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芒收回。
但那柄劍,依舊指着洛青舟的咽喉,寒氣刺膚!
洛青舟穩住了體內激盪的內力與氣血。
他擡起衣袖,擦了擦嘴角的血跡,心頭正思考着要不要再次回到地底時,外面突然傳來了月舞的聲音:“殿下,御林軍首領元重過來了,說宮中有刺客,不知道是否逃到了這裡,爲了殿下的安全,他希望殿下可以允許他帶人進來搜查。還有,他希望殿下可以暫時收起地底的陣法,他們的人已經在地底了,也想去這裡的地底搜查一下。”
南宮火月的目光,始終盯着眼前戴着面具的身影,聞言淡淡地道:“讓他滾。”
“是!”
月舞立刻轉身出去。
不多時,她又回來回覆道:“他們已退到了遠處,在外面守着,說是爲了保護殿下的安全。”
南宮火月沒有再說話,目光依舊盯着面前單膝跪地,低着頭,一動不動的身影,隨即伸手從旁邊的屏風上抽下了紅色的衣帶,緩緩地系在了盈盈一握的纖腰間。
做完這些,她又看了那道身影一眼,隨即轉過身,赤着一雙雪白纖秀的玉足,踩着絨毯,走到了旁邊的桌前,坐了下來。
然後端起酒壺,倒了一杯酒,慢慢地品嚐着。
屋裡,寂靜無聲。
洛青舟單膝跪在地上,咽喉被劍尖抵着,戴着面具的臉上看不出表情,心頭不知道正思考着什麼,同樣一言不發。
良久。
南宮火月方放下酒杯,目光重新看向了他,語氣淡淡地道:“看到本宮的身子了嗎?”
洛青舟低着頭,沉默不語。
那截抵在他咽喉的劍尖,忽地用力,刺進了他的肌膚。
一滴鮮血順着劍尖,溢了出來。
洛青舟依舊沒有說話。
南宮火月端起酒壺,又斟了一杯酒,道:“說說,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洛青舟沉默了一下,道:“在下在地底隨意遊蕩,無意間闖入這裡的,並非有意冒犯,也沒有任何企圖。”
南宮火月看着他道:“可是外面的人說,你是刺客。”
洛青舟低頭道:“在下絕不敢行刺……您。”
南宮火月道:“哦?你認識本宮?”
洛青舟恭敬道:“身爲大炎人,誰不知曉我大炎天女?”
南宮火月盯着他臉上的面具看了一會兒,命令道:“把臉上的面具摘下來。”
不待洛青舟自己動手,旁邊忽地伸出一隻手,摘掉了他臉上的黑虎面具。
在被那名老太監打傷以後,他的易容術就已經失效。
現在的他,回覆了原本的體型,與楚飛揚的面貌。
他依舊低着頭,目不斜視,滿臉恭敬之色。
南宮火月又神態威嚴地命令道:“擡起頭來,看着本宮。”
洛青舟緩緩擡起頭,看向了她。
兩人目光相對。
南宮火月容顏威嚴而冷酷,淡淡地道:“楚飛揚,你深夜入宮,不是行刺,又是爲何事?”
洛青舟沉默了一下,道:“與殿下無關。”
“唰!”
脖子處的劍尖,再次觸在了他的喉嚨上。
南宮火月挑了挑眉,道:“哦?真的與本宮無關嗎?本宮還以爲伱是專門來找本宮的。畢竟那天,你在殿上維護本宮,說了那麼一番慷慨激昂的話。”
洛青舟低頭沉默。
南宮火月再次冷聲命令道:“擡起頭來,看着本宮。本宮沒有讓你低頭之前,你不準低頭。”
洛青舟只得又擡起頭,看着她。
南宮火月目光威嚴而冷漠,又盯着他看了片刻,方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一縷酒水順着她紅脣的嘴角流下,又順着她雪白頎長的脖子滑落而下,落在了她白皙而完美的鎖骨上,又繼續向下……
洛青舟垂下了眼簾。
南宮火月放下酒杯,看着他道:“再問你一句,剛剛從地底出來時,看到本宮的身子了嗎?”
洛青舟沉默了一下,垂着目光道:“池邊有霧,在下的確看到殿下從浴池中起來了,但並未看清。”
南宮火月面無波瀾地道:“那就是看到了。”
洛青舟沒有再多說。
南宮火月淡淡地道:“說吧,準備怎麼給本宮交代?”
洛青舟看着她道:“殿下想要什麼交代?”
南宮火月盯着他的眼睛,目光冷酷地道:“自剜雙眼,或者割掉舌頭,你自己選一個。”
洛青舟微微蹙了蹙眉頭,緩緩握緊了手裡的玉鼠。
正在他準備蓄積力量,鑽入地底時,南宮火月突然冷冷地道:“你跑不掉的,你當地底沒有人抓你?只有在本宮這裡,你才能活命。也只有本宮,能保你安然無恙地出去。”
洛青舟看着她道:“殿下,在下不想自殘。如果殿下有其他事情需要幫忙,在下一定答應。”
南宮火月似乎思考了一下,道:“其他事情麼?”
頓了頓,她又看着他道:“本宮暫時還沒有想到。你看了本宮的身子,你覺得什麼事情可以讓本宮不再追究?以本宮的身份,能有什麼事情需要你幫忙?”
洛青舟正不知該怎麼回答時,她又淡淡地道:“楚飛揚,念在你當初在大殿上維護本宮的份上,本宮可以再給你一個不用自殘的選擇。不過,本宮暫時還沒有想到什麼事情,但是,你現在需要答應本宮,無論以後本宮讓你做什麼,你都不能拒絕。”
“當然,本宮絕不會讓你傷害無辜,更不會讓你做十惡不赦的事情。”
洛青舟仔細思考了一下,拱手道:“多謝殿下,在下願意爲殿下效勞。”
南宮火月眸中光芒一閃,道:“口說無憑,立字據!”
話語剛落,月舞已經拿來了筆墨紙硯,把宣紙在桌上鋪開,親自研墨。
南宮火月拿起筆,在宣紙上寫下了一段文字,道:“你過來,謄寫一遍,簽上你的名字,按上你的手印,滴上你的血。”
洛青舟頓了頓,從地上起來,走到桌前,認真地盯着上面的字看了幾遍,方接過筆,用另外的字跡謄寫了一遍,又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隨即,按手印,在脖子處抹了抹鮮血,按在了上面。
南宮火月拿起宣紙,又仔細看了一會兒,方放回在了桌上,看着他道:“既如此,那本宮今日就饒過你。不過,楚飛揚,今晚之事你若是傳出去了,你該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洛青舟立刻躬身低頭道:“殿下放心,今日之事,在下絕不敢外傳。如有外傳,天打……不得好死!”
南宮火月挑了挑眉,道:“怎麼不敢說天打雷劈?”
洛青舟看了她一眼,又重新道:“如有外傳,天打雷劈!”
南宮火月又道:“再加一句,斷子絕孫。”
洛青舟嘴角抽搐了一下,只得又道:“如有外傳,天打雷劈,斷子絕孫!”
南宮火月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正要說話時,外面突然傳來一道聲音:“殿下,太后來了,李忠李公公跟在後面。”
此話一出,南宮火月目光一凝,稍一沉吟,看向面前的少年道:“李忠是宗師高手,你這個時候出去,已經來不及了。至於地底,更不能去。”
說完,她扭頭看了一眼浴池,猶豫了一下,道:“躲在水裡吧,記住,不要發出任何氣息,不要有任何一絲一毫的動作。”
洛青舟沒敢猶豫,立刻進了浴池,沉入了水底,屏住呼吸,施展斂息術,貼在水底,一動不動。
南宮火月看着水面上漸漸恢復平靜的花瓣,又收起了桌上的東西,這才淡淡地道:“對母后說我在沐浴,讓她一個人進來。”
“是。”
月影和月舞,都退了出去。
不多時,一道急促的腳步聲從外面傳來,剛進門,便滿臉驚慌地道:“火月,你沒事吧?剛剛宮裡出現了刺客,那刺客突然在你皇弟的寢宮出現,若不是李公公恰巧閉關出來發現了,只怕你皇弟……哎,也不知道那個刺客是如何潛入那裡的,竟然只與你的皇弟只有一牆之隔了,直到現在,母后還是心驚肉跳啊。”
太后一身紫色裙裝,頭飾都還沒有來得及戴上,顯然起來的很匆忙,一臉心有餘悸的表情。
南宮火月依舊坐在桌前,神情淡淡地看着她道:“母后不用擔心,宮裡有這麼多高手,一定會抓到刺客的。”
太后走到她身旁,握着她的手道:“火月,你不知道,那名刺客非常可怕,外面那麼多守衛,地底還有很多陣法,他竟然都悄無聲息地潛進去了。現在御林軍,錦衣衛都出動了,但是卻找不到他,也不知道他藏到那裡去了。母后擔心你,怕那刺客來這裡來了啊。”
南宮火月依舊目光冷漠地看着她道:“母后是關心我,專門過來陪我的,還是懷疑刺客就藏在我這裡,所以帶着李公公過來搜查的?”
此話一出,太后臉上的表情頓時僵了一下,隨即連忙道:“火月,你說的什麼話,母后怎麼會懷疑你?母后只是擔心你,所以纔過來看看。那刺客非常可怕,萬一不小心潛入進來了,你的守衛又沒有發現,那可就危險了。所以母后才帶着李公公過來看看,幫你查找一下。火月,你可不能傷母后的心啊。”
南宮火月微微低頭,撫摸着手中的酒杯,臉上沒有任何波瀾,只是語氣中,卻帶着一絲自嘲與淒涼:“母后,你可以懷疑我任何事情,但是……他是我弟弟,同父同母的親弟弟,我南宮火月就算再冷血無情,也絕對不會做出傷害他的事情。難道在你們的眼中,我已經沒有任何人性了嗎?”
太后握緊了她的手,目光慈愛地看着她道:“火月,母后真的沒有懷疑你,只是……那刺客非常危險,母后只是擔心你。你聽話,讓他們在你這宮中搜查一下,還有地底,這樣母后才能安心,好嗎?”
隨即又連忙道:“火月,你放心,除了李公公,搜查的都是女侍衛,而且她們絕不敢碰你的任何東西的。至於你的閨房,也絕對不敢有人進去。”
南宮火月又沉默了一會兒,方道:“既然母后都開口了,那就讓他們搜吧。”
隨即對着外面吩咐道:“月影,地底的陣法暫時收起。”
“是,殿下。”
外面答應了一聲。
太后聞言,也立刻對着外面吩咐道:“去吧。”
外面並無腳步聲,但幾道陌生的氣息,快速離開了。
太后的目光,看向了這間浴室。
南宮火月端起酒壺,倒了一杯酒,面無波瀾,慢慢地品嚐着。
“火月,你剛洗完澡嗎?用的什麼花瓣,好香。”
太后站起身,一邊說着話,一邊走向了浴池,看向了裡面。
南宮火月坐在桌前,淡淡地道:“上次母后送來的。”
太后站在浴池邊,又盯着池中看了一會兒,方擡起頭,又看了一眼屋裡的其他地方,這纔回到桌前,笑道:“母后那裡還有一些新鮮的,你若是喜歡,明天母后再讓人給你送來。”
南宮火月喝着酒,淡淡地道:“不喜歡。”
太后頓了頓,又笑道:“對了火月,你招選駙馬的事情,母后已經跟你那些叔叔伯伯說了,他們都沒有任何意見。我們仔細商量了一下,決定在大年初一的時候,就去提親。你幾個王叔親自去,還有你幾個姐姐妹妹都一起去,你到時候只管在宮裡等着就是了,什麼都不用操心。至於你選中的那個駙馬……”
“母后。”
南宮火月突然打斷了她的話,道:“時候不早了,您快回去休息吧,我也累了。”
太后正要說話,外面突然傳來了長孫婉兒的聲音:“太后,長公主這裡他們都搜查過了,地底和地面全部都搜查了一遍,並沒有找到那名刺客。”
太后聞言,撫了撫胸口,笑道:“火月,還好,那個刺客沒有潛入這裡,這樣母后就放心了。既然你累了,那就早些休息吧,外面有守衛守着,你也不用太擔心。那母后就先回去了。”
南宮火月微微低着頭,看着杯裡的酒水,並未說話。
太后又看了她一眼,方拖着長裙離開。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了一名老太監的聲音:“太后,奴才已經好久都沒有見到殿下了,當初先帝讓奴才教殿下練功,那段時日,是奴才最開心的日子……請允許奴才在這裡多留片刻,讓奴才跟殿下說說話。”
太后頓了頓,道:“你也算是火月的師父了,見見她也是應該的。”
說完,她在宮女與侍衛的簇擁下離開了。
老太監躬身低頭,站在門外,待太后出了門,方開口道:“殿下,老奴給您請安了。”
南宮火月坐在桌前,眸中露出了一抹波瀾,淡淡地道:“李公公,要進屋來說話嗎?”
老太監在門外低着頭道:“老奴不敢。老奴留下,只想跟殿下嘮叨幾句。雖然可能會有些囉嗦,但是,老奴不想看到殿下越走越遠,讓先帝失望。”
南宮火月沉默着,並未再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