麪包車裡的光線很暗,後面的車窗全都貼着黑色的不透光車膜,只有前面的擋風玻璃透出來的自然光。?我能辨認得出這三個人的輪廓,卻看不見他們的相貌。
一個人說:“看看她身上有沒有手機。”
我身上不僅沒有手機,任何通訊工具都沒有,因爲懷了孕,我的包包都在陸景重身上放着,這樣一來,真的不知道是好事兒還是壞事兒。
另外一個人就向我走過來,離得近了,我也就看清楚他的臉了。
這個人……
很熟悉,好像在哪裡見到過……
他把我的衣兜都摸了個遍,然後狠狠地踢了我的小腿一下:“操,婊子!”
這個時候。我就忽然想起來了。
這個人我確實見過,就在和李崢科去裴斯承的御滿樓吃飯的時候,那個遠遠地看到的站在鄭嬈身邊的身影。
既然認出來了這個人,我也就有了想法。
我可以確認,這一次,是鄭嬈綁我出來的。
看來,我還是太容易就對別人放鬆警惕了,我明明知道鄭嬈不是那種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但是還就偏偏主觀臆斷想讓她和榮凌這樣好好地度過一生。
現在看來,榮凌只不過是鄭嬈的擋箭牌,是她拿來的一個幌子。
她根本就沒有愛上榮凌,她心裡一定都還裝着那個毒梟老大。
我心平氣靜地分析了一下,以榮凌的智商。其實不難看出來鄭嬈對他只是逢場作戲,況且還有鄭嬈肚子裡的孩子,鄭嬈對我說孩子是假的,只是爲了嫁入榮家,在那個大家族。在榮凌父母百般阻撓下手裡握上一張王牌。
我想起來在那個午後,她在我面前情難自禁的哭出來,說她這幾年的艱難,找到愛人的苦痛,不禁覺得諷刺,真的不知道她到底哪一句話是真,哪一句話是假。
原來鄭嬈一早就準備要整死我了。
但是,現在我還有肚子裡的孩子。
我從來沒有想過,在這種情形下。我能夠條分縷析地把所有的事情都串聯起來,這樣冷靜的去分析,而不是害怕的顫抖或者蜷縮成一團,因爲我想到,我現在不僅僅是陸景重的妻子,我還是雪糕還有肚子裡的孩子的媽媽,我不能總是一味的去逃避。
麪包車在路上行駛了一會兒,我能感受到車子從平坦的路上了一條崎嶇的路,車座都有一些顛簸。
我知道現在陸景重肯定已經發現我不見了,但是要是找到我,恐怕還需要去警局調監控路線,需要花費一些時間,我現在能做的就是拖延時間,拖的越長越好。
我的嘴裡還塞着一塊棉布,雙手被綁在背後。只剩餘一雙腿還能活動,我就一邊哼哼的出聲,一邊用雙腿踢着前面的座椅。
“幹什麼?!”
一個人走過來,直接把我嘴裡的棉布給掏出來,我猛咳了一陣,咳得都好像要把肺咳出來一樣,這真不是裝的,不過也爲了贏得了能說話的權利,這些人也怕塞着我的嘴鬧出人命來。
我說:“大哥,我想去廁所。”
這是最行之有效的方法,能讓車停一下,然後我就可以得到下去的機會。
“你想用這種方法逃跑?”
這人蹲下來,兩根粗粗的手指捏住我的下巴,他指腹上的繭硌的我皮肉生疼。
我扯了扯嘴角:“我現在肚子大成這樣兒,能跑到哪兒去?我就是尿急,想要……”
我一句話還沒說完,這個人忽然擡手,掄圓了胳膊在我臉頰上狠狠扇了一下,剎那間,我口腔裡滿是血腥味,一不留神牙?咬到了舌頭,一口滿滿帶着血的唾沫就吐了出來。
但是面前這人一丁點憐惜都沒有,相反還陰鶩地笑了幾聲:“好好呆着!要不然現在就把你從車上扔下去,你和你肚子裡的孩子都活不了!”
我就不吭聲了,往角落裡縮了縮,臉上火辣辣的疼。
看來還是我自己太過天真了,這些人根本就是得了鄭嬈的指示,不管我怎麼說怎麼鬧,都不會給我一點機會。
隱在黑暗裡,我聽着前面三個人的對話,等他們說話說得多了,我才發現,這幾個人都不是c市的口音,剛纔那所謂的c市口音都是硬拗出來的,其實這些都帶着濃重的口音。
想必都是大老遠千里迢迢跟着鄭嬈來到c市的,又跟到了x市。
可是,他們又是怎麼知道我到x市呢?這根本就是我臨時接到了電話纔過來參加喬初的葬禮的。
哦,我忽然想起來,就是在機場見的那一面。
我在心底裡冷笑了一聲。
看來,老天還真是願意給我創造機會啊,什麼巧合還都讓我趕上了。
靠在車廂的角落裡,我忽然覺得冷,就縮緊了脖子,向後挪了一下,掩在毛衣裡的項鍊墜子從毛衣衣領裡蹦了出來。
我看着這條項鍊上驕傲的白天鵝,頓時覺得心裡暖暖的。
這條項鍊,還是在雲南的時候,在跟鄭嬈出去的時候,陸景重親手爲我戴上的,之後我一直就沒有取下來過,現在回憶起來,還是會有暖暖的回憶。
麪包車又行駛了一會兒,忽然停了。
除了司機,兩個人先下去看了一眼,然後從外面把麪包車門嘩的一下拉開,扯着我的胳膊就把我拽了下去。
這好像是一處廢舊的廠房,x市自從建國後就開始鍊鋼,有很多不合格的小鍊鋼廠在後來就都被查封了,但是廠房還是廢棄的,因爲是在鄉下,也沒有被徵用做房地產的地皮,也就一直擱置。
現在,這幾個人帶我來的,就是這樣一個廢棄的廠房,空氣裡都散發着一股嗆?的味道。
這三個人沒有蒙臉,也沒有給我在眼睛上戴上眼罩,到也真是不怕我指認他們。
只不過,到現在爲止,鄭嬈還沒有來。
我心中一動,就問:“鄭嬈怎麼還沒來?我跟她算是朋友了,這點面子都不賣麼。”
他們幾個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從他們的眼神裡,我看得出,我是猜對了。
他們把我丟在一個黑色的鋼筋腳手架旁邊,踢了我的肚子一下:“老實點!你自己的命不稀罕,連你兒子都不想要了啊?!”
就剛纔那人踢了我一下,我就感到肚子抽筋似的疼了一下,不禁蜷縮了身體。
我咬着下脣,卻不敢再激怒他們了,現在我完全處於劣勢,如果我一個人,那還好辦,我可以拼死一搏,但是現在我有肚子裡的孩子,萬事都要以這個小東西爲重。
有一個人在看着我怕我逃跑,另外兩個人找來了繩索和一個麻繩織成的網狀袋子,在腳手架和天花板中間來回纏了幾道,然後用哪個網狀的繩子將我裝進去,兩隻背在身後的手和扎口纏在一起,我跪坐在地上,這樣的姿勢,只能用雙膝和肩膀中間的空隙,減緩了直接趴在地上帶來的壓力。
下一秒,系在手腕的繩索忽然拉緊了,勒的很疼好像就快到斷掉一樣,而雙膝不再是依靠在硬實的地面上,而是猛的向上拉,我側了身,看着自己距離地面越來越遠,心中乍現無邊的恐慌。
一個人向上拉着繩子,天花板上的滑輪發出嘶嘶的聲音。
這個時候,我才意識到,自己和孩子的性命抓在別人手上,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情,我已經慌得快要喘不上氣來,拼命地深呼吸,想要讓自己鎮定下來,一定要鎮定下來,才能想出好的方法。
我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
我費了半天勁兒,終於找回了我自己的聲音:“你們到底想要什麼?我什麼都可以給你們,你們從鄭嬈那兒拿到的,我也能給。”
一個人笑:“嬈姐什麼都沒有給我們,只是給我們指了一條明路,你害死了我們大哥,我們要你們償命。”
我已經意識到這個大哥是誰了,就是那個被關進監獄的大毒梟。
我說:“你們大哥沒死,只是在監獄裡關着,如果你們現在把我放下來,我可以找人把你們大哥保出來,然後給你們辦出國的護照,出了中國,願意去哪兒就去哪兒……”
“就你?有什麼能耐?”
我說:“我丈夫和朱啓鴻是哥們,你們知道朱啓鴻吧,恐怕也只是聽說過,在電視上領導會晤的時候看見過吧,當初你們大哥落網,還是聯繫了朱啓鴻。”
現在我也才知道,朱啓鴻的名號竟然這樣管用。
現在不能提陸景重,畢竟在外界傳言,陸家的二公子陸景重已經不在人世了。
手裡握着綁着我的繩索的那人,手中繩索忽然鬆了一下,我控制不住地就向下滑落了一段,嚇的我頓時驚叫出聲,但是繩索很及時地收住。
“真是後悔沒塞上你的嘴,媽的,婊子,你要是多說一句話,我就不是放這一段了!”這人仰着頭衝我吼了,然後轉過去跟其他兩人說,“快打電話,準備在這兒過夜啊?!”
我耳朵裡嗡嗡的,不知道下面是給誰打電話,也不知道說了什麼,腦子裡轟的亂成一團,剛纔心臟一下子提起來,現在又落下,難受的整個人都好像痙攣了一下,只能聽見自己狂躁不已的心跳聲。
倘若真的從這裡摔下去,我的手背綁在背後,根本就是連護住腹部的機會都沒有。
從這裡掉落在地上,有十幾米的距離,且不說我會怎麼樣,就是我肚子裡的孩子,就完了。
我從來都沒有感受過像現在這樣無助,但是我在心底告誡自己,不要哭,一定能想出辦法來。
忽然,廢棄廠房的大門被轟隆一下推開。
我吃驚地仰着頭看過去,看見了陸景重頎長的身影。
怎麼會?
他怎麼會來的這麼快?
爲什麼現在看來只有陸景重一個人,是不是後面還有其他人?團向樂扛。
下面的綁匪似乎也意識到了奇怪,說:“剛掛了電話,你就來了,來的挺快的啊?”
我想要對陸景重說兩句話,但是我知道,現在不管我說什麼,都會擾亂他的心,索性就緊緊閉了嘴,一句話都不說。
陸景重並沒有擡頭看我,但是我分明可以感受到此時此刻他的隱忍,眼光好像是攜夾着冰凌,冷冷的將手中的大袋子往地上一扔:“裡面是你們要的錢,現在把人放了。”
拉着我繩索的人忽然狂笑:“放了,你是現在要我放手嗎?”
說着,他作勢就要放手,卻被陸景重一聲制止了。
“你們還想要什麼,全都說出來吧,如果是我得罪了你們,那這罪我來受,如果是因爲雲南你們老大的事情,那也是我唆使的,跟她沒關係,放了她。”
我看着站的筆挺的陸景重,心裡疼得厲害,現在他一個人來又有什麼用,反而讓他們脅迫。
一人笑了:“你願意用你自己換上面這個人嗎?我告訴你陸景重,我恨死了你們陸家,你們陸家的人,都不得好死。”
說着,他就從背後掏出了一把槍,黑洞洞的槍口指着陸景重,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裡,不管他拿的是真槍還是假槍,都是危險的,致命的危險。
“你恐怕不記得了吧?十年前,爲了一個女人,你們陸家的童養媳,我哥,我弟,我父母,全都是你們陸家弄出去了,在路上又出了車禍……只不過唯獨留了我一個,那個時候,是你說的,斬草除根,如果留下一個人,那將來一定會帶來後患,但是你偏偏就沒想到,我哥擋在我身上,車禍裡,我活了下來。後來遇上了量哥,量哥一手提拔我,栽培我,讓我有了如今的成就,但是量哥卻又因爲你鋃鐺入獄!你們,一個一個,我都不會放過!”
這人說的有點前言不搭後語,但是他口中說的那個女人,應該就是蘇晴了,十年前,應該發生了一些不能讓外人知道的事情,但是偏偏這人知道了,所以要滅口,但是應該沒有這麼嚴重,只是這人現在精神很不正常,把當時陸正宇,或者是陸家做的事情,現在全都安在了陸景重一個人身上。
陸景重說:“那場車禍算是天災,不能避免的,我們陸家根本就沒有動手……”
“哈哈哈,不管你們是不是動手了,如果你沒讓我們連着風雪夜趕車去外地,還會有那樣的事情嗎?!你們都是殺人兇手,都要死!”
這人說着,手裡的繩子忽然一鬆,下面就好像有一雙手在拽着我,讓我又向下掉落的一段,在我的尖叫聲之外,還有陸景重的一句:“停!你想要什麼我都給!”
這人獰笑了一聲:“如果我想要你的命呢?”
陸景重聲音沉沉:“我給,只要你能放了她。”
這個時候,陸景重是逆光站着的,我看不清楚他的臉,而且越來越模糊。
旁邊兩個人走上去,手裡掄着鐵棍,向着陸景重的膝彎狠狠地一掄,他就跪在了地上,在他雙膝跪地的時候,我終於忍不住喊了一聲“不!”
似乎我都能聽見膝蓋磕碰在地面上的聲音,我的心臟生疼,好像是用兩隻手生拉硬扯着。
緊接着,那兩個人就是一陣拳打腳踢,如果單單是對上拳頭,那好好辦,但是還有人拿着鐵棍,拿着鐵鉗,一下一下敲在他的背上。但是陸景重偏偏還是不能還手,雨點一樣的拳頭都落在陸景重的要害部位,額上被刀片劃了一下,鮮血蜿蜒地流了下來,經過眼睛,一直到嘴角。
我死死咬着脣,不讓自己的聲音從脣?間溢出來,心痛的痙攣起來。
我從來沒有想到過有這麼一天,一向驕傲的好像一隻孔雀的陸景重,會跪着任由別人這樣拳打腳踢。
忽然,砰地一聲槍響,我還沒有反應過來,下面拉着我繩索的這人已經開了一槍,我甚至都沒有看到子彈射在了哪裡,陸景重也只是眉頭微蹙了一下,冷笑了一聲:“跟了你大哥這麼久,槍法也不過如此。”
“要我一槍打中你的心臟嗎?哈哈,那樣太便宜你了!我不會這樣做,我要折磨死你!”
我猛然意識到,或許,陸景重在拖延時間,他好像在等人。
這個人好像真的有點精神不正常,忽然鬆了手,我一下子向下墜,然後他卻又猛的用腳踩着繩索,好像就是在玩一個無關人命的遊戲。
“你們兩個都放開他……”
兩個一直架着陸景重的綁匪一鬆手,陸景重一下子支撐不住趴在了地上,兩條胳膊好像脫臼了一樣支撐不起來,臉龐摩擦在粗糙的地面上,但是,他還是咬着牙用手肘撐起來,眼睛盯着我的方向,目光灼灼,一如往昔。
“陸景重,來看看是你動作快,還是從空中墜落的速度快……”
聽了這人這句話,我忽然就意識到要不好。
“你毀我全家,我要你……痛不欲生!”
這人說完這句話,忽然就鬆了腳下的繩索,我閉上了雙眼。
從半空中下墜的感覺,好像被人吊着喉嚨。
但是,也僅僅只有半秒鐘不到的時間,或許更短,只有零點零一秒,我就會徹底摔在地上,我閉上了眼睛,對肚子裡的孩子說:對不起,媽媽沒能力保護好你。
但是,我並沒有感覺到意料之中的痛處,雖然身體也承受了巨大的撞擊,但是下面有一個人忽然衝過來抱了我一下,幫我緩解了一部分力量,但是,我的肚子還是猛的疼了一下,好像有一部分血液正在從體內緩緩流失掉。
我沒有來的及開口說話,只聽見從門口傳來的一陣喧鬧聲,然後在我耳邊響起了一聲——“姐!”
這個聲音是峰峰的嗎?他怎麼會來這裡呢?
哦,不,是李崢科的。
但是,李崢科的姐姐是黃靜雅,我根本算不上他的姐姐。
如果我能有這樣一個弟弟,能在關鍵時候保護我的弟弟,爲我打架的弟弟,那該多好。
…………
一片黑色的混沌,在意識深處一點點擴散開來,但是,在黑暗中,忽然多了一抹明亮的光,就在眼前照着,從一點點,緩緩地擴散成一大團,逐漸刺眼,好像是醫院裡手術的那種無影燈。
疼痛漸漸地緩解了,好像從體內一點一點流失了,我渾身發冷,似乎處於一個冰窖裡面,但是,一股熱源忽然拉住了我的手,我貪戀這樣一份溫暖,緊緊地攥着他的手。
不知道這種情形持續了多久,我似乎可以感受到自己除了思維,渾身四肢都無法挪動,周圍的世界特別安靜,只能聽見金屬器械碰撞發出的清脆聲響。
身體裡的熱量一點一點流失,我好像聽見了嬰兒的嗚咽聲,於是拼命睜開了眼睛,正好就看到一個穿着白色護士服的年輕護士,抱着一個渾身紫紅的小嬰兒,腦子裡一時沒有支撐着,眼睛一閉,這一次是徹底沒了意識。
等我睜開眼睛,觸目是一片雪白。
我的第一反應,就是我沒了皮球一樣的肚子。
我的孩子呢?!
這個念頭從腦海裡一蹦出來,我就猛然驚醒了,直接撐着手臂想要坐起來,卻發覺腹部一陣疼痛,不禁呻吟了一聲。
“姐你這是要幹嘛?!”
這個聲音是從角落傳出來的,我看過去,纔看見李崢科心急火燎的神情,他向我快步走過來:“你想要什麼?”
我說:“我的孩子。”
我的聲音嘶啞,剛出口的時候就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好像是在病房裡憑空出現了第三個人。
李崢科爲我端來了一杯水,我伸手要端,卻發現自己的手背上正扎着輸液管。
“你別亂動。”李崢科按下我的手,扶着我的半坐起來,我就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水,潤了潤乾裂的嘴脣。
不等我發問,李崢科就說:“寶寶在保溫箱裡,因爲早產,有醫生護士在照看着,你別擔心。”
“那陸……”
“重哥也受了傷,但是他執意要先跟你進產房,就只止了血,你手術完了之後他就暈了,”李崢科一見我有點着急,急忙就說,“現在也沒什麼事兒了,在隔壁病房睡着,醫生給他打了一針安定。”
“那槍傷……”
李崢科說:“槍傷沒什麼大事兒,包紮了一下……哎,姐,你現在需要靜養,靜養你懂嗎?不是你關心這個關心那個的時候。”
雖然李崢科這樣說,還是把我意識不清醒的時候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我。
當天,是蘇子墨從墓地出去之後,就遇上了仍舊在門外等的陸景重,然後才知道我是出事了。
幸而蘇子墨也認識當地的警察,對什麼方面都比較熟悉,陸景重也及時的給朱啓鴻打了電話,只不過,如果等到警察排查各個路口的情況,陸景重覺得就晚了,所以他就先一步去找我。
“他怎麼知道我在哪兒?”
李崢科皺了皺眉:“我倒是想要問你呢,姐,當時我正好要驅車去墓地,重哥拿着手機指示我往哪兒走往哪兒走,他說你身上有衛星導航啊。”
“我身上沒……”
說到這兒,我忽然就愣了一下。
確實是有。
就是我脖子上的這條項鍊,在雲南的時候,陸景重親手給我戴上,當時囑咐我不要摘,從那以後,除了洗澡的時候,我真的就沒有摘,果真還是救了我和寶寶一命。
李崢科告訴我,陸景重走進那個廠房的時候,要他不要跟着一起進去,去廠房後面找後門的入口,然後悄悄地潛入進去,伺機再動。
“我看着重哥流了那麼多血我都恨死了自己沒用,差點就直接衝了出去。不過還好我也派上了用場,”李崢科一笑,“反正只要是救了你就行。”
“謝謝。”
我伸出手臂,抱住了這個大男孩,“謝謝你,崢科,救了我和我的孩子。”
“不用……姐,你說什麼呢,這麼感傷幹嘛?”李崢科有點語無倫次了。
“你沒有受傷吧?”我捏了捏他的胳膊。
李崢科從我手臂間掙脫了出來,臉有點紅:“我……沒事兒,就是腰有點酸。”
“那些綁匪人呢?”
李崢科說:“警察抓走了,是流竄的販毒集團的人,這一次算是一網打盡了,還有在城西一所小房子裡的人,全都抓了……”
“鄭嬈呢?”
聽到我問這個名字,李崢科忽然眯了眼睛,眼睛裡閃過一道狠厲的光:“那些人沒有供出來鄭嬈,這件事情她也沒有露面,一直在c市,警察沒法抓她。”
我知道李崢科這幾句話裡的潛臺詞,也不是沒有辦法抓她,而是因爲鄭嬈現在有榮凌護着。
“孩子呢?”我忽然想到自己的孩子,猛的從牀上坐起來。
李崢科說:“就在保溫箱裡,你別擔心,等這瓶輸完了,我帶着你去看看她……對了,是個小女孩兒。”
但是,我看着頭頂上的輸液瓶,真恨不得直接把流速撥快,一下子全都輸進自己體內。
李崢科看我心神不安的,索性就幫我把輸液瓶子拎起來,一隻手舉高,一隻手扶着我的胳膊:“你慢點兒啊,姐,孩子是剖腹產,不知道你肚子……”
“沒事,一點都不疼。”
說不疼是假的,麻醉藥劑的效用一過,那種疼痛突如其來,但是我現在心急的想要見到寶寶,就算再疼也能忍着。
去保溫室裡經過了陸景重的病房,李崢科也沒問我,就直接爲我開了病房的門。
陸景重在病牀上躺着,臉色蒼白,有幾處傷已經經過處理,有點泛青,頭上包了一塊白色紗布,整個人都蓋在白色的被子下面,特別安靜。
我只是靜靜地站了兩分鐘,就跟着李崢科出來了。
到了走廊上,我纔開口問李崢科:“傷的有多重?”
李崢科有點閃爍其詞:“也不重,都是外傷……”
我站住了腳步,盯着李崢科:“如果你不告訴我,我就去問醫生。”
或許是我的目光太過於威懾人了,李崢科一把拉住我:“好了,姐,我給你說……左邊肩胛骨被子彈穿透了,腿上脛骨骨折,腳踝骨因爲重物碾軋,粉碎性骨折,呃,還有,頭上縫了七針……其它的就沒什麼了,都是傷在表皮,很好養的。”
我聽了心裡一陣鑽心蝕骨的難受,眼淚忍不住就流了出來。
李崢科趕忙扶住我:“姐,我就知道我說了你肯定要哭的……但是沒關係啊,重哥他是英雄啊,他是硬漢,這點小傷根本就不算什麼的……”
聽了李崢科這樣的話,我的心更是排山倒海的痛,陸景重毀了這樣一張臉,毀了這樣一身傲骨,將來如果他真的有計劃要重返娛樂圈,那要怎麼辦?我還記得,在四年前,在陽城那個名叫盛夏光年的酒吧裡,啤酒瓶子的碎片劃過他的眼角,暈染開一抹紅色的血痕,那個時候,他身邊的助理薇薇都緊張的不得了。
但是現在呢,他臉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很多,甚至……
骨折……
子彈穿透肩胛骨的疼痛……我想都不敢想。
李崢科一邊安慰我,一邊自己也哭了,倒是比我哭的還要兇。
我抹了一把臉上的淚:“好了,你這是安慰我的樣子麼?自己倒是哭了。”
李崢科也用袖子一下子擦去了臉上的眼淚:“我覺得自己特別沒用,不能爲你們做點什麼……”
“說什麼傻話,”我說,“要不是你,我和寶寶都不可能好好的。”
等到了保溫箱,我看到了躺在裡面一個小生命,特別小,正在呼吸機的幫助下艱難的呼吸。
還有兩個月纔到預產期,但是現在,她提前兩個月就從我的肚子裡被抱了出來,體重只有1750克,我看着這樣一個小小的生命,都覺得我對不起她。
她在我的肚子裡的時候,剛剛五週的時候,被迷暈了差點注射了艾滋病毒,她在我肚子裡五個月的時候,我冒着風雪,跑到海上的搜救潛艇去找陸景重,整整兩天都沒有閤眼,她在我肚子裡一點都沒有鬧騰。
這一次,她可能是終於經受不住這樣的翻來覆去折騰了,索性直接就從我的肚子裡跳了出來。
我的眼淚滴在保溫箱上,“寶寶,媽媽對不起你。”
不管是對雪糕,還是對這個早產的寶寶,我都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應該受到批判。
我又去找了一趟醫生,醫生說,呼吸困難伴有肺部感染和肺部發育畸形,在保溫箱裡用呼吸機也困難,不過配合治療,在保溫箱裡少說也要一個月。而且必須要用呼吸機輔助呼吸。
聽李崢科說,這個醫生是陸景重專門打了電話,讓李遇從c市派來的最好的治療團隊,不管是在新生兒早產兒的治療,還是針對陸景重的外傷治療,都絕對是一流的。
在這一個月裡,就住在x市,隨時待命。
因爲新生兒早產兒實在是不宜長途跋涉地返回c市,就在x市最好的人民醫院,但是,就算是最好的醫院,也沒有辦法跟c市那些大醫院相提並論,機械設備有一些已經老化了,不過還好,李遇有這個財力,也有這個人力。
回到病房休息,李崢科的媽媽打來了電話,確實打到了我的手機上。
我擡頭看了一眼正坐在茶几旁邊的李崢科,說:“你媽媽電話,過來接一下。”
李崢科眼光閃爍了一下:“你接吧,又不是打給我的。”
我噗嗤一聲笑了:“怎麼聽得一股子酸味兒?”
雖然是這樣說,我還是接通了電話。
李崢科的媽媽也算是大家族裡的,這裡出了這樣的事,就算是消息封鎖,但是也總歸是有所耳聞,不過也只是知道我被綁匪劫持,現在已經平安脫險,其餘的並不知道,李崢科看來也沒有告訴她,告訴了她也是平白多添了一份擔心。
我說:“我沒事,就是陸景重有些傷到了,需要在這裡靜養一段時間……雪糕還是要麻煩你了。”
“雪糕特別乖,只不過晚上睡覺的時候會想爸爸媽媽,”李媽媽頓了頓,“來,讓孩子跟你說句話。”
話筒接通,就傳來一個奶聲奶氣的童聲:“媽媽!”
“誒。”我應了一聲,這一瞬間,眼睛裡已經蓄滿了淚水,“雪糕乖,聽奶奶的話好嗎?媽媽現在回不去,等到回去了,媽媽給雪糕帶回去妹妹。”
雪糕說:“好,雪糕等妹妹!”
掛斷了電話,我長呼了一口氣,閉了一會兒眼睛,李崢科一直在靜靜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沒過多久,蘇子墨來了。
我看着他的身影,笑了笑:“你是第一個訪客。”
蘇子墨把手裡的花給我插在牀頭:“看起來是不是好多了?”
我點了點頭,讓李崢科幫我給蘇子墨倒一杯水。
蘇子墨擺擺手:“我站一會兒就走。”
我注意到,蘇子墨的黑色外套裡面,套着的是一件灰色的毛衣,應該就是喬初織給他的那件毛衣了。
蘇子墨似乎是注意到我的目光,就解釋說:“這件毛衣確實是喬初給我織的那件……穿上很舒服。”
“你什麼時候離開x市?”
蘇子墨說:“今天晚上十一點的高鐵,時間比較緊急,也就只能來這裡看你這一次。”360搜索.我將此生,說予你聽更新快
我搖了搖頭,“如果不是你認識當地的警察幫忙,或許很多事情都晚了一點,只是晚了一點,就完全不一樣了,”我看着他略微有些清瘦削減的面龐,微微笑了笑:“一定是喬初在天之靈,知道我有難,纔會讓你在這個時候來救我。”
蘇子墨臉上的笑頓時帶了些許苦澀,卻仍然說了一聲:“不客氣。”
等到蘇子墨離開之後,李崢科問我:“他到底有沒有喜歡過喬初姐?”
我微微一笑:“你看呢?”
“喜歡過吧。”李崢科託着腮自問自答,“我覺得他現在心裡還有喬初姐,不知道他有沒有女朋友了……”
我端起一杯溫熱的水,不置可否。
但是,我在心裡說:喬初,不管他是不是現在還喜歡你,這個人,這輩子都忘不掉你了,你應該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