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賜畢竟只是個凡人,雖然身體素質遠比一般人強。可一天趕路上百里,還是在這環境惡略的天霧森林裡,哪怕是鐵人也要累倒。
不用守夜,自然是最好的休息機會,李天賜轉眼就已經進入沉沉的夢鄉。哪怕如此疲憊,李天賜夢裡還是又見到了那個紅衣的女子。不過這次感覺模糊了很多,再沒有那種想要拼命上去看清女子面容的衝動。後來,李天賜曾苦苦思索,覺得可能是那晚受了驚嚇。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沉睡的李天賜被錢靈傑急促的聲音叫醒:“天賜,趕緊醒醒,情況不妙。天賜、天賜······”
李天賜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在火光下勉強看清錢靈傑的臉,疑惑問道:“怎麼了?”
錢靈傑見李天賜醒了,立刻站起來面向四周警戒,一邊說道:“外面有很多東西在飛,不知道是什麼,可能有危險!”
李天賜聽到也驚醒了,趕緊揉揉乾澀的雙眼,站了起來,從包裹裡拿出一把小匕首防身。這小匕首是錢靈傑在鐵鋪幫他買的,晚上拿着切肉用的。通過火堆微弱的火光,可以看見外圍一圈的黑影在飛舞,密密麻麻的。這些東西似乎對火光有所忌憚纔沒衝進來,隱隱還傳出老鼠一般“吱吱”的叫聲。李天賜趕緊往火堆多放柴火,讓火光更亮些。火光亮起來後,他發現飛舞的似乎是蝙蝠,可個頭比蝙蝠大很多,每隻張開翅膀都有臉盤大。可是火光照到的範圍有限,而且這些飛舞的生物也是黑色的,李天賜很努力都看不清它們具體的樣子。
六人背對火堆,圍成一圈,這樣好照應。作爲女子的齊雯對這些黑夜裡飛行的東西顯然沒什麼好感,可愛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這些畜生應該是習慣在夜裡行動,對光亮比較害怕。可是咱們的柴火很快就要燒完了,到時對我們非常不利。趙師弟和柳凡師弟開路,錢師弟護好天賜師弟,齊雯師妹負責照應。我的速度比較快,由我斷後。我們衝出去。”魏皓師兄一邊看着飛行的這些未明生物,一邊安排到。
李天賜這時已經冷靜下來,想了想說道:“這樣不妥。”
顯然大家都很疑惑,李天賜爲什麼會反對魏皓的決定。每人都側身看了看李天賜。柳凡最先開口問道:“天賜師弟覺得有什麼不妥之處?”
李天賜繼續解釋道:“我們是身在天霧森林中,現在周圍的樹木過於茂密,完全分不清方向,一旦迷失方向,後果很嚴重。而且這些樹木這麼密集,黑夜中,單靠仙劍的光芒,根本分不清路,我們的速度肯定快不過這些畜生。一旦離開火堆,我們就會完全陷入被動。如果被衝散了,那就更危險了。而且,現在我們還不知道這些東西是想幹嘛的,有怎麼樣的危險性。還不如靜觀其變,等待天亮。就算柴火撐不了那麼久,總比我們立刻陷入被動好。”
魏皓並沒有因爲李天賜的反駁而生氣,反而皺了皺眉,沉思一陣後說道:“天賜師弟說的有理,在空曠的地方衝出去行得通,這裡怕是不行。”
天賜不由多看幾眼這個師兄,心裡暗道:“臨危不亂,心思慎密,而且能聽逆言。這與書中所寫的大將之風不正相符嗎?”
魏皓問道:“那天賜師弟是否有良法?”
李天賜看看四周,反手把包裹裡的一包東西拿出來。打開後發現,正是之前用來設陣作弄錢靈傑的那套法器。只見他沿着衆人身邊六個地方,插下六枚似玉非玉的菱片,然後拿着木棍子在地上畫出一個圓,圓裡又畫了一個六芒星,然後每塊被線隔開的地方又畫了一些奇怪的圖案。足足花了半個時辰的時間,整個圖案才畫完。
剛畫完,李天賜就已經累得癱坐在地上。他滿身大汗,汗水已經溼透了他的外衣。他擡頭看看錢靈傑,喘着氣說道:“小杰,接下來看你的了。”
錢靈傑和李天賜早已默契非常,立刻手捏神訣。只見他食指和中指同時亮起靈氣的光芒,然後直接如刀般插入地上的法線之中。然後,整個圖案都亮了起來,一層土黃色的淡淡光芒從圓圈圖案中升起,直接撐起一個一丈寬的半圓。在場衆人都是一陣驚奇,畢竟平時都很少會接觸到陣法。
李天賜站了起來,然後指着之前插下的六個玉片的位置,讓他們每人坐一個位置,然後自己在第六個位置坐了下來。此時,柴火的光亮已經慢慢地淡下來,可以看到外圍的生物已經越圍越近,大家臉色都是一陣發緊。李天賜告訴衆人,一會如果遇到攻擊,就往身前的玉片輸入法力,支撐住這個防禦法陣。
這時,柳凡師兄問道:“天賜師弟,這法陣有六個陣眼,我們只有五個人有法力修爲,能行得通嗎?”
李天賜苦笑地看看柳凡說道:“柳凡師兄果然慧眼,這個陣的確有六個陣眼,不過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這個六芒土盾陣必須要六個陣眼才能支撐它的平衡。不過,可以放心,這個陣法防禦力很強。憑藉各位師兄深厚修爲,一般的情況都能撐得過去。而且這個陣法可以吸收地脈之氣,自行流轉補充薄弱之處。倒是可以大大減輕各位師兄師姐的壓力。我也只能做到這樣了。”
“天賜師弟已經盡力,接下來就看我們的了。倒要看看這些畜生,如何能難倒我們元劍宗的弟子。”魏皓其時說道。他言語之中,傲氣外漏,使得衆人不由地精神一振,心中頓時信心大漲。
李天賜不由再次多看了幾眼這位師兄,心裡暗贊:“魏皓此人在這關鍵的時刻還懂得激勵人心,果然有大將之風。元劍宗新一代弟子果然是臥虎藏龍。小杰年僅18就已經突破化虛之境,而且身具金靈之脈,天資聰慧比之他爹有過之而無不及。新一代親傳弟子中,一個可能是風靈體,還有一個可能是雷靈體。元劍宗天下第一大宗門之勢,怕是要越來越穩固了。”
此時柴火已經慢慢熄滅,只剩下炭火的微弱光芒。灌木林裡的吵雜之聲大作,這些扁毛畜生似乎已經急不可耐了。忽然,一聲急促的“吱吱”聲響過後,法陣上的光圈猛的一陣搖晃。瞬間十幾頭畜生撞在微亮的光壁上。
衆人臉色也不由一緊,趕緊收拾心神,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不過,李天賜的土盾陣不虧是集五人之力的防禦法陣,這些畜生撞得頭破血流,卻沒能奈陣法如何。這些畜生兇悍無比,掉在地方飛不起來,居然還趴在光盾之上,張開獠牙猛咬。頓時,“吱吱”之聲不斷,這些畜生一個接一個悍不畏死地撞在陣法光圈上,而且撞擊之力奇大無比。
李天賜藉着光圈微弱的光芒,終於看清這些扁毛畜生,不由大吃一驚:“嗜血鼠蝠!”
錢靈傑聞聲說道:“嗜血鼠蝠?倒是名副其實,長得跟個長翅膀的老鼠一樣。猥瑣!難看!”
錢靈傑此時並沒什麼壓力,倒是說起了笑。雖然扁毛畜生極多,撞擊之力也大。不過李天賜的法陣主要就是針對防禦,還能汲取大地靈脈之力。在場的除了李天賜,都是高手,暫時還是覺得很輕鬆的。
李天賜苦笑一聲:“要只是這樣就好了。根據書上記述,這些畜生專門在夜間活動,而且都是羣體出動。一找到獵物就會一哄而上,不達目的,死不罷休。而且一旦被它咬了一口,立刻就會渾身麻痹。它們的毒液會麻痹你的身體,讓你看着自己的血被一點點吸光。到最後,獵物會被它們會吸光血,只剩一層皮肉。等麻痹之效過了,獵物纔會百般痛苦地死去。就算不被吸光血而死,它們的毒液也會讓人變得癡癡呆呆,神志不清。最麻煩的是,這種生物基本每次出動,都是成百上千,任何生物如果沒法防禦它們的毒液,碰到都必死無疑。”
錢靈傑聽到,渾身一哆嗦,趕緊把屁股往光壁裡面挪一挪,生怕不小心被咬一口。齊雯的身子明顯變得僵硬起來,其他幾位師兄也是面面相覷。
李天賜繼續道:“這種畜生一旦見血就會瘋狂,變得毫無理智。現在只希望大家的法力能撐過這個夜晚,天亮它們就會回巢,我們就能逃過這一劫。”
在李天賜說話這點時間裡,這些嗜血鼠蝠看到同類的血,已經開始變得越來越狂暴。到最後撞擊力量越來越大,有些直接撞在光幕上變成一團血泥。衆人的臉色都開始變得雪白,齊雯一度想要乾嘔,都生生捂住了嘴。其實其他幾人也差不了多少。整個光幕都已經看不到原來的顏色,只有紅彤彤的血和肉渣碎骨。
李天賜感覺時間已經停下了前進的腳步,光圈之外的屍體已經快要堆到衆人的頭頂,可依然看不到這些畜生要停歇的樣子。李天賜都已經麻木了,看着外面仍是黑壓壓的一片,不由感到一絲絕望。其他幾人更是覺得疲憊不堪,不光是法力的消耗,更重要的是心理的煎熬。不知道這些畜生什麼時候會停下來,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中的一人就要撐不住了。在這天霧森林裡,大家更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天亮。誰也說不定,第二天會不會是個陰天,這些鼠蝠根本不會到時間就飛走。每個人心裡都只能默默地祈禱。
就在衆人快要到崩潰邊緣的時候,嗜血鼠蝠的攻擊突然變得稀薄起來,外圍黑壓壓的一圈轉眼就消失得無影無蹤。衆人在確認這些畜生已經走了之後,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停下了法陣的靈力輸送。整個光圈一下散開,外圍的屍體全都撲了過來。
“啊!!!”一聲尖叫,嚇得其他幾人都跳了起來。原來,唯一的女孩子齊雯眼看那些屍體蓋過來,條件反射式地尖叫起來。只見她一下跳了起來,直往中間躲去。可是鼠蝠屍體實在太多,終究還是滑到了她的腳下,把她的鞋給蓋住了。她趕緊飛身而起,跳出圈外,來到灌木叢邊,想把鞋子上的血水肉渣用灌木的葉子給蹭掉。不過終究是徒勞無功,她只能不斷地把鞋子往地上擦。如果不是蓋住了面紗,估計都能看到她快要哭出來的臉。
其他幾人被嚇一跳之後,看到如此,也只能相視苦笑。其實他們也覺得受不了。
錢靈傑一臉厭惡地把腳從鼠蝠屍體中拔出來,皺眉說道:“這血不會帶毒吧。”其他幾人臉色不由一變。
李天賜虛弱地搖搖頭:“它們的毒液藏在牙裡,只有在咬人的時候,纔會擠吐出來。所以只要不是被咬,那些毒液是流不出來的。”大家都鬆了一口氣。
這時候魏皓喝到:“大家別吵,好像不對勁,你們聽!”
衆人趕緊停下動作,果然聽到四周傳來灌木枯枝被壓斷的聲音,伴隨着陣陣“沙沙”聲,好像竹枝掃地的聲音。
“難怪那些扁毛畜生退的這麼快,可能是血腥味吸引了什麼更厲害的東西,把他們嚇跑了。”柳凡的聲音傳出,大家都能聽出其中帶着的苦澀味道。
此時,天色已經矇矇亮,沙沙的聲音變得越來越近。有些低矮的樹木更是可以看見在猛烈地搖擺,好像被什麼龐然大物給撞上了,可是並沒有聽到什麼碰撞的聲音。衆人的手心都緊張得滲滿了汗水,拿劍的手更是不自覺地捏得有點發青。
之前還在蹭着鞋子的齊雯已經靜靜地把仙劍拿在手裡,右手放在劍柄上。到現在爲止,這個女子還沒有正式出過手,誰也不清楚她的修爲如何。如果能看到她的神情,估計也是緊抿雙脣,一臉緊張。從她死死捏着劍柄的手就已經看出她的心情。不過碰到這種情況,一般的女子早就已經崩潰了,她還能如此冷靜,已經很了不起了。
李天賜不知不覺已經慢慢靠近齊雯,自己心裡總覺得自己是個男子漢,應該去保護這個女子,也忘了自己還沒人家本事高。
驚變就在此時發生,一隻巨大的三角青色蛇頭從齊雯身後的灌木叢中伸了出來,緊緊盯着衆人。蛇頭有人頭的兩倍大,頭的正中間有一條金色的線,顏色分明地把蛇頭分成了左右兩邊。兩隻大如小燈籠的黃色豎瞳,泛着冷冷的光。伸出來的軀幹粗如水桶,也看不到有多長。
衆人一下驚呆了,齊雯聽到聲響,轉身看到近在眼前的巨大生物,驚得一動不動。
魏皓師兄大聲喊道:“齊師妹小心!”
聲音並沒有驚醒齊雯,倒是把大蛇給激怒了。只見巨蛇大頭往後一昂,張開血腥的大嘴,兩隻獠牙長如嬰兒的小臂,還流着噁心的粘液,然後閃電般朝着齊雯當頭咬下。
所有師兄都來不及救援,眼看齊雯就要喪生在巨蛇嘴下。此時,李天賜從旁邊一下把齊雯撲倒,然後抱着齊雯在地上順勢滾出一邊。巨蛇的蛇頭猛然砸在地上,砸出一個深深的坑。衆人都是臉色一變,李天賜還未轉過身來,就聽到魏皓一聲怒喝:“畜生,受死!”
李天賜眼角看見一絲白光亮起,嘴裡立刻喊道:“不要殺它!”他伸出的手,彷彿想要抓住那道光。
然而,當他爬起來的時候,白光已經消失,魏皓手裡的仙劍已經入鞘。果然不愧爲元劍宗弟子一代中最快的劍。那條巨蛇昂起的頭還保持擡起又要落下的姿勢,不過已經靜止不動了。衆人都是愣了一下,那個蛇頭才轟然掉落下來,自頸下七寸左右的地方,齊平而斷。一股腥臭的血水猛然噴出,灑了李天賜和齊雯一身。李天賜呆了,齊雯呆了,衆人也呆了,整個林子也忽然靜了一剎那。
錢靈傑一個激靈,忽然回過神來,問道:“天賜,你剛纔說什麼?”
李天賜這才纔回過神,臉色一變,一把拉起齊雯往聲音較小的方向就跑。一邊跑還一邊急叫到:“快跑,快跑,不然來不及了!”
被拉着跑了幾步,齊雯纔回過神來,一把抄起李天賜,御劍飛起。衆人在這麼多事之後,對李天賜的話已經深信不疑。此種情況也沒法細問,大家趕緊御起飛劍跟上。就在同一時間,身後遠方響起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猶如怒龍高吟。整個林子的樹木居然都整齊往李天賜等人逃跑的方向傾斜而來,猶如一陣不可阻擋的巨浪撲了過來。所有人臉色大變,知道身後肯定來了惹不起的玩意。幾人御着飛劍,用盡全力在密密麻麻的樹木中,亂竄而過,不要命地飛逃而去。
李天賜被齊雯一把拉上仙劍,還沒站穩,就已經飛竄出去。他趕緊一把抱住齊雯的細腰,立刻感覺到抱住的身子一僵,劍勢也是一滯。他整個人在衝勢之下,更是緊緊貼了上去。他分明聽到一陣咬牙的“咯咯”聲,不過仙劍立刻又飛竄了起來。此時他才注意到自己動作的不合適。不過速度實在太快,齊雯也沒顧到要護住他。他只能抱得緊緊的,以免自己掉下去,自然也沒心思去體會手下的柔軟。
身後不斷傳來大樹斷折的聲音,偶爾還有間夾在其中的憤怒的嘶吼。不過在昏暗的森林裡,衆人也只能聽到聲音,看不清是什麼情況。森林裡密密麻麻的樹木讓李天賜衆人頭痛異常,加上光線又暗,身後噼裡啪啦的樹木斷折聲顯得越來越近。李天賜心裡不由地一陣苦,這都招誰惹誰了,睡個覺鬧出這麼多事來。
幸好,天無絕人之路。一炷香之後,前方的樹木越來越粗大,數量倒是變得稀疏起來,天色也越來越亮。李天賜一行的速度不斷加快,身後排山倒海一般的聲勢反而小了很多。顯然身後的龐然大物受到了這些大樹的阻攔,不再如之前那般霸道,橫衝直撞而來。
這麼一前一後的追逐不知道持續了多久,衆人的速度不由地慢了下來。一夜的鼠蝠攻擊,持續幾個時辰的追逐,加上不休不眠的睏乏,大家都感覺到開始力不從心。在路上,魏皓師兄早已接過了李天賜。畢竟衆人中,他的速度最快,修爲最高,自然也是最從容。不然,齊雯能否堅持,也是個未知數。
不過還好,從身後的聲音來判斷,那個龐然大物也已經開始力盡,被甩得越來越遠。衆人不由地鬆了一口氣,不過仍是盡力往前方飛逃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