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等鐵夫人再推辭,長公主已經是拍手稱號,勸道,“鐵夫人可不要辜負娘娘這份孝心,本宮看着都羨慕呢。郡主若是有娘娘三分模樣,本宮做夢都會笑醒了。來,本宮在旁遞梳子,夫人親手束髮,也算我們二人合力給娘娘送一份美好祈願。”
鐵夫人見此,也不再推辭,接過了長公主手裡的梳子,偶爾側身的時候悄悄擦去眼角的淚水。
大喜的日子,流眼淚不吉利,但是這一瞬,她年輕時候喪夫,接連流產,同庶子疏遠冷淡,獨自撐起侯府二十年,種種艱辛困苦,這樣的時候,好似突然都消失了。
因爲上天已經給了她最好的補償,一個如此孝順懂事的女兒…
今日送女兒出嫁了!
大紅嫁衣,無數條金絲繡了展翅翱翔的鳳凰,遍佈衣背,裙襬,高高的鳳冠壓了滿頭烏髮,平日容顏嬌俏的姑娘,今日卻是無比的端莊尊貴。
大紅蓋頭落下,從此陸家女做了皇家婦!
國公府外,恨不得雲集了整個京都的百姓,堵得附近幾條街道都是水泄不通。
日上三竿的時候,眼見吉時到了,去前院探看的刀嬤嬤卻是一臉驚喜的跑了進來,“夫人,夫人,侯爺回來了!”
“侯爺?”鐵夫人愣了那麼一瞬,轉而卻是歡喜起來,“無雙回來了!他人呢?”
不等刀嬤嬤說話,她身後卻是快步走進來一個姑娘,正是藍玉國公主藍天沁。
這會兒她最愛的藍色衣裙,微微帶了些征塵,但神色卻是不錯,雙眸亮的厲害。
她撇着嘴上前掀了小米的蓋頭一角,想必有些驚豔,卻彆彆扭扭的扔了一句,“喂,醜丫頭,你打扮起來還不錯。”
小米卻是歡喜的一把拉了她的手,“哎呀,你送了賀禮來,我還以爲你和鐵大哥不來送我出嫁了。”
這話裡的親近之心,顯見取悅了藍天沁,她的嘴角翹得更高。
“還不是你,把我胃口養刁了,回去之後吃不好飯,正好鐵大哥也惦記侯府,我就同他一起回來了。”
說起“鐵大哥”三個字,她的臉色顯見紅了一下,也讓小米笑的更燦爛了。
“哎呀,笑什麼,你今日出嫁,我不跟你計較。等安頓下來,記得再給我做一桌兒好菜,你不知道,爲了給你添妝,我把我的嫁妝都分你好多。”
“好,你想吃什麼,給你做什麼。”
“這還差不多!”
藍天沁終於滿意了,放下了手裡的蓋頭。末了她才終於想起一事,回身望向鐵夫人等人,“我和鐵大哥剛從皇宮出來,聽說太子…不,皇上要親自來接親呢!”
“什麼,真的嗎?”
衆人驚得齊齊問了出聲,原本東征軍得勝還朝,不見了鎮南侯,那些將士異口同聲說鎮南侯被皇上派了差事去外地了,但很多人猜測他是受了傷。結果方纔藍天沁一口一個鐵大哥,掩藏不住的親密,就是傻子也看出他們怕是有些瓜葛。
果然,鎮南侯哪裡是去辦差,就是去泡美人了,而且美人身份還是如此尊貴。
但不等她們心裡多轉幾轉,更驚人的消息就又被砸了出來。
藍天沁不屑解釋,直接一攤手,“你們等着看就知道了。”
許是老天爺今日也是心情大好,不忍衆人等待。不過幾息之後,就聽得有人大喊,“哎呀,皇上親自來接親了!”
衆人沉默了片刻,卻是立刻驚叫起來,紛紛蹦跳着望向來處。
平常百姓人家娶親,自然要新郎官親自去接媳婦。但皇家人,歷數上下三朝,沒一個皇族親自接親,就是迎到府門或者宮門口就算給與女方無上的榮耀了。
沒想到,今日,已經登基的宏德帝,居然親自出宮接親來了,這如何讓人不驚奇!
很快,陸家就得了消息,但衆人卻是比外邊百姓要好很多。就以封澤待小米的疼愛,這事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特別是陸謙,想起藏在他箱子裡的那捲聖旨,更是感慨萬千,也把腰背挺得筆直。
程子恆和劉不器兩人也是穿着嶄新的袍子,陪在旁邊,笑的比陸謙這個親哥哥還燦爛。
託小米的福氣,兩人不用在吏部排個幾年的隊,直接得了個七品父母官。本來半月前就該赴任了,但爲了參加這場大婚,兩人特意同吏部請了假。吏部都是人精,怎麼可能不知道他們同陸家交好,順手的人情,自然是滿口的同意。於是,今日他們也湊了個熱鬧。
更甚至,小米的嫁妝裡,兩人也厚厚的添了一份。特別是程子恆,把當日自家壞了陸家粉條作坊生意的虧欠,藉機會也補足了。
心頭無事,一身輕,這會兒也就更是底氣十足了。
想想小米先前對他們的照料,好似還在昨日一般,眨眼小米就要出嫁了,嫁的還是一國之主。這不得不說,命運的安排太過奇妙…
進門,行禮,牽了小米拜別陸老爹和鐵夫人,直到送上花轎,封澤也翻身上了高頭大馬離開了國公府的門前。
身後是十里紅妝,珠寶玉器,良田鋪子,毛皮錦緞,號稱十里,又何止十里!
除了陸家父子,還有鐵夫人不捨的紅了眼圈,其餘人,包括老馮爺等人在內,直到隊伍走遠了,依舊震驚的久久不能回神。
“方纔是皇上親自來接小米了?”
“哦,好像是…不是說咱們送小米去嗎,皇上不能出宮嗎?”
“對啊,先前禮部那個什麼官特意來府裡告訴過啊。”
而那些來客就更是眼睛都要瞪出來了,有的甚至捂着嘴巴,生怕嫉妒之下說出什麼話來。
京都傳言,不,整個大元都知道,皇上愛重陸家女,但親自出宮迎親,這實在是太過了。
這般榮耀,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即便之後再多貴女入宮,怕是也沒有這份殊榮。
自然,這事傳到各個府邸,又不知有多少帕子被扯的粉碎。
但這些卻是同小米無關,繁瑣的禮儀,折騰的她像小木偶一般,一切都依照兩個扶着她的喜婆行事,只求早些結束,送她入洞房。
原因無它,頭上的鳳冠太沉了!
她整個頭皮都墜的發麻,不知被扯掉了多少頭髮。
若不是在老熊嶺,每日嶺上嶺下的跑,她練就了幾分力氣,恐怕就會成爲第一個被鳳冠壓死的皇后了…
好不容易煎熬着,終於進了鳳翔殿,坐上了喜牀,小米長舒了一口氣。聲音大的,以至於封澤都聽得清清楚楚,於是所有伺候的宮女就見到,一向極少喜怒外露的皇上,居然笑得牙齒都露了出來…
皇上大婚,皇后入宮,可謂是普天同慶。
但除了京都,最歡喜之地,就是北安州了。
大元多少州府,北安州算不得最貧瘠,但也實在不富庶,除了一點兒毛皮,再沒什麼物產。就是種的糧食,勉強果腹就足以讓所有人歡喜了。
但好似一夜之間,北安州里最兇悍,名聲幾乎可以止小兒啼哭的老熊嶺就冒了頭。
先是一羣刀口舔血的殺才,不想着獵皮毛,大冬日的偏偏種起了菜,開了酒樓,惹得臨近府城和縣鎮的富人都跑來嚐個新鮮。然後又種了南邊的地蛋,做了粉條和生粉,一兩銀子一斤,依舊有無數商賈蜂擁而來…
今年春日,更是送出了大批的包穀苗,如今誰家田裡苞谷長得最好,那就是得了老熊嶺的“恩惠”。
更別說老熊嶺的姑娘搖身一變成了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啊!
大元最尊貴的女人,居然出在他們北安州。
北安直接成了陸家的封地,當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自從得了消息,整個北安州就沒安寧過。人人激動的恨不能自己也姓陸,興許查查族譜,一百年前和陸家還是一個祖宗。
北安州通往老熊嶺的路上,馬車是絡繹不絕,雖然明知陸家的新進國公爺和探花郎,還有未來皇后娘娘都不在。但上門送個賀禮,混個臉熟,總是沒有壞處不是嗎。
陸老大原本是個憨厚本分的老實人,但家裡如今已經是大不同,每日迎來送往,雖然有陳老掌櫃幫襯,但他終歸是陸家人,很多時候外人沒法開口。
於是,磕磕絆絆裡,他就迅速的成長起來。
如今客套話,說的一套又一套,心裡如何,臉上都笑得是誠懇又親切。
若是按照他的想法,他是極想帶了家裡人去京都的,妹妹出嫁,不能親眼相送,不能給妹妹置辦些嫁妝,作爲兄長,他真是愧疚之極。
但陳月仙隨時都要生了,老熊嶺這裡又是陸家的根,總要有人守着。更何況,京都的消息幾乎是沒隔幾日就有人送來,妹妹的嫁妝多到用不完,又分外的新皇愛重,他也就算放心了。
今日是大婚之日,小米自然不能在老熊嶺出嫁。
但如同陸謙點了探花郎那時一般,喜洋洋和老熊嶺都擺了流水席,三日三夜不停休。
喜洋洋自然去的都是城裡的客人,老熊嶺這裡卻是明顯分了兩種客人。
一種富貴加身的,由厚着臉皮充當孃家人的趙志高陪着,坐在老熊嶺的院子裡。另一種卻是十里八鄉趕來的鄉親,蹲了嶺外吃碗葷菜就分外歡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