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纔停了車就竄去莊裡玩耍的高仁聽得動靜也跑了回來,眼睛立起來就要發怒,韓姨母趕緊攔了他,求道,“高仁,小米突然就發熱了,趕緊回侯府找大夫,有事以後再說。”
高仁哪裡肯聽啊,眼見小米喘息的越來越厲害,鼻子好似都要噴出火來,他也急的瘋了。直接搶了小米橫抱在懷裡,擡腳就往外跑。
衆人攔阻不及,只能跳上馬車追趕。
李五爺哪裡還顧得上自己生病,留了翠蘭和江大力,跟着上了馬車就進了城。
京都的城門一直是人來人往,趕車的,挑擔的,走路的,熙熙攘攘,進進出出,不時因爲守門兵卒攔阻檢查而堵上那麼片刻。
這會兒,有個馬車倒黴被幾個起意榨些午飯錢的並兵卒攔了下來,正是爭吵糾纏的時候,高仁就抱了小米瘋跑過來,停也不停,一陣風似的就衝了過去。
守門的兵卒愣了一下,轉而都是大怒,吆喝着追了上去。
他們做的就是把守城門,最大程度的把危險排除在外。
結果,青天白日,居然有人把他們當透明人,這簡直是對他們莫大的侮辱。
可惜,他們氣喘吁吁的越追越被落下更遠,好不容易到了地頭兒,擡眼一看,“鎮南侯府”四個大字在陽光下晃眼之極。他們就有些猶豫起來,若是方纔那闖城門的是鎮南侯府的人,他們這麼冒然追來,恐怕是討不了好啊。
正這樣的時候,七八匹駿馬從街頭拐了過來,遠遠瞧着這門前站了幾個盔甲歪扭,長槍當柺杖的兵卒,就有騎士上前高喝,“前方何人!聚在侯府門前,所爲何事?”
守門兵卒回頭一見騎兵隊伍裡那抹紅色,都是心頭叫苦。這下好,他們連悄悄退走都不可能了。
領頭的兵卒硬着頭皮帶着兄弟們跪倒磕頭,末了回覆道,“侯爺恕罪,小人是負責守城門的管帶,方纔有人抱了一個姑娘,闖城門進來,小人追到侯府門前,這才知道人是侯府的,正要退走,不想驚動了侯爺。”
所謂花花轎子衆人擡,領頭兒兵卒這麼說,姿態可是放的極低,但凡聰明一點的人,這時候賞些銀子之類,說兩句客氣話,這事也就揭過去了。
畢竟,城門重地,他們多少還有些用處,平白得罪了也沒什麼好處。
偏偏,原本還坐在馬上懶洋洋打着呵欠的鐵無雙一聽這話,立時瞪起了丹鳳眼,喝問道,“你們說,方纔有人抱個姑娘跑進去了?”
“啊…”
領頭兵卒一時反應不過來,怔愣着想要再回話的時候,侯府的馬車已經到了門前。
刀嬤嬤連滾帶爬的下了車,眼見自家侯爺,趕緊稟報道,“侯爺,小姐突發高熱不退,兇險之極,高仁已經先行送小姐回來了。”
鐵無雙直接跳下馬背,三兩步進了大門,刀嬤嬤等人趕緊跟了上去。
眨眼間,鎮南侯府門前就只剩下了幾個守城門的兵卒。他們面面相覷了半晌,果斷扭頭往城門走了。
有年紀小的兵卒氣不過,嘟囔道,“鎮南侯府就算有權有勢,也沒有這麼欺負人的,闖了城門不說,我們追上門了,還連點兒表示都沒有。”
領頭兒的兵卒也是心裡憋氣,但好在還知道事情輕重,低聲呵斥道,“閉嘴,少說兩句。沒看侯府有事嗎?你們記不記得前幾日喝酒時候,你們還說過的,那個在貴妃賞花宴上作詩的小姐?”
“記得,當然記得了。我娘聽說後,還特意撰寫下來,整日裡唉聲嘆氣呢,我爹都吃了幾日白眼。”
“老大,你不會是想說,方纔那個生病的小姐,就是賞花宴上寫詩那個吧?”
“鎮南侯當時闖了後宮,把這位小姐搶回來…”
領頭兒的兵卒見幾個兄弟終於知道厲害關係,這才點頭道,“我猜就是那位小姐,另外還有消息說,這位小姐曾救過鎮南侯夫人的命,很是得寵。否則方纔鎮南侯也不會連幾兩銀子都捨不得賞下來,怕是沒功夫顧咱們了。都安心等着吧,興許過幾日這事過去了,咱們還能撈點兒好處。”
衆人自覺聽到了大八卦,興致勃勃的一路議論着,也就不把那點兒好處放在心上了。
世上的秘密,哪怕只有一個人知道,也是不好保守。更何況還是七八個人知道,於是,你告訴一個親近之人,我告訴一個相熟之人,很快,整個城門內外都知道鎮南侯府那位義女突發急病。轉而,又像整個京都擴展…
當然,這一切,鎮南侯府都不知道,就是知道也沒空閒理會了。
WWW◆тт kan◆¢O
侯府的供奉大夫早早就被拉到後院診脈,結果手指一搭上小米的手腕,他就被燙的一哆嗦。
好不容易忍耐着,望聞問切一番做下來,大夫也皺了眉頭,白了臉。
鐵夫人親手投了溼布巾給小米擦抹額頭和手腳,見此就問道,“小米爲何發熱?趕緊開了藥方把熱退下來!”
“這個,這個…”
那大夫猶豫着不知道如何解釋,高仁卻是惱了,扯了他的領子就摔倒了一邊,暴跳如雷,“還等什麼,趕緊開藥方!治不好小米,我就把你大卸八塊!”
那大夫疼得哎呦有聲,好不容易緩過一口氣就高聲求饒,“老夫人,侯爺,不是老朽不開藥方啊,實在是…實在是小姐的病情太古怪了,看脈象沒什麼異常,但偏偏身上熱燙的嚇人。換做常人早就沒命了,這般實在太古怪,老朽從未見過,不知道怎麼開藥方,怎麼才能退熱啊!”
鐵夫人也是急了,惱道,“你是說小米這病不是病?”
老大夫嚇得縮了脖子,卻是一個字也不敢再說。
“來人,出府去請大夫,越多越好!”
鐵無雙當機立斷,直接喊人去請大夫。
侯府最不缺的就是馬匹和騎士,幾乎沒用一刻鐘,各個醫館的大夫就陸續被“請”來了。
儘管被顛得頭昏眼花,帽子也歪了,衣衫也皺了。但這些大夫畏懼於侯府的權勢,又多少還有幾分醫德,都是第一時間穩定心神,趕緊過去給病人診脈。
結果同侯府的老大夫一樣,診脈過後,人人都是驚奇,問道,“這是什麼怪病?脈象同常人無異,就是體溫熱燙。放在常人身上,這般熱下去,怕是直接就燒化了。”
侯府的老大夫終於找到了知音一般,上前抓了同行們的手,委屈的恨不得鼻涕一把眼淚一把。
“我也這麼說啊,行醫一輩子也沒見過這樣的症狀啊。”
“好了!”
鐵夫人板着臉,擺手打斷衆人的議論,吩咐道,“我不管你們到底如何商量,總之,先出藥方,抓藥熬藥,若是小米退了熱,一人一百兩重賞,若是…哼!”
鐵夫人掌兵十幾年,雖然如今做了富貴老太君,但骨子裡的鐵血在這一刻展露無遺。
一衆大夫們嚇得都是低了頭,他們也算有些名氣,平日也常出入各家富貴人家,自然是極會看眼色。
鐵夫人那後半句沒說出的話,他們可是聽得太明白了。
於是,他們立刻打點起精神,聚在一起商量藥方,沒有半個時辰,一碗藥湯就在衆人的渴盼裡灌進了小米的嘴裡。
可惜,衆人等了又等,小米不但沒有退熱,反倒身上更熱燙了。這下,別說診脈,挨近她身側一尺都能感受到那份熱意。
侯府的老大夫咬着牙上前診了脈,末了把手插到冷水盆裡,哆嗦着說道,“老夫人,是不是再請高人來看看,小姐這脈象,我怎麼診着…好像弱了一分…”
越治越壞!
即便一直還算鎮定的鐵無雙都變了臉色,韓姨母同紅梅幾個更是直接哭倒在地。
她們好好伺候着小米出了老熊嶺,若是小米真出了事,回去之後要如何交代?
高仁卻是咬咬牙,扭頭就竄了出去。
鐵婦人猜得他的去處,想要攔阻,但是掃了一眼臉色紅的幾乎泛黑的小米,立刻就改了話頭。
“診金加倍,送幾位大夫回去。另外,吩咐所有人,都回房間,不得命令不準出來!”
刀嬤嬤會意,趕緊送幾位大夫出去。
幾位大夫如蒙大赦,哪裡還敢多留,腳下生風一般,拿了診金就溜之大吉了。
侯府上下,所有人接了消息,也二話不說都回屋躲避了。畢竟方纔那般動靜,只要不瞎不聾都聽說了幾句。主子正是焦灼的時候,少礙眼,總沒有大錯。
皇宮裡,這會兒剛剛下了朝,封澤回了光明殿換了衣衫,福公公手裡端着托盤,都是一會兒要呈送給皇上看的奏摺。
雖然這些時日,外邊有傳言說皇上命不久矣,但實際皇上只是臥病在牀,每日裡並不耽誤指點太子處理朝政,甚至精神抖擻的,一說就是兩個時辰,那架勢恨不得眨眼間就把做江山二十幾年的經驗都傳授給太子。
封澤掃了一眼窗外正好懸停在天空正中的太陽,腦子裡琢磨着今日的政事,實在太過繁多,特別要躲過蘇丞相一系偷偷調集糧草兵馬,總不是輕易之事。今晚恐怕不能去見小米了,她今日去小莊探望鄉親,必定會歡喜吧?等她的箱包鋪子開起來,到時候安排一下,雖然不能正大光明去給她捧場,總有辦法替她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