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傳來了意外又不意外的打鬥聲響,雖然很輕微,但是,以墨九卿如今的修爲,卻一下子就辨別出了來人的身份。
他卻半點兒不動,就那麼一動不動地看着仍舊沉睡着的蘇暮離,修長的手指輕輕觸碰她沉睡中還緊蹙的眉心,整個人仿若劈成了兩半,一般只有瘋狂的心疼和愛戀,另一半,則只有滔天的怒火和戾氣。
他的眉心再一次出現了深刻如血的痕跡,整個人也在一陣虛幻之後,再一次變成了兩個影子,一個仍舊還側躺在蘇暮離的身邊,身上穿着繁複尊貴的黑色衣裳,臉上帶着黑金色的面具,另一個,則已經站在了牀邊。
戴面具的那個已經沒有了活人該有的氣息,即便是側躺着,卻已經一動不動,而站着的那個,明明眼中帶着迷茫,卻半點兒也沒有覺得突兀。
“守着她,誰敢碰她,傷害她,就殺死誰!”
站着的那個低低地說道,黑金色的眼瞳緩緩歸於暗紅色,當他的一雙眼瞳徹底變成了原本的暗紅之後,牀上的那個,已經不見了蹤影。
身後的門倏地被推開又被關上,閃身進來的老者只隱約看到了一抹黑色的霧氣衝進了蘇暮離的眉心,卻根本沒有看清那抹黑氣到底是什麼。
而墨九卿,已經神色冰冷地轉身,倏地將牀鋪的帷幔放了下來。
“師尊難道就這樣看不起我選擇的妻子嗎?您可知道,當您不顧長輩姿態地闖進我妻子房間,直視我妻子睡顏的時候,就已經將我墨九卿的臉面,踩在了地上踐踏!”
墨九卿的眼睛漸漸變成了血紅色,盯着眼前這個仙風道骨,卻面色尷尬的老人,怒意勃發。
他沉沉地盯了他半晌,見老人當真露出了一絲內疚的神色,這才緩緩地道:“若非您是師尊,此刻,我必殺您!”
老人臉上的尷尬,瞬間就變成了怒火。
他闖進人家新房,還看到了人家新娘子疲憊的睡顏,的確是他老不休了,要這不是他徒弟,真揍他一頓他也沒啥好說的,但問題是,這就是他倒黴徒弟啊!
是他看着從小長到大的徒弟,是他辛辛苦苦,小心翼翼拉扯大的徒弟啊!
所以,這是他一個當徒弟的該說的話嗎?
他這是在威脅他吧?
他就是在威脅他啊!
“臭小子!臭小子!你可真是個臭小子啊!”老者氣得在原地跳了好幾下,才堪堪收斂了自己的情緒,叫道:“你可真是長能耐了啊!你要當真當我是你師尊,成親這麼大的事情,怎麼不跟我說?”
墨九卿冷冷地看着他,聲音比剛纔更冷:“四年前我就跟你說了!”
所以他現在再來問他,是否根本就沒有將他當年所說的話,放在心上?
難道他當年珍而重之地離開下界,回到師門,只是爲了療傷嗎?
若不是爲了跟他這個師尊說他的決定,他那幾日根本不會離開蘇暮離,也不會讓她在蘇家秘境中被人追殺成那般模樣,直到後來才趕過來!
老者是親手將墨九卿養大的,一看他如今的表情,一聽他說話的語氣,就知道他此刻已經生氣到了極點,竟忍不住有些心虛了起來。
他不情願地想了想,這纔想起來了當初徒弟回師門的時候,似乎還真的含蓄至極地提過幾句。
但是,但是他當時是這麼說的嗎?要跟這個下界的小丫頭成親?
老者氣得眉毛都要豎起來了:“你當時是這麼說的嗎?你明明只是說你覺得這個丫頭不錯,你根本沒說要成親!”
墨九卿的神色更冷:“師尊這是看不起我的人品?若非一心想要娶她,一個女人好不好,錯不錯,與我墨九卿有何關係?”
“嘶!”老者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只覺得自己的心頭血都要被墨九卿氣得噴出來了。
他一向知道自己這個徒弟有點兒嚴肅過頭,而且還有些許悶騷,但是,他沒想到這貨竟然能夠悶到這種地步啊!
雖然墨九卿這小王八蛋癡長到了二十歲,除了這個蘇暮離,的確從未稱讚過任何女人,但是,也不能隱晦成這樣吧?
要是早知道這小子口中的“不錯”,等同於“我已經決定誓死要把她娶
回家”,他四年前就一定會插手其中了!
“混賬!小王八蛋!這婚事不作數!”老者怒喝一聲,劈手便抓住了他的手腕:“你別忘了你是個什麼體質,跟這個什麼蘇暮離成親,你早晚都得死!
我好不容易把你拉扯大了,你想死?沒門!這件事就當做沒有發生過,你跟我回去,我們找淺淺道個歉,她會原諒你!”
墨九卿一直沒有表情的臉,此刻已經徹底變變成了一片冰寒:“不作數?當做沒有發生過?師尊,你知不知道你是在說什麼?”
他剛剛佔有了一個女人的身體,拿走了她的一部分生命,然而現在,他師尊卻叫他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他當蘇暮離是什麼?
可以隨意把玩丟棄的玩物?
墨九卿神色冷淡地擡手,拂開了老者的手臂,看着老者的眼中,再沒有了任何的情緒:“她肯把命給我,師尊可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老者愣了愣,被墨九卿看得後脊背發涼,他隱約有種不祥的預感,但是,對徒弟性命的重視,卻讓他故意忽略了這種感覺。
他固執地看着墨九卿,眸色冷厲:“我不想聽你編造任何謊話,你也別跟我說那麼個小丫頭片子,就能夠救你的性命。告訴你,我不信!我只知道,這個世界上,只有淺淺能夠救你!所以,你必須娶她,這輩子,也只能有她一個女人!你也不能辜負她!”
他冷冷地盯着墨九卿,厲喝出聲:“別忘了這些年我教你的東西,淺淺爲了你,自降身份,將自己修煉成了爐鼎,爲的就是幫你延續生命,你怎麼能夠辜負她?”
墨九卿聞言,嘲諷地笑了:“爲了我?師尊,您又給了她什麼好處?她又玩兒了什麼把戲?以至於竟然讓您覺得,糞坑裡的爛泥,竟有資格,跟我的臻寶相提並論?”
他很少笑,更不要說這樣諷刺的笑了,然而他如今笑了,老者就不得不將他的情緒放在了心上。
老者知道,自己已經徹底激怒了他這個犟驢徒弟,不是因爲他提了淺淺,而是因爲,他提了淺淺,讓這頭犟驢覺得,他侮辱了蘇暮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