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德沒有回答對方,在看了對方一眼之後便再次低下了頭。他的臉開始變得越來越白,身體顫抖的幅度也變得越來越大。他那原本正常的嘴脣上突然出現了一道道的龜裂,這些裂痕出現地很突兀,並沒有任何出現的理由。
不過在這個世界,在這樣的環境下,人的身體出現一些奇奇怪怪的變化也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不知什麼時候起,裡德周圍的同學們都消失了。教室變得空蕩蕩,外面那濃郁的迷霧入侵到了教學樓的內部。但這樣的景色似乎只是裡德在過度緊張之下出現的幻覺,當他擡起頭之後,一切異常都消失了。教室裡,那個新來的學生安納培已經被好奇的女生們團團圍了起來。
雖然裡德的夢中情人沒有過去,依舊還在那裡埋着頭看書,但從她那時不時就擡起頭來看安納培那邊一眼的樣子也很好地說明了她現在的真實心情:
和其他的女生一樣,裡德的夢中情人也對於這位新來的美少年新生充滿了好奇與好感。
“安納培,安納培同學!你家住在哪裡呀?”
“安納培同學,有喜歡的女生了嗎?”
“安納培同學,和我約會吧?!”
“安納培同學……”
安格西姆聯邦的女性向來是直來直去的,反而是男性在追求異性的時候沒有那麼主動和大膽。“男追女隔層山,女追男隔層紗”這樣的地球俗語在這邊可得倒過來講。
裡德喜歡那個女生,但是他不敢向對方表白。即便對方的新現在已經開始向着那個新來的男學生的防線無限傾斜,但裡德還是不敢向對方透露自己的心意。
安格西姆聯邦男性青春期的戀愛就是這樣,充滿了懦弱與酸楚。
不過,現在的裡德,他腦子裡唯一在想的一件事情還是隻有一件,那就是不斷地在腦子裡重複着同一句話:“完了……”
完了。
什麼完了?裡德自己其實也不知道,但他有這種感覺。這支畫筆是與衆不同的,它的筆芯以人類的鮮血作爲染料,能夠將畫出來的東西變成現實。他已經使用了這管筆很久了,每次用完之後,填滿筆芯所需要花費的血液總會比上一次的多一些。但是不算很多,就一點。以他的身體條件完全撐得住。
巨大的不安在裡德的心中不斷蔓延,包裹着他,侵襲着他心靈的島嶼。在他內心之中的那片島嶼上,上漲的潮水已經吞沒了島上將近一半的陸地。一些稀奇古怪的聲音開始在島外的海洋中響起,翻騰的黑色海水裡遊動着某種恐怖至極的身影。
抱着這樣惶恐的心態,裡德終於捱到了放學。當代表着放學的鐘聲響起時,裡德心中的大鐘也在那一瞬間不停地敲擊了起來。
“完了,完了……”
在裡德那無神雙目的注視下,教室的大門被突然打開。當着教室裡所有人的面,一個沒有臉的男人出現在了教室門口。它的模樣和之前裡德在筆記本上畫的東西是一樣的,完全一樣。有着裡德的輪廓和外形,穿着打扮上也是一模一樣,只是沒有顏色,也沒有臉。它身體的某些部分甚至還只是普普通通的草稿。
可是,在它出現以後,坐在教室裡的裡德的夢中情人也在這時候站了起來,她面色潮紅,好似碰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張開雙臂,朝着那個沒有臉的“畫中人”撲了過去。
“砰——!”
一聲巨大的槍響讓教室裡所有因爲這個無臉人的出現而陷入到呆滯的人們恢復到了正常狀態,也包括那位正朝着無臉人走過去的女生。
那是班上新來的那位同學,他的手上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把精緻的左輪手槍,槍口還在冒着青煙。
無麪人的眉心出現了一枚彈孔,而裡德同學在這一聲槍響之後也突然感覺到,自己的額似乎乎是有什麼東西滑落了下來。
他擡起自己那不斷顫抖着的雙手,想要摸一下頭上那不斷滑落的“東西”,但他沒法辦法做到這樣的事情。
他好像失明瞭,而且還伴隨着巨大的耳鳴。思緒變得越來越緩慢,直至完全停止。裡德“飄”出了自己的身體,他看到了自己,看到了自己的背後。看到了從桌子到地面,形成的一根根紅色長線。
那是血,他的血。
安納培把槍收了回去,看着教室裡雖然恢復了過來,但是還處於震驚狀態的同學與老師們。他走到講臺前面,拿出了自己懷裡的證件。
“我是瑪琳的安納培調查員,接下來會有專門的人員過來處理屍體,請各位不必擔心。”
“同樣的,我沒法救下那位裡德同學,因爲他遭受污染的成都已經很深了。對此我深表遺憾。”
裡德畫出來的那個“東西”獨立於他而存在,但是它的生命卻是與裡德連在一起的。如果它死了,那麼裡德也會死。
就在這時,教室的門外再次走進來了幾個穿着奇裝異服的人,不過教室裡的安格西姆人倒是對於這些人很熟悉。他們是菲諾市專門用於處理各種異常事件的“特殊警察”。
“安納培先生。”
爲首的那位英姿颯爽的女警官看到安納培之後,眼中滿是尊敬和……額,算了。她對着安納培微微一鞠躬,“辛苦了。”
“沒事。”安納培搖搖頭,隨後又指了指教室裡趴在桌子上的裡德的屍體,“那支筆拿到以後就立刻銷燬掉吧,如果你們做不到的話就讓我來。這東西沒有什麼實用價值。”
“好的。”
“……”
第二天,隆山中學新轉來的那位長得很俊的新生退學了,沒人知道原因。即便是向哪個班的同學們詢問,他們也只會朝着詢問者搖搖頭。
沒有人聽到那天在新生教室裡響起的槍聲,除了新生所在那個班級的同學們。那個新生,名叫安納培的新生,就這樣變成了一個“校園傳說”,傳說他是從瑪琳轉到安格西姆聯邦來讀書的“神人”,爲這座學校擋下了一次足以讓學校滅亡的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