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人表面上是答應了齊泰的求親,可實際上,眼瞅着村支書家許的彩禮就要拿到手了,哪會任由到嘴邊的肥肉飛了?
白曉冉深知那一家子的秉性,齊泰也不是傻的。爲免夜長夢多,倆人沒過兩天就悄悄領了證。
齊泰自小到大沒缺過錢使,就算下鄉插隊這兩年,家裡也隔三差五寄票寄各種吃食。他是個大方的,手鬆,原本準備“破財消災”,既然白家愛財,就多備些彩禮給他們,免得他們糾纏。
可白家人忒不識相,齊泰一提結婚的事,他們就各種藉口拖延。一會兒說要看黃道吉日,一會兒又說自家孫女還小,想多留些日子……總之,什麼藉口都有,就是不願意好好商量結婚的事。
被人三番兩次撂臉子、耍心眼,向來心高氣傲的齊泰哪會受得了?心中一惱,當即就一不做二不休,悄悄託人辦好了回城手續後,乘着夜色將白曉冉帶出了村,倆人緊趕慢趕,總算在天亮前坐上了開往京城的火車。
白曉冉平生頭一次坐火車,就算趕了一夜路,也一點兒都不見疲憊,整個人精神奕奕,黑亮的眼睛放着光。“泰哥,你真厲害,竟然弄到了臥鋪!”頭一次坐火車的她其實啥都不曉得,還是柳旭給她科普的,告訴她火車分爲坐臥兩類,她一看小間裡有窄窄的牀鋪,就猜到這個車廂應該是臥鋪。
齊泰被誇得心情大好。這也是白曉冉很讓他欣賞的一點——不像村裡的其他姑娘一樣小家子氣、畏首畏尾,或是爲了掩蓋自卑大放厥詞。說實話,過了那股子衝動勁兒,他這會兒其實挺忐忑的。若是白曉冉這會兒跟個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似的拉着他喋喋不休,問這問那,估計他會忍不住心煩。而如今,漂亮的小姑娘面上帶着毫不掩飾的好奇,可卻安安靜靜地跟着他,直到找到了位子,才用悅耳的聲音說着崇拜自己的話……齊泰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心裡突然變得這麼舒坦,不過,心中的憋悶一掃而空卻是真真兒的!
“咱們一個下鋪一箇中鋪,你要不要先去上個廁所?”齊泰將他們倆簡單的行李甩到窄窄的牀鋪上,溫聲問道。
“不用,你去吧,我在這兒看着行李。”剛剛在候車室的時候,白曉冉趁齊泰不注意去了神奇小鎮一趟,不僅吃飽喝足洗了個澡,還美美睡了一覺,這會兒正精神着呢。
“那行。”一路馬不停蹄地從村裡奔到火車站,緊跟着就上了車,別說吃喝了,安泰連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早憋壞了。
白曉冉靠着窗邊的小桌坐下,藉着行李包的掩飾從神奇小鎮拿出一個鐵飯盒,裡面放着她給齊泰準備的食物——雜糧麪包子、煮雞蛋和鹹菜。
齊泰不多會兒就回來了,不過很快又拿着杯子走了出去,說是接些開水喝。
“趕緊坐下趁熱吃,這飯盒保溫不錯……”
齊泰面帶詫異地瞅了一眼白曉冉手中的飯盒,“你竟然準備了吃的!”他很清楚白曉冉在那個家的地位,除了做飯和洗碗刷鍋,都不允許進廚房一步的,沒想到竟然能弄到吃的!
等齊泰坐下,拿起個包子一口咬下一小半,白曉冉才湊到他耳邊小聲說:“你給我扯布做新衣裳的票,我偷偷找人換了糧票,不僅有包子,還烙了好幾個燒餅呢!”
齊泰聞言停下了咀嚼的動作,詫異地望向白曉冉。他是個早熟的,又生在那樣顯赫的家庭,自然少不了這樣那樣的誘惑。在他印象中,女孩子,特別是漂亮的女孩子,總是自私又虛榮的。她們接近他,要麼是爲了他家的權,要麼是爲了他體面的長相。他不愛較真,可不會追求什麼“真愛”,畢竟,他還不是爲了人家姑娘的“色”?大家都是半斤八兩,誰也指責不了誰!原本,他以爲白曉冉也那樣的,只不過出身窮山溝,見識有限,比往日那些姑娘少了些野心,多了些淳樸罷了。
哪成想,白曉冉竟用他送的布票換細糧給他吃!
一時間,向來會哄人的齊泰竟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不好吃嗎?”見他表情不對,白曉冉緊張地問。這包子是她親手做的,可所用食材都來自神奇小鎮,她以爲齊泰察覺到了不對勁,本就有些忐忑的心立刻懸了起來。說實話,如果有辦法,她也不會冒這個險。實在是那一家子看她看得太緊,一個不小心被發現了,估計就算齊泰找兵團連長說和,他們也不一定能順利一走了之。越閉塞的地方,越是無知者無畏,所謂“天高皇帝遠”,當慣了地頭蛇的村支書可不一定買齊泰這個來自京城並“可能有些背景關係”的小知青的賬!
“好,好吃!”齊泰連忙又大大咬了一口,面色有些不自在。
過了一會兒,見白曉冉沒有追問,暗暗鬆口氣的齊泰才後知後覺地說:“你也吃啊,不用省,待會兒到了飯點列車員會推着小推車賣飯,不用擔心餓肚子。”
“嗯。”白曉冉這會兒其實不怎麼餓,可她這一路一直跟齊泰形影不離,說自己“不餓”就有點兒假了,索性從包裡掏出一個燒餅,默默啃了起來。
齊泰卻三兩口吞下剩下的包子後,一把奪過白曉冉手中的燒餅,從鐵飯盒裡拿出一個還有些溫熱的包子塞到了她手裡。
白曉冉心中一暖。暗想,看來,她的眼光和運氣還是不錯的,這齊泰也不是一無是處。
倆人吃飽喝足,等火車“哐當哐當”開動起來,他們緊繃的精神纔算放鬆下來。車開了,到了京城,就是自家主場,那在小山村裡說一不二的村支書再橫,也不敢跑到京城抓人去!
這精神一放鬆,奔波了一夜的齊泰就有些疲累,他將白曉冉安置在中鋪,彎着腰湊到他的新婚小媳婦兒耳邊說了好一會兒悄悄話,才躺回下鋪,不一會兒就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