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遙以爲這次的任務會很簡單,不就是搬個家嘛。可是真正到了冥幽深淵的時候,才發現太天真了。
玄武突然醒來引發這方世界的異動越來越強烈,各地都受到了影響,而影響最大的,卻是封魔之地。上次封印被打破後,魔族再次衝出封印,已經損失慘重的神族,節節敗退。不得已全部退守到了冥幽深淵,阻止魔族與裡面的魔氣溶合。
越古和祝遙趕到的時候現場的慘烈程度已經無法用言語描述,到處都是黑煙籠罩的魔族,和浴血奮戰的神族。神族已經被逼得退無可退,而魔族的數量卻在增漲,像是永遠都殺不完一樣。
越古喚下重重天雷,纔開出一條血路衝了進去。
“沒時間了,快去玄武丹田之所。”
祝遙點頭,放開神識,隱隱感覺右前方有着什麼在召喚着她,直接朝着那方飛了過去。她到了才知道那是一方水池。只有普通游泳池的大小,水也不是很深,清澈見底。
她剛一走進去,整個水池便亮起了白色的光芒,隱隱還有雷光閃動,神力濃郁得似要化成實質。這便是玄武的神力!祝遙有些驚嚇到,這可比上次她修復封印時接收到的,還要強大上千百倍。
時間不多,祝遙快行幾步,就要入水池中央,接受神力打開跨界之門,背後卻突然傳來一個驚恐的聲音。
“小妹!”韶白突然出現在了水池邊上,正緊張的盯着她的動作,“你要幹什麼?”
祝遙心裡咯噔了一下,她就知道來這裡必會遇到韶白,不知道說自己來游泳。他信不信?
“我要打開跨界天門。”
“跨界天門!”韶白一愣,像是想到什麼,臉上的血色褪得一乾二淨,半會才拉動嘴角,露出一個往常一樣溫潤如玉的笑容,伸出一隻手,“開啓天門哪是那麼容易的事。小妹。聽話!你先出來。”
祝遙咬咬牙,決定無視他的話,轉身往池中走了過去。玄武已經開始傳送神力了。她現在又怎能出去?
“小妹!”韶白大喊了一聲,聲音再不復平靜,而是帶着滿滿的驚惶。上前就想追入水池,卻被水裡重重的雷光給逼了回去。“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
“我知道。”祝遙在水池的最中間盤腿坐下,對着他笑了笑。“我在救你們。”
“我們哪需要你來救。”韶白更加着急了,捏了一個訣,艱難的一步跨入水池,再次朝她伸手道。“小妹,你聽話。二哥發誓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保護你。你先出來好不好?”他聲音越來越沉。說到最後隱隱還帶着絲哀求之意。
有個這麼疼自己的哥哥,祝遙有些感動。但如果不開天門,他們都會活不下去。所以說到底她還是賺了。
“小妹,就算二哥求你。”
“……”祝遙嘆了一聲,突然想起她還是一顆蛋時,韶白寧願用血攻擊,也要保護她的樣子。她何其有幸,有這樣的哥哥,只是……
“韶白,其實我不是鳳族。”祝遙凝聚神力,化出她原形的虛影,一隻綠毛烏龜,身上隱隱還纏繞着蛇的影子,“我是玄武,並不是你妹妹。”
“你是不是我妹妹,與你是什麼族類無關。”韶白反駁,仍是勸着道,“二哥不在乎你是什麼?只要你別離開我身邊就夠了。所以,聽話……出來好嗎?”
唉……祝遙嘆了一口氣,笑着罵了一句,“你這個妹控,其實我明明比你大的。只不過在蛋裡呆得久了而已。”
“那我改口。”韶白意外的好說話,“只要你出來,我什麼都答應你。”
“你還不明白嗎?韶白。”祝遙放開神識,開始接收池中的上古神力,“玄武向來是做爲天地基石的存在,我是玄武自然也是,總有一天會化成這方世界,陷入沉睡。如今我只是換了一種方式而已。”
“我不管這些!”韶白的臉色頓時變了,無邊的怒氣正在漫延開來,頂着雷壓一步步向她靠近。“我只知道,你是我小妹。若是這個世間真的需要拯救,也輪不到你去。”
韶白堅持要拉她出去,眼裡隱隱了些瘋狂之色,彷彿是被觸及了底線的野獸,以往那些溫潤柔和,全化爲了暴戾與瘋狂。
可是神力所化的雷光,又豈是簡單,不到一會他身上已經處處是傷口,他卻沒有停下。
看得祝遙膽戰心驚的。
“你別再過來了。”祝遙有些心焦,“這個世間已經不行了,只要天門打開,所以人都可以得救。”
“那你呢?”他擡起頭,緊緊的盯着她。
“呃……”她當然是下線了。難道他知道強行打開天門的後果,所以才極力阻止?
“如果救世,需要以你的生命爲代價的話,那救來何用?”韶白周圍的氣息頓時一變,愈發的狂亂起來。看着她的眼神卻透着一股莫明的哀傷,他這模樣,跟她們第一次見面時,那個骨瘦嶙嶙的小孩,一模一樣。“小妹,你明知道二哥就剩下你了。若是連你也不在了,就算大家都得救了,又有什麼意義?”
祝遙心間一抽,這時才知道,原來他從來就沒有從那段被拋棄的經歷中走出來,就算他表面笑得再溫和也一樣,他只是把它藏得更深而已。那是一個隨時可以發作的傷疤,只要觸及他的雷點,都可能暴發。而她貌似就是那個雷點。
“我不會有事的。我保證。”她會重生的啊。
“你保證不了!”他已經走到了她的身邊,一把把她拉進了懷裡,緊得似要勒斷她一樣,頭埋進她頸側,一字一句的道,“你答應過。不會拋棄我的。”
祝遙彷彿又回到了那片暗無天日的地方,有個骨瘦嶙嶙的小孩,緊緊的抱着一顆蛋,像是抱着活下去的信念一樣不肯公手。
祝遙心間一抽,頓時有些恨自己,爲什麼這麼久以來都沒有看出韶白的異樣,其實她早該看出來的。他雖然表面上待人溫和。可除了她以外,他其實對誰都保持着距離。就連與母親纖羽也不親厚。甚至因爲她提早出殼的事,更是恨極了小六。
他依舊是那個把她當成唯一依靠。對世界保持着敵意的小孩,把她視做了生命的小孩。
可是……
祝遙咬咬牙,手心白光一閃,一把推開了韶白。水池的雷光在一瞬間消失。到是她的周身,似是隱在了重重雷光之中。身上是從未感受過的巨大神力。
她沒有遲疑,手間快速捏了幾個訣,化出陣形,掌心朝下。傾刻之間放出所有神力。
“不!”被震出百丈之外的韶白滿是驚恐的叫了一聲。
一時金光大亮,她所在方圓十丈左右,一道天柱沖天而起。直接劃破天際,頓時整個天際一陣扭曲。無數陌生的幻境,像是投影一樣出現在了天空。有鬱鬱蔥蔥的樹林,有繁華的街道,也有修士滿天的福地……每一個都代表着三千世界的一方世界。
天門打開了——
神魔交戰的聲音頓時停了下來,大家都擡頭看着這奇異的景象。
祝遙手間一轉,再次打出法訣,只見那光柱之中,頓時化出道道金光,向着各個神族與各種生靈而去。金光捕捉到他們後,化成一個個如同肥皂泡泡一樣東西,朝着敞開的天門而去。
祝遙的神力正極速的消失,只能勉力支撐着天門,儘量讓更多的生靈通過天門。至於進入天門後,他們到底會在哪個世界,就不是她能預測的了。
“小妹!”韶白也被關在肥皂泡泡裡,捶打着想要出來。祝遙現在必竟繼承了玄武的上古神力,又怎麼可能讓他出來。反而催動法訣,讓他飄向天門。
眼看着離天門越來越近,韶白雙眼頓時赤紅,拼命的掙扎起來,甚至不顧自己的傷勢,攻擊起本就狹小的泡泡,卻半數能力都被反彈了回去。祝遙越看越急,動作就遲緩了不少,這個瘋子。
祝遙沉下心境,打算強行把他拘過去。
突然那泡泡之內紅光大亮,叭嘰一聲,泡泡破裂,除着一聲響徹雲霄的啼鳴,一隻通體漆黑的鳳凰飛天而起,周身一條條黑色的水紋緩緩的流淌着。
祝遙整個人都驚呆了。
這是韶白!?
怎麼變種了?
那黑色的鳳凰只出現了一瞬,韶白衝破泡泡後,又化回了人形,朝着飛了過來,企圖阻止她繼續打開天門。卻被一道白色的身影阻止。
“越古!”韶白臉上滿是冷意,“你敢攔我?”
“這是徒兒自己的選擇。”
韶白的怒氣似要化爲實質,直接就朝着他攻擊了過去,“你能眼睜睜看着她去死,我不行!”他一道冰凌甩了過去,“我要去救她,擋我者,死!”
祝遙只專心支撐着天門,直到所有的泡泡都已經通過了天門,只剩下了空中的兩人,和滿天的魔族。
她頓時想罵孃的心情都有了,媽蛋,現在是內鬥的時候嗎?偏偏兩人一邊對付魔族,一邊掐架掐得歡。
“師尊,放他過來。”祝遙收了一絲神力,傳音給天上的越古。韶白已經直向着她飛了過來。
“小妹,你快……”
祝遙一個風訣甩了過去,趁他沒反應過來,一把把熊孩子給拉進了光柱。這種時候就不該跟他講理。
韶白臉上驚訝,恐懼,疼心,失望,與不甘衆多情緒一一閃過,身影卻一點一點的消失在光柱裡。
祝遙這才噗的一下吐出一口血,不斷釋放神力,她感覺全身都要撕裂了。
“師尊,你快進去!”她快撐不住了。
越古卻沒有迴應,只是遠遠的朝她伸出手,做了一個拍拍她頭的動作,轉頭看着已經佔據了整個天地之間的魔族,“我不能走。”
“師尊!”祝遙着急了。
“我是世間最後的上古神族,天道不會允許我離開。”師尊仍是一臉淡淡的表情,好似討論的並不是生死大事,掀起嘴角,突然給了她一個萬分驚豔的笑容,“徒弟,我陪你。”
她突然感覺到一股熟悉的神力波動,自越古的方向而起,一股巨大的神力像是煙花一樣向四面八方擴散開,所到之處,魔族傾間之間化爲灰燼。
祝遙的神力已經枯竭,天門也隨之關閉,熟悉的黑暗開始侵襲,她突然想起越古那個法術是什麼?
誅魔印,世間唯一可以誅滅魔族的法術,師尊說他一生只能用兩次,這是第二次。
在閉上眼睛的最後一秒,她隱隱聽到他嘆了一聲。
“唉,可惜,爲師還未來得及問你本名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