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元哥,警察叔...警察,報警?!”
“滾犢子!”
橫跨在蘇江大河之上的高架橋邊,有着一處黑漆漆的廢棄紅磚瓦屋,裡面,有着兩個穿着破破爛爛的中年!
其中一位戴着半面近視眼鏡的中年男子,衝着一旁那個平頭男怒罵一聲,而後罵罵咧咧地來來回回地於地上捻腳。
“報個屁的警!”
“現在是什麼時候?獵鬼吃人的年代!”
“都特麼顧不上自己死活了,你覺得警察還有功夫管閒事?!”
“而且大鵬也說了,這個死婆娘不會報警!”
略微擡腳,戴着半面近視眼鏡的中年男子先是衝其翻了一記白眼,讓得後者一臉紅漲地低下了頭,心中有火,但是他不敢怒,也從未想過要怒。
最終臉上仍舊還是會擠出笑嘻嘻的面孔,“你個棒槌!傻不拉幾的!”
眼鏡男說着說着似有些同情他,也似同情自己,他總是覺得,要怪就怪自己當年讀了書,還上了高中,可笑的是,整個村裡的人,就他和這個棒槌沒考上!
要知道,生在一個深山野林裡,放眼望去除了野草就是大樹,人們之間能談的,能聊的,只能聊的,唯有怎麼種地!怎麼養牛!怎麼生孩子?!
而他和棒槌生在了好時代,一個重視教育,高考恢復的時代,理所當然的,家裡甚至全村的人都開始供他們,可最後,因爲棒槌天生呆傻,字都認不全,只剩下他自己能繼續讀。
“棒槌,還有煙嗎?!我嗓子苦!”
“哈哈哈哈,沒!沒了!”
“嗓子苦親婆娘!嗓子苦親婆娘!”
“親你個姥姥!!”一巴掌扇上去,少白頭的眼鏡男趕忙扶了扶自己那半面鏡片,透過僅有的半個清晰視角,男子覺得被五花大綁的婁雲,很像!
很像他那早已死去的妻子!
但當他摘下眼鏡或者捂上那半面鏡片後,又覺得她不像了!
可他的妻子,無論怎麼樣都像!
所以他才能忍住,一晚上強行告訴自己,婁雲不是!
婁雲不是他那早已死去的妻子。
“行了!趕緊遞根菸!”眼鏡男明顯真的有些氣惱,煙這種事,他抽了近大半輩子了,最不能容忍別人和他開玩笑!
哪怕他是棒槌!
“沒了!真的沒了!”
棒槌咿咿呀呀,來來回回地掏索着口袋,最後竟像個瘋子一樣蹲到地上緊攥着手裡的空煙殼開始哭!
“真沒了?!”眼鏡男見他如此,咻的一下開始心慌,“渣呢?把渣給我留點!”
“別特麼吃!”
“這是人吃得嘛!”
然而,縱使他再眼疾手快,仍舊還是慢了棒槌一步,“嘿嘿嘿,元哥親婆娘!”
“元哥快去親婆娘!”
拿這個傻子沒辦法,眼鏡男只好又蹲下身子,抿着乾裂的嘴脣,在剛剛他用腳碾過的地方仔仔細細地尋覓煙柄!
然而,他從那已然沾滿泥土並且煙渣四散的柄處,還看到了一口濃痰!
“嘿嘿嘿,元歌親婆娘!”
“親婆娘不抽菸!”
棒槌傻乎乎的聲音再次涌來,可他還是選擇了伸手撿起煙柄!
滿是腐朽的黑苔佈滿了他身前的房門,當他走到房門前並將之打開時,那將欲點菸的手突然間一下子卡在了半空,戰戰兢兢地,他的眼裡涌現出了怯弱,愧疚,最後皆化爲了無聲的哭泣。
“大...大鵬!”
原來,就在剛剛,他心心念唸了半輩子,也後悔惦記了半輩子的人,連個面都沒見便錯過了。
楊鵬的背影越來越遠,遠到他將那半面鏡片死捏在手裡,硬生生地扣到眼前都無法看清。
“鵬哥,怎麼沒把那女的帶出來?”
見楊鵬分明去了有些時間,但是卻並未將人帶來,坐在黑色jeep車駕駛位上的迷彩服男子一臉的困惑。
畢竟,他們今日來此的目地,就是要將婁雲帶回去,“哦我知道了!鵬哥你問出來了!”
“行!那咱們就走!”
“這一次,您有了乾媽的支持,我看楊琨那貨還敢不敢這麼橫!”
“真以爲他楊氏集團,只有他楊富國?”
“而且老爺他也不見得就看好他,這一點,鵬哥,我們大傢伙心裡都有數着呢!”
Jeep車由慢到快,由曲折泥濘的山路一個大油門轟鳴下衝上了蘇江高架橋。
亢奮激昂的車載音樂開始大聲的轟轟,然而,自從坐到車上,楊鵬的心便再也沒被喚醒過!
哪怕這車音達到足以震破他耳鳴的地步。
“爲什麼!爲什麼現在又讓我遇到他!”
“老天爺,我楊鵬到底做錯了什麼!讓你這般懲罰我?!”
楊鵬怎麼也沒想到,時隔數十年,他會以這種方式見到他的親生父親!
畢竟,他自始至終都是楊富國名義下的義子。
可一個人享受了數十年的金字塔頂端生活,一下子摔到苦不堪言的底層,恐怕沒人受得了!
所以楊鵬恐懼,但同時內心十分掙扎!
“鵬哥,咱們到了!”
駕駛着jeep車的迷彩服男子,突然停下車來,“鵬哥!前面就是楊琨的私宅了!”
透過車窗看着那處盤滿青苔和藤蔓的老舊別墅,楊鵬的雙眼一下子就被古銅色的院牆吸引。
那裡,是他自小長大的地方。
六年前,也是他第一次對一個女人萌生愛意的地點。
同時,又是他對一個人極爲憎恨的地方。
三種截然不同,渾然不和的情緒,宛若三捆粗布麻繩,被雜亂不堪地交叉死擰在一塊。
“在車上等着!”
“行!放心吧鵬哥,我找人打聽了,別墅內的監控半年前就壞了!”
“嗯!有心了。”楊鵬低沉着臉,下了車直接換上了一身漆黑如墨,同深邃夜色映襯到一起的衣服。
“老槐樹下!”
“我記得我藏在了老槐樹下!”暗暗嘀咕着,楊鵬三下兩下翻牆入院,映入眼簾的是,是一處破碎的狗穴。
再往右走,遍地皆是枯黃而又雜亂無章的橫生野草,踏着這熟悉而又陌生的院道,楊鵬從外院到了內院。
又從內院到了後花園,終於看到了那顆枯瘦老邁的,參天無力的老槐樹。
“想不到吧楊富國,六年前拍攝下你所犯罪行的證據,我還埋了一份!”
“還有你楊琨!要不是你暗自下藥害人,婁雲怎麼可能遇害!”
“既然你們兩個誰都不想我好過,那我就讓你們兩個徹底身敗名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