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大的悲哀就是,明明你看到了希望,卻發現是絕望。
而且這希望還是在在你拼命努力之下捧在了手裡,眼看就要付諸於現實,可結果還是一場空。
絕望、茫然、悲痛……
所有的情緒都隨着‘天外之物’的消失而從心底滲漏出來,最終凝聚成一片汪洋。
嵇無命看着空蕩蕩的鐵盒子,好似被抽走了所有精力,一片頹廢。
“現在我終於明白,太后和陛下爲什麼不提前轉移了。”
陳牧嘆了口氣,自嘲道。“因爲‘天外之物’壓根是帶不走的,而且也不會讓任何人去觸碰它。”
黑菱沉默片刻,揮手打算讓冥衛將嵇無命和齊長老抓起來。
在對方家人在場的情況下,嵇無命是不會反抗的。
但陳牧卻攔住了,看了眼那個四歲滿臉怯然的小女孩,說道:“在他女兒面前就別抓人了,找輛馬車,我親自押送。”
“可是……”
黑菱面露擔憂。
陳牧笑道:“相信我,我有自己的判斷,順便我還有些事情想問他們。”
“好吧。”
黑菱無奈,只好讓人找來馬車。
不過爲了保險起見,讓冥衛護在馬車周圍,順便將嵇夫人和小女兒放入另一輛馬車。
車廂內,氣氛一片沉默。
陳牧、嵇無命、齊長老和雲芷月相對而坐。
雲芷月一直盯着齊長老,而後者卻是神情淡然,脣角始終帶着淡淡笑意,似乎並沒有跟她說話的打算。
“我再來說說你的計劃吧。”
陳牧拿出一疊自己整理的線索信息,對心死如灰的嵇無命說道:
“你之所以死在妖嬰手裡,一來是製造自己假死的現場。二來是打算讓鎮魔司鈞天部的人把妖嬰給殺死。
因爲你知道武神通的計劃是需要妖嬰的,如果沒了它,那麼他只能改變計劃。
同樣,許吳青也一樣。
你假裝自己以田老根的形象,將女兒賣給許吳青。然後又藉助季瓶兒共同演一齣戲,利用張阿偉殺死許吳青。
這樣一來,武神通即便有懷疑,但至少表面上他是不會懷疑田老根就是你的。
許吳青一死,他的計劃只能再次改變。
況且田小儀已經被你暗中策反,季瓶兒也願意幫你,武神通縱然再聰明,也不可能把所有的一切都預料到。”
這時齊長老忽然說話了:“那你說說,爲什麼我們要大費周章的用這種方式去殺許吳青?難道只是爲了矇蔽武神通嗎?”
陳牧搖頭:“當然不是,雖然你們與武神通不合,但你們的目標是一樣的,那就是‘天外之物’。
許吳青畢竟是禮部右侍郎的兒子,如果他死的太過意外,必然會引起朝廷重視。
到時候你們這就是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
所以許吳青必須合理的去死,而且殺他的人最好與我有關係。因爲你們知道我的辦案能力。
只要張阿偉殺了許吳青,那麼身爲他兄弟的我,也必然會被牽連。
那時候憤怒的禮部右侍郎肯定會在暗中施壓,不僅不讓我辦案,還會爲兒子報仇,去判張阿偉的刑。
這些都在你們的計劃之中,可以說任何情況你們都提前料想到了。
這也是你們讓田小儀勾搭張阿偉的原因。”
此計劃環環相扣。
嵇無命假死,僞裝成田老根是第一局。
去賭坊賭錢,輸掉自己的女兒,最後惹來賭場的人去抓田小儀,讓張阿偉完成一場英雄救美。
這是第二局。
讓田小儀將張阿偉帶到家裡,而僞裝成田老根的嵇無命趁機打罵自己的女兒,引起張阿偉的同情。
這是第三局。
鋪墊之後,讓田小儀和張阿偉正式談戀愛,使得張阿偉產生感情。
這是第四局。
然後故意將田小儀賣給許吳青,精心配合之後,讓張阿偉在英雄救美時‘失手’誤殺了許吳青。
這是第五局。
環環相扣之下,既殺死了許吳青破壞了武神通的計劃,迫使對方採取第二種方案。又將陳牧牽扯進來。
同時又不會引起朝廷的異常重視,讓‘天外之物’的偷盜計劃依舊能施行。
這是一箭多雕!
而這也僅僅只是嵇無命的第一步計劃而已。
足以可見此人的心計。
齊長老吐了口濁氣,清亮的眸子涌現出無奈,繼續問道:“那爲何我們又失敗了呢?”
“因爲你們中間出了個豬隊友。”
陳牧淡淡笑道。
豬隊友?
齊長老微微皺眉。
旁邊的嵇無命也擡起頭看着陳牧。
“在你們前期計劃裡,有一個人是不可或缺的,那就是季瓶兒。”
陳牧拿起手裡的一份卷宗,淡淡道:“這是以前關於季瓶兒的一個案子,大概就是一對情侶中毒死在了野外,此命案牽扯到了季瓶兒。
本來案情是對她不利的,但是後來卻有人暗中出手,幫她擺平了這個案子,而這個人便是武神通。
自此,季瓶兒便成爲武神通的一枚棋子。
因爲她是許吳青的未婚妻,在祭祀大典那天,必然是有大用的。
可沒想到,這個季瓶兒也被你們給收買了。”
齊長老皺眉道:“所以你說,我們中的這個豬隊友就是季瓶兒?”
“不然還能有誰呢?”
陳牧笑道。“聽說過‘天罰蜘蛛’嗎?”
齊長老點了點螓首:“聽說過。”
陳牧道:“季瓶兒曾經無意間撿到過一盒‘天罰蜘蛛’,而她將這些天罰蜘蛛偷偷放入了許吳青的體內,而且還不止一隻。
但是這兩隻‘天罰蜘蛛’,一隻跑到了許夫人身上,一隻跑到了張阿偉的身上。
我也是在張阿偉和許夫人身上發現了天罰蜘蛛,這才讓禮部右侍郎許大人願意讓我調查案子。
所以說,因爲這‘天罰蜘蛛’,你們的計劃已經被破壞了一半,這不是豬隊友是什麼?”
聽到陳牧的話語,齊長老半響無言。
顯然沒想到是這種結果。
她不解道:“季瓶兒爲什麼要這麼做?”
“因爲他。”
陳牧指向嵇無命,淡淡道。“因爲她喜歡上了嵇無命。”
“什麼?”
齊長老愣住了。
嵇無命微微皺起眉頭。動了動嘴脣想要說什麼,但沒有開口。
陳牧拿出一份由蘇巧兒監視時記錄的信息資料,緩緩開口:“我曾派人暗中監視過季瓶兒,不僅發現了裝有‘天罰蜘蛛’的盒子,還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那就是季瓶兒在一次晚上,拿着嵇無命的畫像自娛自樂,想必我說的這個‘自娛自樂’大家都明白什麼意思吧。”
自娛自樂……
齊長老臉上浮現出古怪之色,看向嵇無命,嗤笑道:“你這魅力還挺大的,沒想到那丫頭會喜歡上你。”
嵇無命沉默不言。
雲芷月後知後覺,臉蛋抹上些許紅暈。
陳牧將資料收起來,淡淡道:“只憑這一點足以說明,季瓶兒因爲喜歡上了嵇無命,才擅自行動。
我調查了她以前的資料,發現這女人是一個控制慾極強的人。
是她的,她一定要想法設法得到。如果得不到,她就會毀滅。
比如那件情侶命案,其實就是她喜歡那個男子,但男子卻不理她,她才下毒將兩人全部殺死。
而現在她又喜歡上了嵇無命,所以她就爲自己的利益開始考慮。
在你們計劃之前,她就想殺死許吳青這個廢物,因爲她要掃除自己與嵇無命前面的一切障礙。
而之後,她又將‘天罰蜘蛛’放在了嵇夫人和小女兒身上。”
嵇無命猛地擡頭,盯着陳牧:“你是說,她把天罰蜘蛛放在了燕兒和我夫人身上?”
“沒錯。”
陳牧抽出一沓筆錄,道。“這是六扇門在周圍調查後的一些筆錄,有一個信息很扎眼,那就是季瓶兒曾經來拜訪過你夫人。”
嵇無命緊緊握住鐵拳,神情滿是複雜。
陳牧笑道:“不過你放心,我恰巧認識‘天罰蜘蛛’的真正主人,是可以幫她們解開的。”
聽到這話,嵇無命緊繃着的心才緩緩鬆懈,感激的看向陳牧:“多謝。”
這一次他是真的由心底的感謝。
畢竟他曾經設計坑害過對方兄弟,可陳牧卻依然願意幫助他的妻女,這份胸襟令人佩服。
“季瓶兒以爲那是真正的毒蜘蛛,纔會想着殺掉許吳青、嵇夫人和你們的小女兒,因爲在她看來,只有殺了這些人,你和她才能真正在一起,沒有任何人會阻攔。”
陳牧感慨道。“有些女人天生就是瘋子,說實話,如果這次你們的計劃成功,而你又不可能接受她,這瘋女人絕對也會想着殺你,或者舉報你。得不到的,我就毀掉!”
嵇無命脣角露出一絲苦笑。
任何計劃都不是完美的,都會出現意外。
顯然季瓶兒這一點他是沒想到的,差點害死自己的妻女。
“關於我僞裝成田小儀,這你是如何發現的?我不相信你就只靠着猜能猜到,肯定也有什麼線索被你抓到了,對吧。”
齊長老好奇詢問。
陳牧笑了起來:“沒錯,是有一條線索。四天前,田小儀給張阿偉送了一盒點心,並且暗示張阿偉,說‘晚上家裡沒人’。
可是張阿偉幾乎等了一晚上,敲了兩個時辰的家門,結果家裡面果然沒人。
那麼問題來了,田小儀去哪兒了?”
齊長老緊蹙着眉頭,回想了一下說道:“那天晚上我不在田小儀家裡,我去見季瓶兒了。”
“啪!”
陳牧拍了下雲芷月的大腿。“果然。”
記得第二天,蘇巧兒給他帶來了一則消息:
說季瓶兒半夜出了王府去見一個神秘人,而見面地方被佈置了陣法,乃是陰陽家的陣法。
於是陳牧就認爲,那個神秘人是陰陽宗追查的叛徒。
但那時他還沒聯想到是田小儀。
直到他在監獄裡,整理線索時想起張阿偉曾說過,他在田小儀家等了一晚上,結果壓根沒人。
陳牧很好奇,這個田小儀她會去哪兒?
便特意讓蘇巧兒在暗中調查了一番,沒想到還是有收穫的。
小蛇精的鼻子很靈敏,在田小儀的房間內,發現了兩套不一樣的衣服——是由兩個女人穿的。
另外在衣服旁邊,還有一件物品。
所以陳牧纔開始將陰陽宗的叛徒聯繫起來。
陳牧說道:“我派人搜查田小儀房間時,發現了兩套不同女人穿的衣服,而且旁邊還放有一個陰陽圖案的標識。”
齊長老冷冷道:“這不可能,衣服我可以理解,但陰陽宗的標識我是不可能落在那裡的。”
“所以那標識爲何會會出現在田小儀家裡。”
陳牧眯起溼潤漆黑的眼眸。
齊長老仔細想了想,眸子裡迸出一縷寒芒:“田小儀!”
“啪!”
陳牧又拍了下雲芷月的大腿。
後者蹙起好看的柳葉眉,一臉幽怨的瞪着陳牧,悄悄揉了揉痛疼的大腿面,但發現齊長老意味深長的盯着她,臉蛋一紅,別過螓首。
“所以那天,田小儀是故意暗示張阿偉的。”
陳牧淡淡說道。“張阿偉這小子腦子不太好使,但有時候也不是純傻,遇到不懂的都會去問我。
如果那天你在家裡,張阿偉來敲門,你會開嗎?他會發現你不是真的田小儀嗎?
而你那天晚上不在家,真正的田小儀爲何不幫忙去掩飾,非得讓張阿偉在外面苦等大半晚上?”
齊長老面色陰晴不定。
倒頭來,這個田小儀終究是擺了他們一道。
陳牧將手放在雲芷月的大腿上,輕輕摩挲着:“人是不可能有太多單純的,你們說要給她自由,她就真的相信你們?
她跟了武神通那麼久,若是沒點心思,又怎會完美的潛伏?”
陳牧嘆了口氣:“她這麼做的目的無非有兩點。
引起我們的注意,然後在你們身後玩一處螳螂捕蟬的戲碼,將所有人一網打盡。
如果引不起我們注意也沒關係,反正這場計劃她是不參與的,在你們搶奪‘天外之物’時,便可溜走。”
齊長老閉上眼睛,深嘆了口氣:“你說得對,沒有人是真正單純的。”
她睜眼看着陳牧,似笑非笑:“可你是不會讓她走的。”
陳牧點頭:“沒錯。”
既然都知道這丫頭居心不良了,陳牧自然有所準備。
“不過我想不明白的還有一點。”
陳牧將資料扔在旁邊,直視着齊長老。“你爲什麼要幫助嵇無命,這是我始終從線索裡找不到的。”
“一命交情。”
齊長老看了眼嵇無命,神情坦然。
陳牧不解。
齊長老緩緩說道:“那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有一次我在捉妖時遇到危險,是嵇無命救了我一命,所以我只是還人情債而已,就這麼簡單。我和他並不熟。”
“原來如此。”
陳牧苦笑着點了點頭。
這就沒辦法去查了,不是所有的疑點都能用邏輯案件去打開的,總是會有那麼一兩處意外。
……
押送到朱雀堂生死門大獄前。
陳牧看到了被冥衛抓起來的田小儀……對方肩膀上還挎着一個包袱,還沒準備出城門呢,就被抓了起來。
這是陳牧在天兆獄內,就提前安排好的。
“你不該自作聰明的。你想把我們的注意力轉移到齊長老身上,可你終究只是一枚被暴露出的棋子而已。”
陳牧走到田小儀面前,望着女人黯淡的神情,淡淡道。“有時候真的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阿偉哥呢?”
田小儀看了眼嵇無命他們,靈動的眸子試圖在人羣中搜尋,卻沒看到張阿偉的身影。
這些天,跟張阿偉談戀愛的是她本人。
目的也是爲了監視罷了。
“他死了。”陳牧聳了聳肩。“在你把他送給武神通的那一刻起,你就明白,他幾乎活不了命。”
“死了麼……”
田小儀嘴脣咬出了血絲。
陳牧沉默片刻,道:“有沒有什麼想說的,我可以給他帶話。”
田小儀美眸一亮,聽出了陳牧話裡的意思。
但隨即,她明亮的眸子漸漸黯淡下來:“活着就好……是我對不起他,阿偉哥他……他是個好人。”
“就讓我帶這句話嗎?”陳牧笑了。“他是個好人?”
田小儀搖了搖螓首,眼角淚花閃動:“我給他留了一封信和一份禮物,在他的家裡,是很早之前就留下的。當時我想着,如果他能活着,看到那封信,也許……”
田小儀低頭苦笑了兩聲,轉身進入了生死大獄。
現在說什麼也都沒意義了。
望着少女離去,陳牧無奈一嘆,來到了隊伍最後面的一輛馬車上。
這傢伙此刻神情極爲萎靡。
倒不是隻爲了田小儀,而是沒能成功變身爲大魔王,讓他從法越寺難過到了現在。
“班頭,爲什麼就沒有成功呢?”張阿偉不解。
陳牧也不知道爲什麼。
可能是武神通操作失誤?
他拍了下張阿偉的肩膀,說道:“田小儀留了一句話。”
“什麼話?”
“你是個好人。”
“……”
“好吧,不逗你了。”陳牧笑了笑,“她說她給了留了一封信和一樣東西在你家裡,我估計她早就打算離開京城,所以提前給你的。”
一封信……
張阿偉坐起身來,連忙問道:“信在哪兒?”
“她沒說。”
“沒說?”
“對啊,我感覺她不想說,估計也就是什麼對不起的話之類的。”陳牧說道。“你去家裡找找。”
張阿偉心情黯然:“我知道了。”
……
另一邊。
齊長老與雲芷月相對而立。
望着戴上特製腳鐐鐵銬的齊長老,雲芷月輕聲道:“謝謝你剛纔沒有揭穿我的身份。”
“我又不是沒眼色的一個人。”
齊長老望着天邊,漸漸斂了笑容。“本來應該是陰陽宗抓我回去的,現在我犯了大案,估計這生死門也是出不去了。”
“爲什麼?”
“什麼爲什麼?”
“爲什麼你要背叛陰陽宗,就因爲你要報答嵇無命的救命之恩?”
雲芷月望着眼前的長老,滿是疑惑。
這位長老在陰陽宗的地位並不是特別高,但曾經有段日子照拂過她,所以雲芷月一直對她抱有敬意。
可對方卻毫無徵兆的背叛陰陽宗。
這真的讓她費解。
“芷月……”
齊長老擡起帶着鐵鏈鐐銬的手,想要去輕拂對方臉側的一縷秀髮,但最終還是作罷。“陰陽宗沒你想象中那麼好,如果你有脫身的機會,就趕緊離開吧。”
雲芷月眉尖蹙的極緊,緘默片刻後道:“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齊長老轉移了話題:“前幾天你遭到了刺客追殺,後來你又掉入陷阱身負重傷,這些我都知道。”
“這幕後之人不是你嗎?”雲芷月冷冷道。
齊長老搖頭:“這個時候我就沒必要騙你了,你們追蹤我,但其實我壓根就沒理會過你們。殺手也罷,陷阱也罷……這些都不是我做的。
不管你信與不信,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你,你還是要小心身邊的人。另外,也讓少司命小心一些,那丫頭有時候性子其實比你單純。”
聽着齊長老的話,雲芷月內心泛起驚濤。
她一直以爲,那刺客和陷阱都是出自齊長老之手。
沒想到是別人的陰謀。
那這陰謀是在針對誰?是在針對她嗎?
——
驕陽似火,赤日炎炎,碧藍的蒼穹上彷彿燃燒着一團火焰,將蒼茫大地炙烤得熾熱難耐。
和煦的微風拂面而過,吹散了幾分炎熱。
陳牧靠在庭院躺椅上,享受着青蘿按摩腿部的舒適感,嘴裡吃着娘子剝來的葡萄,好不愜意。
距離祭祀大典一案已經過去了七天。
但民間的討論度卻遠遠不如上次的平陽王府一案。
季瓶兒也被抓了起來。
而在被抓的當天,東遠王府便與其撇清了關係,公開斷絕關係。
嵇無命還在生死門關着。
田小儀留下的那封信和東西,張阿偉始終沒找到,最後作罷。
雙魚國在得知情況後,也立即派來使者進行說明,並奉上不少禮物,表示皇子的計劃與他們無關。
但這些都是小事,因爲……
年輕皇帝親政的時間,又推遲了一年!
原來就在祭祀大典結束那天,太后便和皇上一起召開了朝會。
剛開始大家還在討論祭祀大典爆炸一事,但慢慢的風向就開始變了,羣臣開始相互攻擊揭短……
整個大殿就像是菜市場一樣。
而且有六名官員因爲被揭出案子,直接被拖了出去,其中一個還在午門被斬了首。
然後,平陽王府一案又被翻了出來,並且有意將皇帝牽扯進去。
無數被驗證了一二的八卦和流言輪番上陣,真真假假讓人難以分清,全都如刀劍般刺向皇帝。
而太后同樣被一些官員開始攻擊,翻出很多曾經的案子進行辯論。
無論是中立派,或是皇帝派,或是太后派背後的官員,基本都是擼起袖子,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腹稿,唾沫星子亂濺。
有幾人當場更是被氣暈過去,乾脆讓太醫在殿外候着。
氣氛被炒得差不多了,最後終於有人提起了當年狸貓太子一案。
說真太子還在民間。
在大炎王朝,血脈的傳承是極爲重要的。
如果當年真有太子被遺棄在民間,那麼對於現在的年輕皇帝是一大打擊,甚至動搖皇位。
於是又一番脣槍舌劍開啓了。
而陳牧、朱雀等人更是被人頻頻彈劾,包括冥衛都指揮使古劍凌和西廠督主雨少欽也未能倖免。
隱藏在相互陣營裡的臥底開始出現了。
一些中立官員也紛紛開始站隊,二五仔們也開始飆戲了。
作爲中立一派的禮部右侍郎許大人,也在某位官員抨擊彈劾朱雀時,幫着朱雀說了句好話。
整個朝會持續了五個時辰,一些年邁的老官員差點沒能走出大殿。
就在氣氛僵持激烈之時,有人拿出了殺手鐗。
而這個人竟是太子少傅,他帶來了一位婦人,這婦人曾是某位嬪妃的宮女之一。
老宮女說:那天她偶然間看到有人抱着一個孩子離開了許貴妃的宮府,只是自己因爲害怕,一直沒敢說。
面對老宮女的身份,自然不少官員進行質疑。
可經過調查後發現,這宮女的確是當年端妃手下的一個宮女,與許貴妃宮府相鄰。
老宮女的一面之詞終究還是不能作爲直接證據,但形勢已經開始朝着年輕皇帝不利起來……
朝會又持續了一個時辰。
幾個小物證開始搬上臺面,而且皇帝一方的官員有不少被查出了把柄,爭辯時開始畏畏縮縮。
一些隱藏的暗棋子也被提前摁住,無法發揮出作用。
關注公衆號:書友大本營,關注即送現金、點幣!
直到形勢徹底無法翻轉時,皇帝一方竟提出了退位,說要去民間找真太子來繼位。
對此情況,反而太后一方竟主動幫皇帝說話。
甚至太后本人也抹着眼淚,怒斥一些臣子居心叵測。
總之大概就是說,皇帝是我從小撫養長大的,他是個當皇帝的好料子,哪怕民間有真太子,也不能隨意退位,誰要是逼迫皇帝退位,那就先踩着我太后的屍體過去等等。
而皇帝也乾脆跪在地上,同樣抹着眼淚,說讓我退位吧,我不是正統太子等等之類的。
於是雙方開始了詭異的爭辯。
太后一方幫着皇帝說好話,而皇帝一方堅持退位,表面的形勢完全反了過來。
爭執到了晚上,雙方終於達成了共識。
皇帝暫緩執政一年!
一年之後如果找不到真太子,那就正式執政,太后也徹底放棄手中權力。
如果找到了,再進行商議。
一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但對於太后而已,這一年足以做太多事情了,也能將自己的勢力一步步更爲鞏固。
有趣的是。
在朝後結束時,太后已經哭成了淚人,哭喊着‘讓我兒受了委屈’云云之類的話,最後更是氣急攻心暈了過去。
皇帝也跪在鳳鳶宮前,感激太后在朝堂上護着他,最後也哭着暈了過去。
兩人上演了一出情深真切的母子大戲,讓人爲之動容。
在朝會結束後,民間自然掀起了一片波瀾。
無數流言如雨後春筍般開始涌現。
說太后欲要做皇帝,居心不良。
說皇帝是假的。
對於陳牧與陸舞衣郡主親嘴一事也被翻出來大肆炒作。
甚至還有傳聞說太后養了小白臉等等。
一時間沒人去關注祭祀大典一案。
更有一些人找到了陳牧的宅院,開始辱罵踢門,在牆壁上潑糞等等,說是爲陸舞衣郡主打抱不平。
但這些人第二天就沒在出現過。
彷彿消失了一般。
直到陸舞衣親自出來說明,並且告知衆人自己已經進入清風庵帶髮修行,引起一陣熱議。
也就漸漸沒人來理會陳牧了。
“這個太后還是狠吶。”
陳牧揉着白纖羽的纖細軟柔的小手,感慨道。“她早就掌握了真太子存在的證據,卻假裝在鞠春樓一案中努力去抓蛇妖,其實就是爲了讓皇帝的底牌暴露出來。
朝堂之上,皇帝雖然做了萬全準備,但還是被太后一頓胖揍,只能說太年輕了。”
白纖羽微微一笑:“你破了案子,反倒沒人關注,看來你的賞賜也沒了。”
“隱藏的那位雙魚國皇子沒被揪出來,這案子還不算完。”
陳牧皺着眉頭苦笑道。“不過我已經懶得查了,讓其他人去查吧,太累了,得休息幾天。”
正在捏腿的青蘿美眸一亮:“姐夫,要不今晚咱們去逛廟會,聽說霽月樓來了一位名妓,歌舞琴簫樣樣精通,會在廟會表演。對了,還有京城才子舉辦的一場詩詞大會……”
“別了,這些很無聊。”
即便是喜歡詩詞的白纖羽,對這些也提不起興趣,搖頭說道。
至於名妓表演,那就更不行了!
去也不能帶上夫君。
陳牧倒是贊同:“名妓表演咱先不說,那個詩詞大會是最最無聊的一個,無非就是裝逼的。
劇情我都想好了,到時候我陪你們過去,然後有才子見你們漂亮,不服氣,於是嘲諷我。而我呢,便很不好意思的留下幾篇絕世名篇,震驚全場,引來無數佳人媚眼。”
聽着陳牧自誇言語,白纖羽美目熠熠:“夫君這麼一說,妾身倒有些興趣了。”
“真沒意思。”陳牧擺手。
“那就這麼定了,今晚我們去逛廟會。”白纖羽語氣不容置疑。
“娘子你這……”
陳牧張了張嘴,只能無奈嘆了口氣。但脣角卻悄悄勾起一抹隱蔽的小弧度。
耶,可以去看名妓表演了!
我要看乃至!
——
鳳鳶宮。
藕紗在榻前拂動飄飄,鏤窗並未關閉。
秀榻上,一具玲瓏有致的修長女體帶着慵懶的姿態爬了起來,望着窗外暗光,喃喃自語:
“好些日子沒這麼舒服的睡過了。”
回想起今日清晨年輕皇帝又跑來請安慰問,還拖着一身令人瞧了心疼的憔悴,太后脣角翹起。
這孩子,演技倒是跟她有的一拼了。
如今皇帝執政日子推遲一年,對於她而言,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一年……她足以完成很多事情。
“值得慶祝。”
緊繃的情緒鬆懈下來,滿身的疲憊褪去,此刻太后的一身輕鬆,甚至想早點樂趣玩玩。
樂趣……
待在這深宮裡,又有多少樂趣可言。
無意間,她的目光落在案桌上放了好幾日的一卷案宗上——那是祭祀大典一案的總結。
是陳牧親自寫的,將案情分析的極爲透徹。
太后想了想,從秀榻下來。
裸着一雙玉嫩精巧的丫子踩在地毯上,兩條皙白細直的裸腿,交疊叉出藕色薄紗,風情無雙。
她將卷宗拿起來,玉芽似的纖細指尖仔細翻看。
許久,她喃喃道:“這陳牧挺厲害的呀。”
漸漸的,一個念頭生了出來。
“我想出宮會會他。”
太后放下手中卷宗,似乎是對着空氣說道。
然而就在她話音落下的剎那,空氣中一陣波紋浮動,一道被白霧籠罩着的身影突兀出現在她的身旁。
“太后,有危險。”聲音是個女人,很清冷。
“不是有你保護嗎?”
太后淡淡一笑,並未讓侍女進來替她更衣,而是自己從衣櫃裡挑選着衣服,眼眸裡染着一抹興奮。
就像是小女孩兒似的,準備去尋找一番樂趣。
“太后,有危險!”
女護衛說道。
太后並未在乎,翻找出一件點綴着牡丹花,華貴帶着幾分素雅的長裙,笑容濃郁:“就這件了。”
“太后,有危險!”復讀機再次提醒。
穿好衣裙後,太后望着朦朧人影,櫻脣微抿,促狹似的一笑:“你這個大炎國排名前三的高手也害怕?以前又不是沒出過宮。”
“太后,有危險!”
“……”
太后搖了搖螓首,“我心意已決,就是隨便出去看看,這些天太悶了,想找個樂子好好放鬆一下心情。”
“太后,有危險!”
護衛的職責就是提醒,但不能阻攔主人。
太后沒理會她,走到一處牆壁前,玉白色的纖美手掌輕輕放在旁邊的一副圖案上。
隨着輕微的摩擦之聲,出現了一個暗格。
太后拿出一個烏黑盒子。
打開後,裡面是一副軟皮製造的面具,質地綿軟略帶韌性,帶着一抹體溫,與真人臉面無異。
這面具不僅可以改變聲音,還能變移五官,便是法寶也檢測不出來。
包括氣質與身材也會相應改變一些。
“太后,很危險!”
女護衛繼續提醒。
太后小心翼翼的拿起面具,走到鏡子前仔細貼上,很快便浮現出一張完全陌生的女人臉龐。
就像是年輕的二八少女,絲毫沒有違和感。
氣質也隨之發生改變。
她隨手解開長髮,重新梳了個貼合少女型的髮髻,清冷中帶着幾分孤傲與一絲小調皮。
“太后,很——”
“夠了!”
太后冷冷呵斥一聲。
女護衛不再出聲。
太后走到暗格前,注視着裡面存放的東西許久後,取出了一枚玉簪,美眸浮動着些許追憶
“這玉簪是當年哀家剛入宮時,許貴妃送我的。”
太后喃喃自言,似乎是說給女護衛聽。
“哀家一直保留着……他們都認爲狸貓太子一案是哀家在背後製造的,呵呵……哀家可沒那麼狠毒。”
“不過……那太子卻是哀家讓人偷偷送出宮去的。”
“可惜啊,本以爲能救下他一命,結果還是死了。也或許沒死,但無所謂了。”
太后美眸寒芒浮動,將玉簪緩緩插入髮髻。
“不管死沒死,這天下終究還是哀家的,只靠一個天命就想從哀家手裡奪走權力,真是笑話!”
她合上衣襟,微微揚起白雪般的精緻下巴:
“走吧,去會會那個陳牧。哀家倒要瞧瞧,能有什麼三頭六臂把小羽兒給迷成那樣。”
“這男人……很危險。”女護衛斟酌開口。
太后回眸一笑,柳眉斜撩:“那我倒要見識見識,有多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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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這章差不多一萬字了,差不多是兩章吧。就差幾百字,沒必要水,晚上還有一章加更的,等會兒有個單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