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右側。
靠窗的位置上,洛青舟正坐在那裡,與孔轍和另外兩名書生說着話。
舞臺上,身材曼妙的女子,正隨着琴聲歌聲,在姿態優美地跳着舞。
幾人一邊欣賞着,一邊聊着天。
宋如月帶着百靈,沒有冒然過去,而是在他們後面的一桌坐了下來,豎耳偷聽着。
遊船的主人唐大小姐,此時正滿臉笑容地在與前面的一名青年說着話。
那青年的身邊,簇擁着許多人,皆是滿臉恭維之色。
此時孔轍正在給洛青舟介紹着:“那人是江南白家的白玉樓,被譽爲江南七大才子之一,很早就才名遠揚。此次科舉,也中了舉人,是唐小姐親自下船邀請來的。據說他最擅寫詞,江南許多青樓的女子,都夢寐以求,想要向他求得一首好詞,甚至願意免費伺候他半年……”
洛青舟看了一眼,好奇道:“寫一首詞,就能免費在青樓玩半年?”
此話一出,坐在後面一座的宋如月,頓時眯起了眸子。
孔轍笑道:“當然,以他的才名,即便天天住在青樓,也都不需要花費一分錢的。反而那些花魁頭牌等等,都還會主動給他錢。”
旁邊那名叫李放的青年,開口解釋道:“他若寫出一首好詞讓某座青樓的女子唱出來,不僅那女子身價倍增,那座青樓也聲名遠揚,客人自然是越來越多。”
另一名叫何文鬆的青年笑道:“洛兄,就像你們莫城流傳出來的那首《水調歌頭》,你聽聽,現在全國各地都在流傳這首詞。許多人原來根本就沒有聽說過莫城,但此詞一出,莫城的名字立刻就名揚全國了,這就是好詞的效應。”
李放嘆道:“這《水調歌頭》一出,其他寫月詞皆是黯然失色,真不知道何人能寫出這般神仙之詞來。別說青樓女子,那些文人墨客,才子才女,哪個聽到這首詞,不是心神俱醉,驚歎不已?我們那裡的太守千金,上個月就公開喊話,若是這首詞的作者是個男子,不論多老,不論是否成親,她都願意嫁給他。”
孔轍哈哈一笑:“李兄,如果此事當真,我到時候回莫城去宣傳宣傳,說不定那個叫月墨的就現身了。”
何文鬆嘆道:“可惜了一首絕世好詞,連作者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就這樣流傳出來了。若是我能做出這樣的神仙之詞,到時候去京都後,根本就不用專門去找地方住,直接去住青樓。今天住春花樓,明天住秋香院,後天又去住香薰閣,天天換地方住,夜夜換新娘睡,不用花一文錢,真個是美死了。”
“哈哈,何兄,只怕到時候你腰子受不了啊。”
“只怕何兄住個一個月,就要被吸乾了。”
洛青舟見大家都在開玩笑,也隨口插了一句:“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風流,說不定何兄就願意累死在女人身上。”
此話一出,他突然感到脖子後面一涼,轉頭看去,剛好對上了一雙冒着火焰的美目。
他僵了僵,默默地轉過頭去,閉上了嘴巴,沒再說話。
“洛兄,說的好!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風流!果然不愧爲莫城科舉頭名,好文采!”
何文鬆拍掌讚道,隨即嘿嘿笑道:“這次唐小姐請了許多青樓藝人隨行,還有兩名青樓頭牌,皆生的極有味道。待會兒詩會,洛兄若是能作出一首好詩,晚上就不用回房了,自會有美人兒邀請洛兄共赴巫山,哈哈哈哈……”
孔轍和李放也都跟着嘿嘿笑着,臉上都露出了男人才懂的猥瑣表情。
洛青舟也跟着僵硬地笑了一下。
等他又轉過頭時,剛好看到那位岳母大人帶着百靈,怒氣衝衝離去的背影。
百靈似乎感覺到了他的目光,轉過頭來,對着他嫣然一笑,然後又把手掌在脖子上一劃,做出了一個殺頭的動作,滿臉幸災樂禍的神情。
舞臺上的歌舞終於結束。
唐煙兒上臺說了幾句話,除了歡迎來自各地的才子才女以外,還着重介紹了一下那個被譽爲江南七大才子之一的白玉樓。
說到白玉樓時,臺下許多女子,都是偷偷看向了那名大才子,美目中光彩熠熠。
接下來,晚宴開始。
大家都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開始享受着豐盛的菜餚美酒。
唐煙兒帶着丫鬟,向着洛青舟走了過來,走到近前時,方滿臉笑容道:“洛公子,伱那幾名家眷怎麼沒有下來用餐?是讓丫鬟把酒菜送上去,還是喊她們下來一起?”
洛青舟連忙道:“多謝唐小姐,她們不喜熱鬧,就不用喊她們下來了。”
唐煙兒笑道:“好,那我讓丫鬟送點酒菜上去。”
洛青舟再次道謝。
唐煙兒沉吟了一下,道:“洛公子,你們莫城前幾個月流傳出來很多絕佳的詩詞,其中兩個人很神秘,一個叫月墨,一個叫落墨。大家都都猜測他們應該是同一個人,而且還猜測,這個人可能就是那位莫城第一才女秦微墨。你和孔公子都是莫城人,可見過那位秦家小姐?”
孔轍正要搖頭,突然心頭一動:秦微墨?秦家小姐?
他突然又看向身旁的少年,吃驚道:“洛兄,在下上次與苗兄他們去拜訪你時,去的好像就是秦家。那位秦小姐,不會就是你們府上的吧?”
說完,又連忙道:“洛兄,在下雖是莫城人,卻一直住在外面,並不清楚城內的情況,若是猜錯了,洛兄千萬別見怪。”
此話一出,唐煙兒三人,皆是一臉驚詫之色。
洛青舟見此,只得道:“那位秦小姐,的確就是鄙府上的。不過那幾首詩詞到底是不是她做的,在下也不知道,她也從未承認過。”
唐煙兒怔了一下,滿臉疑惑道:“洛公子,你不是姓洛嗎?怎麼住在秦府?”
旁邊的何文鬆和李放,也都滿臉好奇之色。
孔轍頓時反應過來,臉色微變,暗叫不好,連忙想要岔開話題:“唐小姐,那首……”
“在下是入贅到秦府的。”
洛青舟一臉坦然道。
此話一出,唐煙兒頓時一愣,臉上露出了一抹不可思議之色:“入贅的?”
旁邊的何文鬆也滿臉吃驚道:“洛兄竟然是入贅進去的?”
孔轍滿臉愧疚,沒敢再吭聲。
這年頭,贅婿的名聲可不好聽,說好聽點,是吃軟飯的,用來播種的,說難聽點,就是個奴隸僕人。
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尷尬起來。
“唐小姐!唐小姐!”
這時,前面有名書生似乎有事,站起來喊道。
唐煙兒連忙賠了聲罪,告辭離去。
孔轍見氣氛不對,連忙打了個哈哈,轉移話題道:“聽說這次唐小姐請來的青樓花魁,有一名是百花國的美人兒,待會兒可要好好看看。”
何文鬆和李放都恢復了之前的神色,笑道:“的確要好好看看,聽說現在女子流行的各種絲襪,都是百花國那邊傳來了,嘿嘿,那絲襪穿在腿上,太誘人了,摸起來絲滑無比……”
幾人依舊神色如常地聊着天。
不過洛青舟可以清晰感覺到,另外兩人對他的疏遠。
即便是考得舉人第一名又如何?
這個時代,都是論出身的,如果出生卑微,即便才華蓋世,以後做的高官,還是會被世家子弟看不起。
況且他這個舉人頭名,只是小小莫城的,含金量甚至不如江南舉人倒數的。
洛青舟沒再自討沒趣,又喝了幾杯,起身告辭離去。
孔轍本想挽留,又覺得他留在這裡的確有些尷尬,只得歉意地點了點頭,道:“洛兄,早點休息,明日再聚。”
這時,唐煙兒正在舞臺上說話。
詩會正式開始。
洛青舟沒有停留,直接上了樓,回到了房間。
他剛進房間不久,宋如月又沉着臉,帶着百靈下去了。
在一樓大廳找了一圈,沒有找到他,這時,剛好聽到唐煙兒在臺上宣佈以“酒”爲詩題。
衆才子才女,皆開始低頭構思起來。
百靈走到孔轍三人的旁邊,兇巴巴地問了一句:“我家姑爺呢?是不是被青樓的花魁給勾引走了?”
三人一愣,見她粉面水眸,俏麗動人,即便是一臉兇巴巴的表情,也可愛的很,皆是怔怔發愣,彷彿沒有聽到她問的話。
宋如月這時也走了過來,冷聲問道:“人呢?”
孔轍頓時反應過來,連忙道:“洛兄剛剛已經上去了,應該是回房去休息去了,你們沒有看到嗎?”
兩人一愣,這才快步離去。
“好俊俏的少女,喊洛兄姑爺,莫非是洛兄娘子的丫鬟?嘖嘖,即便京都那些大家千金,都比不上這少女,洛兄這贅婿當的可真是令人豔羨啊。”
李放頓時冷笑一聲道:“還豔羨呢,沒看到洛兄一會兒不在,人家就氣勢洶洶地找來了?你信不信,待會兒洛兄肯定要受罰,甚至會被剛剛那個漂亮的丫鬟啪啪啪地扇巴掌?那美婦人看起來脾氣也不好,估計懲罰的更狠。我隔壁就有個贅婿,我可是天天看到他捱打挨罰。”
何文鬆頓時嘆息一聲:“哎,贅婿可真慘。以洛兄的本事,何必入贅呢,估計也是家庭所迫。”
幾人唉聲嘆氣了一會兒,方想起作詩的正事來,連忙苦思冥想起來。
房間裡。
洛青舟正站在窗前,殷勤地給夏嬋捶着肩膀。
夏嬋握着劍,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目光望着窗外的黑夜,俏臉依舊冷若冰霜。
小蝶在牀上偷笑着繡花。
“吱呀……”
房門突然被人推開。
洛青舟立刻退開,邁動腳步,裝作在散步和想事情。
宋如月冷着臉,走了進來。
百靈跟笑嘻嘻地跟了進來,道:“姑爺,你好厲害哦,竟然把嬋嬋給騙進來了。”
洛青舟道:“外面蚊子多。”
隨即拱手道:“岳母大人,有事嗎?”
宋如月本來氣勢洶洶的,想要來質問他爲何會說出那麼無恥的話來,不過面對着他的眼神,突然又想到,如果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訓斥質問這小子,他突然惱羞成怒,今晚偷偷跑了怎麼辦?
那豈不是雞飛蛋打?
如今這小子已經是自由之身,一天沒有跟微墨成親,一天就不能鬆懈和惹惱他,不然到時候竹籃打水一場空,可就慘了。
想到此,她的氣勢頓時弱了下來,臉上擠出了一絲笑意,道:“青舟,那個……下面在舉行詩會,你怎麼不去?”
百靈立刻道:“好像是以酒爲題。姑爺向來不喝酒,應該是寫不出來的。”
這激將法太幼稚了。
洛青舟沒有理睬她,道:“我有些累了,想早些休息。”
宋如月聞言,看了站在牀邊的小蝶和站在窗前的夏嬋一眼,忍不住道:“你們準備怎麼睡?”
洛青舟裝作不懂:“什麼準備怎麼睡?”
宋如月眯了眯眸子,突然道:“夏嬋,你和百靈去那邊跟蒹葭睡。”
此話一出,屋裡的幾人皆是一愣,目光愕然地看着她。
宋如月連忙道:“我白天睡了,現在不瞌睡。我就在這裡坐着,看一晚的書就行了。”
百靈忍着笑,想起了剛剛那幾名書生聊的話,夫人這是怕姑爺今晚偷偷被下面的花魁給勾走了啊。
夏嬋握着劍,一言不發,出了門。
百靈也正要離開時,洛青舟突然道:“百靈,等等,我寫首詩,你拿下去交給那位唐小姐吧。”
此話一出,宋如月頓時心頭一緊:“你要幹嘛?”
洛青舟恭敬道:“此次我們能夠上船,都是因爲那位唐小姐有愛才之心。之前她送我們上來時,也說了讓我下去參加詩會,我如果不寫一首,不太好。畢竟這次路費,她肯定不會收,我們也不能白白欠了她人情。所以我想寫一首,也算是幫她捧場。”
宋如月蹙眉想了想,立刻正色道:“對,不能白白欠了她人情。若是欠下了,指不定以後她要怎麼拿捏你呢。青舟,寫一首吧,別寫的太好了,將將就就,馬馬虎虎就行。”
洛青舟嘴角抽了一下,道:“青舟知曉。”
小蝶連忙拿出筆墨紙硯,放在桌上攤開,開始研墨。
“以酒爲題嗎?”
洛青舟思考一下,走到桌前,拿起了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