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初留了兩個人手在東海附近,這是他們帶回來的消息,具體不太清楚,只知道戰事勝利了。”
小米其實也是一時歡喜,自然不會爲難初一,這麼遠的距離,能得知戰事勝利就真是別無所求了。
“太好了,正好今日毛毯也織成了,咱們晚上慶賀一下,吃羊肉大蔥餡兒的餃子,好不好?”
“不好,最近吃羊肉吃到吐,改吃牛肉!”
草原上羊多牛少,平日幾乎頓頓是羊肉,牛肉卻是不到重大節日不宰殺,畢竟牛還要承擔着運載的任務,轉移營盤的時候,多半靠牛車。
高仁虎視眈眈望着初一,大有你不同意,我就揍你的意思。
初一瞪了他一眼,卻是吩咐達布,“宰牛!”
達布應了一聲就出去了,高仁歡呼一身隨後跟了過去。
小米帶了幾個婦人,幾乎把營地裡所有的細面都尋了出來,留了一小部分,其餘都和了面。
初一拎了大塊的牛肉進來,先前住過老熊嶺那十幾個草原人早早問詢跑來幫忙。
兩把菜刀,論起來剁餡子,當初也都是做過的。吃多了老熊嶺的大鍋飯,陸家大方,劉嬸子又是個心軟的,草棚的大竈間也沒少包餃子。
這些草原人,力氣大,做活不偷懶,又因爲草原艱苦,被販賣做馬奴的時候沒少捱餓,對整治吃食,幾乎有種虔誠的歡喜,所以,草棚裡需要幫忙,他們都是第一個跑去的。
如今再做起來,也是輕車熟路。
很快,大盆的餃餡兒就做好了。
小米教那些婦人包餃子,婦人們也不算笨,擀麪皮有些不靈巧,但包餃子很快就有模有樣了。
小米忙碌的額頭見汗,臉上的笑卻是從來沒有斷過。
人人都好奇,可也不敢問。
待得日頭西斜,草原蒙上了最美麗的橘紅霞光,白胖水靈的餃子就出鍋了。
細面不多,到底不能讓所有人都碗裡有餃子。
但這些時日跟隨小米忙碌的男女老少,人人有份,初一問過小米,又分了幾盤子給他麾下幾個戰功赫赫的勇士。
結果,那幾個勇士端了這些從沒見過的吃食回去營帳,卻差點兒引起了最兇狠的爭鬥,最後,餃子的美味被傳的有些離奇,居然成了草原勇士最想被草原王賞賜的東西。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吃飽喝足,衆人在夜蟲的歡快鳴叫裡進了夢鄉。小米高懸多日的心,終於放下大半,難得睡了一個好覺。
夢裡正是香甜的時候,耳邊卻好似突然有吵雜之聲,但很快,聲音又消失了,她皺着眉頭翻了個身,繼續睡去了。卻是不知道,高仁悄悄掀開帳篷簾子竄了出去。
營地大門外,不知何時出現了十幾個騎着,風塵僕僕,滿面疲倦,一如當初帶了小米歸來的初一一行。
這一次卻是換了初一攔截在營門處,他望着這些來客,神色很是複雜。有三分心虛,七分倔強,最後盡皆化作了滿腔的不甘。
“你居然真的敢找過來?”
封澤掀開頭上的風帽,露出略顯凌亂的髮髻,晨光下,他的神色裡免不得帶了疲憊,嘴脣甚至有些乾裂,但雙眼裡的光芒卻是讓所有人心驚,下意識想要謙恭的低下頭。
“小米呢?她可好?”
“自然是好,每日不知道多歡喜呢!”
初一挑釁,隨後又填了一句,“比在你身邊歡喜多了。”
封澤也不同他多廢口舌,“說吧,你劫走小米有何用意?”
“不爲何,我就是看不慣你待她不好,我把她接回來,就是要娶她做王妃,做整個草原最尊貴的女人。我絕對不會扔下她不理,絕對不會讓她受半點委屈!”
營門上,一隻腳懸在下邊晃晃悠悠的高仁,聽得這話,忍不住撇了撇嘴巴。眼見自家主子望過來,他倒是點了點頭。
封澤暗暗鬆了一口氣,千里迢迢趕來,雖然明知道初一不會待小米不好,但依舊惦記得吃睡不香。如今得知小米平安無恙,他也就卸下了心頭大石。
“草原規矩,勇士若想奪得女子的芳心,都要較量一番。你可敢鬥一場?”
堂堂大元太子,若是想要以勢壓人,簡直是太過容易了。即便如今草原統一大半,初一手下勇士過萬,部族人口超過三萬,牛羊十萬,但依舊不是大元抵擋不住大元的一合之力。
可封澤並沒有選擇這般,反倒提出角鬥,原因爲何,誰都猜得出。
他看重的是小米和初一的情分,不願意小米爲此爲難傷心。
小米定然是想同他回去大元的,但也不想傷了初一一分一毫。
初一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這也讓他心底越發憤慨,或者說是羞怒。
“好,生死不論!”
“生死不論!”
封澤解開披風,隨手扔了出去。
披風落得的時候,兩人同時跳下了馬,鬥在一處。
論武藝,初一定然沒有自小跟隨名師習學的封澤好。但封澤身爲一時太子,極少有需要保命或者與人生死爭鬥的時候。初一卻是從大元歸來就在拼殺,身上傷痕可以百數計。
兩人各有長處也各有短處,這般打在一處,也就是難解難分。
晨光裡,兩條身影,輾轉騰挪,拳腳帶風,很是激烈。
但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兩人都避開了對方的頭臉,甚至手腳,只往腰背上招呼。
很快,封澤肋骨上就捱了一拳頭,跟隨他而來的都是最中心的親衛,玄冥都隱藏在暗處。見此,有人忍不住就要抽刀上前,對面的草原人見了,自然也是武器在手,隨手等着護衛自家的王。
這樣劍拔弩張的時刻,戰局卻是發生了變化,封澤一個閃身,趁着初一來不及變招的時候,一腳揣在他腿彎上,初一吃痛直接跪下了地上,還想躍起來的時候,封澤已經用膝蓋壓了他的脖頸。瞬間的窒息,讓他眼前發黑。
“願賭服輸?”
封澤冷冷問出聲,晨光映在他的眼眸深處,愈發冷冽深沉。
初一哼了一聲,扭頭卻是不肯應聲。
封澤鬆了他,起身揮手示意親衛退下去,初一好不容易爬起來,也是攆了衆多手下。
兩人就那麼站在晨光裡,各自沉默。良久,封澤到底先開了口,“你知道小米一直把你當做弟弟,你這般,會讓她傷心。”
“你還知道她會傷心,那當初爲什麼離開她身邊,你知不知道她爲了你哭了多少次?”
初一好似憋悶了多年的火山,方纔戰敗就如同導火索,引爆了滿心的惱怒。
“小米爲了你追去了京都,結果呢,你還要娶那個什麼狗屁拜火教的侍女?小米該有到傷心,你想過嗎?這些就算了,小米原諒你了,我也不說什麼。但是以後呢,你是太子,以後會做皇帝。皇帝是什麼,皇帝要娶多少女人,小米就算是皇后,但不還是要看着你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她那個脾氣,一定會把自己逼死。”
初一一口唾沫吐在地上,也不管口水裡沾了血色,咬牙說道,“不行,小米即便不願意在草原都好,就是不能嫁給你。與其以後被你傷心到死,不如我做這個惡人,早早讓你們分開!”
“誰說孤以後會納妃?”
封澤先前還聽得皺眉,最後卻是彈去衣衫上的灰塵的,淡淡應道,“孤一生只娶小米一人爲妻,再無旁人。”
“當真?”初一直接就跳了起來,他倒不是質疑封澤對小米的感情,畢竟兩人相識相知,他大半都看在眼裡,雖然不想承認,但心裡還是有數。
但封澤可是一國太子,甚至馬上就要登基接掌大元天下。後宮歷來同前朝的關係就是千絲萬縷,寵愛哪個妃子,都有很多不可言說的意義。
就是封澤不想娶,但爲了大元,爲了鞏固朝政,怕是都必須要娶。
但如今封澤居然這麼篤定說不娶,難道寧願以大元江山爲賭注,只要小米一人,這實在是太讓人驚訝了。
“你不怕那些大臣逼迫,不怕…”
“若是孤連自己娶多少女人都不能決定,還有何資格治理江山?若治理江山需要靠後宮聯姻,那這江山不要也罷!”
封澤扔下這句話,直接扔下初一進了營門。一衆草原勇士,眼見自家的王怔愣站在晨光裡,不知如何是好,到底沒有膽量攔下大元的皇者。
微涼的晨風吹在初一神色變換不定的臉上,最後帶走了一聲嘆息。
初一扭頭望向走在遠處的封澤,終於承認自己不如他良多。
別說大元江山,就是草原,他若是捨棄就能得到小米,也要思慮良久,甚至很可能放棄小米。但封澤卻是寧願捨棄江山,也要小米在身邊…
小米睡的正踏實,但潛意識裡總是好像覺得額哪裡不對。好似身側有些沉重,往日熟悉的晨光也沒有照射在臉上,她就疑惑的睜了眼睛。
結果入眼那張熟悉又略微有些陌生的臉孔,卻是然給她瞬間驚喜的瞪大了眼睛。
許是有些疲憊,那熟悉的雙眉微微皺着,往日常常深情望着她的眼睛也緊緊合攏着,鼻子依舊挺拔,嘴脣卻是乾裂的讓人心疼。
她忍不住擡起手,輕輕摸上了那眉眼,口鼻,下一瞬卻被捉了手,放到了脣邊親了又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