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大夫人很快就發現,她打錯了算盤。脫了奴籍的黑妮,不再是她手裡的刀,由不得她想往哪裡刺就往哪裡刺了。
黑妮告辭離開後,大夫人捂着胸口倒在了塌上,對貼身伺候的老媽媽咒罵道:“是我高看那賤婢了,忘恩負義的東西!”
老媽媽嘴上附和着,暗暗卻忍不住寒心。平心而論,在京城那些年,黑妮恨不得爲了主子豁出性命,府中最艱難的時候,老夫人、夫人和其他幾位主子跟較勁似的,一個比一個身子弱,幾乎全都臥病在牀,當時勉力支撐將軍府,爲了他們這些連飯食都沒得吃的下人奔走的,唯有黑妮而已!艱難的日子纔過去多久,夫人只記得自己操勞府務多辛苦,怎麼就把黑妮吃得苦受的累都給忘了呢!而今,黑妮脫了奴籍,沒家沒業的,又是獨身一個姑娘,如何敢得罪能在這邊城橫着走的老夫人,夫人難道就從沒想過嗎?
老媽媽這幾日一直在琢磨怎麼不着痕跡地跟夫人說,不要再在將軍跟前訴委屈攬功勞的事,在她看來,將軍不是個愚孝的,夫人都試探得這麼明顯了還無動於衷,多半是清楚京城所發生的事,知道在最艱難的時候撐起全府老老少少身家性命的是黑妮,而不是屢次邀功的夫人!她想提醒夫人,可卻不想被夫人記恨,如今看到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的黑妮的下場,之前的念頭果斷收了回去。
她跟黑妮不同,她是家生子,有老頭子,還有兒女要顧,永遠無法像黑妮一樣對夫人毫無保留地好!
隨着皇城的爭鬥進入白熱化,邊城這邊的形勢也明顯緊張了起來。
“……那些皇子,看上去文文弱弱的,沒想到一個比一個狠。”黑妮如今是中層將領,對皇城的消息也算是略知一二。“中毒的,暗殺的,抄斬的……再這樣下去,不等外人動手,他們自己就玩兒完了。”
黑順最近身體好轉了不少,已經能下地走兩步了。他坐在搖椅上,搖了搖頭,低聲道:“誰下的手真說不準。”
黑妮聞言一愣,想到師父話中的未盡之意,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若真是有人藉機屠戮皇族,這世道想不亂都難了!
不知道是不是黑妮有烏鴉嘴的潛質,彷彿一夜之間,天下就亂了起來。特別是邊城,幾乎成了活靶子,新繼位的年近八歲的小皇帝突然昭告天下,說卞家通敵賣國,意圖謀反,隨後派兵追剿。與此同時,像是商量好似的,剛安分沒多久的胡人突然捲土重來……邊城很快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境地。
“……我會平安回來的,您儘管放心。”黑妮也沒料想到自己這麼快就要上戰場,不過,從踏入軍營那天起,她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如今還算坦然。“鐵牛,師父就交給你了,等我回來要是發現師父瘦了,唯你是問!”
這一走就是一年多,等黑妮跟師父和小師弟再次相見時,卞家已經入主皇城,如遇刺身亡的老皇帝“所願”,成了這個國家的新主人。
“所以說藝術來源於生活,真實的改朝換代也是這麼充滿戲劇性啊!”間接圍觀全過程的嚴王忍不住感嘆道。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前朝腐朽太久了,卞氏不過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不過短短一年,黑妮卻如同脫胎換骨了一般。屢立戰功的她如今已被授鎮國將軍印,成了新朝朝野皆知的女將軍。
“皇帝召你回了皇城,日後應該不用再奔波勞碌了吧?”嚴王很敬佩黑妮,可如今正在末世中掙扎的他很清楚每天把腦袋掛在褲腰帶上的生活有多艱難。他希望黑妮能過上安定的生活。
“但願吧。”黑妮暗暗嘆了口氣,沒把心中的憂慮說給嚴王聽。權利是有毒的果子,誰沾染上都沒有好下場,真以爲仗打完就相安無事了?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