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克打量着自己弄出來的這扇門,摸着自己的下巴。還是這個門的外形讓他感到最爲滿意。
每個人的惡魔之門外形都可以是不一樣的,看你自己想怎麼改。巴克的惡魔之門外形就是他在聖塔那鎮家裡的大門。
門的另一邊一望無際的岩漿海,地獄的環境稀奇古怪,如果不設定座標的話,門後面出現的地點完全是隨機的,出現什麼都不稀奇。就比如現在,滾滾熱浪撲面而來。一股焦臭的味道薰得巴克立刻關上了門。
昨天開門還是冰天雪地,今天開門就又變成岩漿海了。如果再不設定一個固定座標的話,下次再開門直接給你來個糞坑那誰頂得住啊。
關上門,巴克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和髮型,清點了一下自己的東西,都已經準備好了。
然後開門。
另一個宇宙,某座陰雨綿綿的城市。電光在天上留下一道道粗大的裂痕,將整個世界照得通亮,沉悶的雷鳴在雲層之中發出低沉的轟鳴。狂躁的氣流在城市中橫衝直撞,穿過大街小巷,劃過路邊緊閉着的窗戶,帶起陣陣尖銳的呼嘯。
天上電閃雷鳴,地下狂風肆虐。但落下的雨點倒是非常溫柔。
寬敞的豪宅大廳裡只有一張桌子,桌子前坐着兩個人,面對着面。其中的一個正在那裡埋頭用餐,而另一個則在那兒靜靜地看着他。豪宅裡沒有開燈,只有餐桌上的燭臺爲這篇寬敞的空間提供着有限的照明。餐桌以外的地方一片黑暗,只有閃電帶來的轉瞬即逝的光明才能讓人短暫地看到一點大廳裡其他地方的“顏色”。
紅色與白色,以及從牆壁上方留下如同瀑布般的血液。
餐桌上,大快朵頤的人嘴裡響起清脆的咀嚼聲,他的嘴角可以看到鮮血流出,但是他本人對此卻渾然不覺,只是在那裡十分機械地做着有關進食的一系列動作:切割食物、送到嘴邊、咬下食物、開始咀嚼,吞嚥食物。
再喝上一口杯中的紅酒,每一步的動作都標準地如同車間流水線。
進食的人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他身上穿着精緻華貴的褶皺衫,胸前圍着一條絲質的白色餐巾。現在是紅白色相間了。
他手瘦骨嶙峋,十根手指像是骨頭上只披着一層皮。但他的臉卻又意外地腫脹,那是一張肥胖過度的臉,臉色的五官都擠在了一起,眼鏡被擠地嚴重外凸,給人一種下一秒就會從他那張肥臉上飛射而出的錯覺。
坐在他對面的人擡起自己的左手,露出手腕上戴着的手錶。手錶的夜光錶盤和錶針爲戴錶者顯示了此刻的時間:十一點五十九分,錶盤上的秒針沒有轉動。
“索羅託門斯先生,我覺得沉默並不能爲您帶來什麼好處。”
看錶的男人說話了,他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一張正在工作的磨砂紙,有人可能會覺得這樣的聲音很有魅力吧。
“雖然您選擇保持沉默,但是惡魔調查局並不是警局,我們辦案也不會經過法院。您的沉默並不會爲您帶來任何的好處。”
進食的腫臉男人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他擡起頭來,將雙眼對着面前的那個男人。他那原本就十分下垂的肥碩臉頰似乎正因爲他的擡頭而被拉得愈發下垂。男人似乎能預測得到:下一秒,他那不斷下垂的臉頰便會因爲皮膚支撐不住而被撕裂,兩片肥碩的臉頰徹底脫離面部掉在地上。大量的脂肪從那駭人的傷口中噴涌而出,瞬間淹沒整個大廳。
“咳……嗬——呵呵……”
腫臉男人的臉艱難地勾動着他那因暴飲暴食而變得極度扭曲的無關,咧開嘴笑了起來。他的嘴裡已是一片紅色,牙齒早就已經變得與尋常人類完全不同。明明盤子裡的食物都是熟食,但他的嘴裡卻到處都是鮮血。在他張開嘴以後,大量的鮮血如決堤的洪水一樣從他的嘴中噴涌而出,落在餐桌上,落在他的衣服上。
他把自己的舌頭吃掉了,那些血是他自己的血。
男人看着這一切,迴歸了沉默,但放在餐桌上的右手卻已化作了熊熊烈火。只是,烈火卻沒有將整個餐桌點燃,就好像那只是虛擬的假象罷了。
“嗬,嗬嗬,咳咳……哈,哈哈哈,哈哈哈……!!!”
用餐的人笑聲愈發清晰,笑容也愈發扭曲、愈發癲狂。在他笑起來的時候,伴隨着身體的顫動,他原本就瘦骨嶙峋的手在變得更加削瘦,手指上的皮膚變得越來越緊、越來越薄。皮膚下方的指骨中也因過於收緊的皮膚而響起了酸澀的擠壓聲。他的手在變得越來越細、越來越扁,原本粗大的骨節在短短的十幾秒內就已經變得如筷子般纖細。
他是一個老人,臉上佈滿了皺紋。當他還是那張過度臃腫的臉時,他那滿是皺紋的皮膚上的每一條裂痕中都能看到清晰無比,紅得發黑的“血痕”。過度腫脹的皮膚似乎暗示着血液用不了多久便會擠破那些脆弱的裂痕,從這片龜裂的“土地”下方噴涌而出。
但是現在,他的臉也不再腫脹了。瞬間鬆弛下來的面部皮膚一層又一層地堆積在一起,從他的臉上垂下。因面部皮膚的重量被嚴重下拉的下眼皮已不再能遮住他眼窩內那兩顆晦暗無光的乾癟眼球。而他的眼球現在也已蓋住整個眼眶了,和他的身體一樣,早不斷地向內收縮着。他現在的眼球就像是兩顆紙團:乾癟、細小、凹凸不平。
但一切還遠沒有結束,這位進食者的身體仍舊在不斷地向內“收縮”着。如此驚駭的場景沒有讓坐在他對面的男人臉上出現任何別的表情,自始至終,他都在以一種略顯“憐憫”的目光看着對方。
直到進食者的整個身體都變成了一枚小孩拳頭大小的“紙團”,直到進食者原本的座位上出現了一扇門之後,男人臉上的表情纔出現了一點變化。
他的表情開始變得凝重起來,火焰也不再僅僅只是覆蓋住右手,而是逐步蔓延到了全身上下。
那看起來是一扇很普通的門,很平民風格的鋼質防盜門。在男人的注視下,門把手被擰動,門被推開。
轉瞬即逝的巨大閃光點亮了大廳,在雷鳴帶來的震耳欲聾的寂靜中,男人睜大了他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