用力地搖晃我的手臂,連聲道:“諾諾,你快說呀!說你願意救小才!”
“我說了,他就有救了嗎?”我反問,真的是很怒其不爭,最後一次苦口婆心地勸說,“那可是殺人啊!你到底知不知道,殺人是要償命的啊!你要真是爲程纔好,就聽我一句勸,趕緊帶他去自首,爭取寬大處理,先保住命再說!否則等到公安機關把他抓捕歸案,到時候故意殺人加上畏罪潛逃,那可是要槍斃的啊!”
程信義的手一點一點地鬆開,眼神一點一點冷下去,語氣恢復了面對着我時候的一貫冷然:“程諾,你不想救就直說!別跟我扯那麼多有的沒的!”
“那你就當我不想救吧!你趕緊走吧!我就當你今天沒來過,程才的事情,我就當什麼都不知道,你要是再糾纏,就別怪我報警了。”
我無力地揉着額角,有些人,自私冷酷是刻進骨子裡的,什麼事情都以自我爲中心,好像全天下都得順着他們似的。對這樣的人,最好的辦法就是有多遠離多遠,千萬不要跟他們沾上一點邊兒。
程信義的拳頭死死地握了起來,衛礪見狀,連忙大步走到我面前,橫身攔住,揚了揚手機,似笑非笑道:“姓程的,你要是還想靠自己的兩條腿走出恆星大門,那就給我老實點!當然了,你要是嫌自己走太費力,老子不介意讓人擡着你們兩個敗類扔出去!”
程信義皺了皺眉,沒敢反抗衛礪,目光越過衛礪落在我臉上,硬聲硬氣地問:“程諾,我再問你最後一次,你到底救不救小才?”
沒法救啊!那可是殺人啊!程信義到底是有多張狂,居然妄想殺了人還能不付出一星半點代價!
“好!很好!”程信義冷笑,咬牙切齒,“小纔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也別想好過!”
衛礪聞言,頓時火了,衝上去就是一腳,重重地踹在程信義胸膛上,程信義哪裡能經得起衛礪那一腳,被踹得一個趔趄,跌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哀哀地直叫喚。沈歡連忙撲上來,抱着程信義嚎啕大哭,邊哭邊罵。
“程諾!你還有沒有一點人性?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居然眼睜睜地看着你弟弟去死!還指使外人打你爸爸!”
“程諾!你個白眼狼!你怎麼不乾脆拿刀子捅死我們一家三口?你乾脆給我們個痛快好了!”
“程諾!你會遭報應的!”
我從來沒想過,用高超手腕小/三上/位,把我媽逼得自殺的沈歡,撒起潑來居然跟一般的中年大媽沒什麼兩樣。
突然覺得特別可笑,程信義背叛了我媽,就娶了這麼個沒氣質沒內涵沒修養的女表子?真替我媽不值!
“敢在老子面前耍橫!你他媽出門沒帶腦子?還是多帶了八百個膽子?老子先送你跟你那個死鬼兒子上局子里老實兩天再說!”衛礪說着,氣沖沖地打了110。
我衝衛礪搖了搖頭,示意他別插手這件事情。
該說的話我都說了,該講的道理我也講了,我已經仁至義盡了,程信義偏要帶着程才往死路上走,我拉不回來,也無可奈何。
我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全當沒這回事,讓他們自己折騰去,是福是禍,全看他們的覺悟和人品了。
衛礪冷笑一聲,齜着一口森然白牙,冷笑道:“程諾,我看你是真骨頭癢了!那混賬都這麼對你了,你居然還護着他!你要原諒他,那是你的事,動了老子的女人,老子就要他付出代價!”
衛礪這一次是真火了,直接打通110,報了案,說有人到恆星鬧/事。
程信義看衛礪真的報了警,顧不得哀叫,拉起沈歡就要走。
衛礪冷笑:“走什麼呀!不是挺喜歡我這辦公室的嗎?”
程信義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顧不得跟衛礪多費口舌,趔趔趄趄地走過去開門,衛礪倚着椅子,好整以暇地說:“姓程的,我勸你還是別白費力氣了,我保證,你走不出恆星大門,警察就到了。”
程信義的腳步頓時停住了,沒回頭,只是啞着聲音問我:“程諾,你真的要做這麼絕?”
我嘆口氣,閉了閉眼,說:“不管怎麼說,沒有你就沒有我,這是事實。今天我爲你做最後一件事,你走吧!以前的事情我不計較,以後的事情,我希望你也不要再來找我了。既然要斷絕關係,那就斷得徹底點,程總,以後咱們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你好自爲之。”
程信義沒說話,搭在門把手上的左手頓了頓,用力擰開了門把手,推開門出去了。
“警察那邊……”我看着衛礪,嘆口氣,揉了揉額角,無比頭疼地說,“你打發了吧!”
“諾諾,你還是心軟了。”衛礪看着我的眼睛,滿眼的“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怎麼說也是我爸,不幫他已經夠狠了,再害他,似乎太過分了,我這個人惜命,怕遭報應。”我淡淡地說,故作滿不在乎。
衛礪搖頭,彷彿看進我靈魂深處似的,嘆道:“這事沒法幫,畢竟是出了人命的,怎麼可能我說一句話,程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頓了頓,衛礪又說,“如果程信義一直疼你愛你,不讓你受一絲委屈,我興許會幫他跑動一下,看能不能判輕些,可是現在,我只想讓程才早死早超生。”
我想,大家一定看過很多新聞,哥哥姐姐不滿弟弟妹妹受到家長的寵愛,而自己被冷落,悄悄地把弟弟妹妹從樓上扔下去,或者用剪刀捅弟弟妹妹,這種事情真的不稀奇,嫉妒心可以促使人做出任何瘋狂的事情,哪怕是單純如白紙的小孩子。
自然界有很多鳥類,先孵化的雛鳥會將沒孵化的蛋推出窩,摔死還沒出世的弟弟妹妹,以奪得更好的生存資源,這是本能。
對於程才,我是真的恨之入骨,單隻程信義滿心滿眼裡都是他,卻對我不聞不問,就已經足夠我恨他恨到骨子裡了,更何況那麼多年來,程纔對我動不動就打罵欺辱,甚至差點要了我的命。
知道程才殺了人的那一刻,我除了震驚,真的找不到其他情緒了,我一點兒也沒有感覺到焦急、心痛、擔憂、驚恐這些情緒。
我沒有偷笑,也沒有舉報,而是平心靜氣地勸程信義帶程纔去自首,甚至攔着衛礪,不讓他報警,真的已經發揮了人性中最大的善意了。
我只是一個普通人,一個在夾縫中掙扎浮沉的可憐蟲,這個世界沒有給我溫柔,也不應該向我索取溫柔,要我以德報怨,抱歉,我做不到。
“算了,別管了,我並不想落井下石。”我疲憊地癱在椅子裡,長聲一嘆,“衛礪,你說,我到底算不算好人?”
衛礪輕笑一聲,一邊動作輕柔地給我揉着太陽穴,一邊好笑地問:“怎麼?被程信義刷新三觀了?”
“算吧!畢竟我從來沒有做過任何害人的事情,就連程家人,我都從來沒有害過他們。”我沒理會衛礪的調侃,自顧自感慨。
衛礪搖搖頭,一臉不以爲然:“別想了,這種費腦子的事情,想那麼多做什麼?”說着輕輕敲了敲我的腦袋,笑罵道,“本來就夠蠢的了,再死一批腦細胞,那可就直接從土狗變成二哈了!”
“也許我真的不是好人吧!”我沒接衛礪的話,徑自感慨,“你看,我爸都跪着求我了,我都沒心軟。”
衛礪掰過我的臉,認真地說:“諾諾,這不是心軟不心軟的問題,你不能這樣想!你就是哭死急死,程才也不會因此而減輕一點罪行,你該做的都做了,程信義不聽勸,你還能怎麼辦?”
衛礪頓了頓,又說:“諾諾,其實你沒有那麼狠。”
我沒吱聲,咧嘴笑了笑。
衛礪卻突然臉色一沉,一字一頓道:“不,你比我想象的還要狠!諾諾,你是我見過最狠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