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裡,七彩色的燈光打在和磊他們的身上,伴隨着他們幅度加大的甩動動作,頗具動感。
舞臺下,酒客們都已經被和磊那撕裂般的聲音吸引,一個個緊緊地盯着舞臺上,根本沒有人注意到,在這間酒吧的一角,酒吧老闆正捂着臉哭個不停。
趙大山身旁,除了舒泓明外,大米、唐清霞、小胡、小賈他們也都是一臉的驚訝。
他們在聽歌的時候,雖然也覺得這首歌很燃,其中似乎還帶着一種類似絕望吶喊般的落寞與枯寂,還有一種強烈的不安、掙扎、焦慮,心中似乎會生出一些悲鳴的感覺,但……似乎還到不了這種程度吧?
和磊他們的歌聲,什麼時候這麼具有感染力了?
只有舒泓明,此刻能夠明白,趙大山爲什麼在聽了這麼幾句後,就哭成這樣。
《春天裡》這首歌,是前世的搖滾歌手王峰作詞、作曲,並演唱,堪稱王峰的巔峰之作。
舒泓明之前聽着趙大山的嘮叨,還有被趙大山好多次提起過記憶中的那個春天、那零零碎碎的故事,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春天裡》這首歌。
他發現,趙大山的經歷,和《春天裡》描繪出的一切,驚人地相似,所以就拿了出來——
不怪趙大山會哭成這樣,因爲,這是一首趙大山年輕時事情翻版的歌曲。
那個許多年前、回憶中的春天,或許就如同是趙大山靈魂深處的一根刺,刺痛着他、撫慰着他。也許。在夢中。他不知道多少次。進入了那個遙遠的春天,然後又從夢中醒來,淚流滿面——然而,那個春天卻再也回不去了……
他從這首歌中,已經聽到了他的一生!
舞臺上,和磊依舊在嘶吼地唱着。
每一段歌詞,從和磊的口中唱出來,都會帶給趙大山別樣的感觸。
幾分鐘後。和磊他們終於將這首歌唱完,舞臺下響起了山呼般的叫好聲,不少人都喊着“再來一遍”。和磊他們也從舞臺上看向舒泓明他們的位置,發現趙大山已經沒了蹤跡。
不過,剛纔從舞臺上,他們也都看到了趙大山哭得稀里嘩啦的模樣,所以也只當趙大山是偷偷洗臉、平復心情去了。
酒客們喧囂的聲音,和磊當然不能當真,要不然,他這一晚上都下不了舞臺了。
互動了幾句。講了幾個笑話,和磊他們正準備下臺的時候。卻見一個人從後臺走了出來,快步走到了和磊他們跟前。
和磊他們看到站在跟前的人,都驚訝了:“……山哥?”
站在他們跟前的人,正是趙大山!
趙大山兩眼的眼圈依舊是紅的,更讓人覺得驚訝的,是趙大山斜跨在身上的一把木吉他,一把破木吉他——一把真的很陳舊、很破的吉他!
趙大山笑了笑,留着鬍鬚的臉上,表情有憧憬、有懷念、又嚮往、又傷懷:“年紀大了,難得衝動一回!石頭、阿碩、盤子、小朱,你們幫個忙,把伴奏再走一遍,我也想唱一遍……”
“……我想和我的老夥計,一起回到那個春天裡,去看看。”
趙大山一隻胳膊被吊着,一隻手輕輕撫摸着身前的吉他,模樣雖然古怪,卻給人一種異樣的溫馨和和諧。
和磊他們愣了一下,然後明白了過來,一起重重地點頭:“好!”
舞臺下,酒客們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酒吧老闆親自上臺,一隻手臂被吊着,卻還背個破吉他,還打算親自唱歌?
有一些知道趙大山一些過往的酒客,似乎想到了什麼,伸手鼓起掌來。
和磊也對着話筒說道:“接下來,請大家再欣賞一遍,新歌《春天裡》。不過,這一次,將由酒吧老闆山哥親自演唱,大家鼓掌歡迎!”
酒客們報以掌聲,趙大山則走到了話筒前,輕聲開口,唱了起來:“……還記得許多年前的春天~那時的我還沒剪去長髮~沒有信用卡沒有她~沒有24小時熱水的家……”
趙大山的嗓子畢竟有問題,第一句的時候,音調把握還算準確,但越到後來,卻越跑越偏,聲音變得也很奇怪。不過,趙大山卻依舊飽含深情地唱着,完好的那隻手還會在破木吉他上彈上兩下,仰着頭,兩眼看着屋頂,彷彿想要在屋頂看到什麼似的。
“……可當初的我是那麼快樂~雖然只有一把破木吉他~在街上在橋下在田野中~唱着那無人問津的歌謠……”
趙大山唱着,唱到了最後一句的時候,已經徹底破音了。
然而,趙大山依舊是一副很深情的樣子。
舞臺下,酒客們都有些無語地看着趙大山——話說,雖然唱搖滾走音、跑掉、破音都情有可原,可唱成這樣,也太寒磣了點兒吧?如果舞臺上的不是酒吧老闆,現在不知道多少人要喊“噓”趕人了。
趙大山沒管別的,依舊鬼哭狼嚎地唱着,沒受傷的那隻手還在撥動着破木吉他,帶出雜音一樣的聲響:“如果有一天我老無所依~請把我留在在那時光裡~如果有一天我悄然離去~請把我埋在這春天裡……”
“錚”的一聲,破木吉他的一根吉他絃斷掉,趙大山的手指被琴絃劃破,血珠子向下滴着。
趙大山依舊仰着頭,看着屋頂,破鑼般的聲音終於不再唱了,淚眼朦朧中,彷彿看到一個留着長髮的稚嫩少年,抱着吉他、仰頭高聲唱歌的景象。
他看到了,這裡不是春天酒吧,就是記憶中的那個春天,他和他的“老夥計”,又回來了。
雖然,只有剎那!
……
七月十八號。下午。
大米家裡面。張彩霞、大米頭上都裹着頭巾。忙碌地收拾着東西。
客廳裡面,擺着一個個裝滿東西的包裹。張彩霞把一條稍顯舊一些的枕巾摺疊起來,剛要塞進一個包裹裡,大米立刻伸手過去:“媽,這個不要啦!不是跟你說了,新家那邊,牀、鋪蓋、被子、枕頭、枕巾什麼的,都已經買新的了。這舊的拿過去也沒用。”
“誰說沒用了?難道不需要替換的啊?”張彩霞問道。
大米點了點頭,把枕巾扔到了一旁:“還真不需要。枕頭、枕巾我和大舒前天下午去買的,替換的都買了兩套。”
說着,大米又一副很嫌棄的樣子,伸手推了推張彩霞:“好了,媽,不用你幫忙了。你坐着休息一會,我和大舒來就行了。”
“你這孩子,真是浪費。”張彩霞無奈。
旁邊,舒泓明笑了笑:“收拾一些要緊的就行了。嗯。這枕巾也帶過去吧,抹灰也能用。”
“哦。”大米把枕巾收了起來。塞進了一個包包裡面——
這一大包,已經都被大米定義爲一次性抹布,用過就扔。
老媽也真是的,這些東西明明都很舊了,卻還是要帶着過去。
張彩霞去她的臥室裡面繼續收拾去了,舒泓明、大米忙活了一會兒,大米的懶癌又犯了,把自己摔到了沙發上,摘下手套,從褲兜裡拿出了手機,手指頭點着。
舒泓明看了一眼,無奈地撇了撇嘴:“佳佳她們幾個明天幾點過來啊?”
大米他們選定的搬家時間,就是明天。
“得在八點多吧?”大米看着手機,“她們說要吃了飯過來。對了,你的那些朋友呢?”
“也是八點多。”
舒泓明笑了笑,掃了一眼屋子裡面,被大米貼上“搬”字的東西:“要搬的東西不算太多,石頭幫忙找了輛校內的工具車,我去看了看大小,大概兩車就行,一上午絕對搬得完……”
大米家裡面堆着的東西不少,好在許多都不打算搬。
要不然,一天也不見得能搬完。
“嗯……”大米兩眼盯着手機,忽然道,“哎,大舒,又有一個音樂評論家再評論你的《春天裡》呢!我給你念念……”
酒吧裡的首秀後,由巨石樂隊演唱的《春天裡》也正式上傳了dk音樂,成績着實不錯。而且,這首吶喊式帶着撕裂風的搖滾,在音樂圈子裡,頗受歡迎,已經過去了十天,依舊不少人發佈着評論。
那其中的歌詞,本來就是寫給每一個執着於音樂的人的,不管是成功的,還是最後黯然離場的。
“評論家叫錢樹林。內容是……捫心自問式的自省,在痛感時間的流逝之下,在感悟升騰之間淚流滿面……這都寫的什麼跟什麼啊?”
大米吐槽了一句,翻了翻白眼。
某些評論家,就是喜歡把每個人都能聽得懂的內容,說的沒有一個人能聽得懂——
你直接評論說是首好歌不就得了嘛!
舒泓明笑着說道:“那應該是他在聽過歌之的感悟吧。人不同,經歷不同,聽過這首歌以後的感悟,也是不一樣的……”
“那也沒意思。”大米又嘀咕着,“人家和小米的《可愛頌》賣萌視頻,現在都掉出話題榜了。”
“怎麼?就是一個視頻而已,你還想一直掛在話題榜上啊?”
舒泓明伸手在大米的頭上揉了兩下:“好了,別偷懶了,趕緊收拾。收拾好了,明天直接裝車就行。”
“哦。”大米應了一聲,依舊賴在沙發上。
舒泓明無奈地翻翻白眼,這時候,卻見小米出現在了門口,頭上雙馬尾拖在肩膀上:“大舒,大舒,大黃、小黃它們都已經進籠子裡了,你帶我去寵物收容站唄!”
“行。”舒泓明看看屋子裡的情況,朝着大米道,“大米,我先和小米把貓送寵物收容站去,你別偷懶,趕緊收拾,知道了沒?”
沙發上,大米懶洋洋的翻個身:“知道啦!”
“大舒,你真能嘮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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