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書怡僵坐着硬挺了一夜,等天矇矇亮到達目的地時,她不僅精神疲憊,身體也痠痛得不成樣子,趁母親許姨忙活着提行李,而菲爾德醫生正在付錢給司機的時候,趕緊閃身去了異世界,直接在木屋客廳的地毯上睡了個飽,才匆匆出去。
“冷不冷?”沒想到倫敦清晨竟這樣冷,盛母側頭問道。
“還好。”盛書怡確實有點兒冷,不過她剛睡醒,這會兒正精神,想着馬上就要進屋了,翻包袱找厚衣裳怪麻煩的,決定忍一忍,就沒對母親說實話。
這會兒天雖還沒全亮,四周看着都灰濛濛的,可並不妨礙視力極好的盛書怡好奇地四處張望。不同於京城青磚綠瓦、雕樑畫棟、四四方方的宅院,這裡的房子不僅樓層更高,還多是純白和磚紅夾雜,色彩十分豔麗。
街道乾淨整潔,連路旁僅僅圍着鐵柵欄的小花園裡盛放的鮮花都修理得規規整整,聽菲爾德醫生說,不遠處就是倫敦乃至現今世界最負盛名的國家公園……盛書怡對這個新“家”的第一印象還算不錯。
“咱們家在最頂層,得坐電梯上去。”菲爾德醫生見妻子女兒和許姐都面露好奇,知道他們是第一次見到電梯,笑着向他們介紹電梯的用法。
實際上,京城早幾十年就修了歐式的建築,像這樣裝了電梯的高樓也不算稀奇。只是,盛母因着前夫常年不在家中的緣故,被李家人當成犯人一般關在後院,輕易不讓出門,連基本的社交都沒有,哪會有機會接觸那樣的場合?盛書怡跟許姨也一樣,聽人說過,也從報紙上看到過這個叫“電梯”的東西,可卻是頭一回親眼看到,也是第一次親身去乘坐。
當然,對盛書怡而言,她確實對如今的電梯十分陌生,可在異世界乘坐過飛船內超現代電梯的她,只是表面上跟母親和許姨保持同步,實際上心裡卻沒有那麼驚奇。
跟異世界那幾乎讓人感覺不到顛簸、速度快到不可思議的電梯相比,如今略顯笨拙的電梯要遜色多了,不僅在上升時會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速度也慢得很,好一會兒纔到六樓。
“到家咯!”菲爾德醫生難得露出了符合他這個年紀的神色,褪掉腳上的皮鞋,歡呼着進了門。
盛家三人被他的歡呼聲感染,臉上不由露出了開心的笑容。是啊,在海上有驚無險地漂了一個多月,終於到家了!
與整排樓給人的感覺一樣,房內裝飾也給人一種典雅、富麗堂皇的感覺。光是客廳就有好幾扇大窗,採光極好,初生太陽橘紅色的光芒透過玻璃窗散落在客廳暗紅色的地板上。公寓是複式兩層,不算大的客廳單獨挑高,天花板看上去比一般住宅要高很多,給人一種十分開闊敞亮的感覺。
“……這個觀景露臺是我最喜歡的地方,爲了它,我當初四處借債,才湊齊了買這套公寓的錢。”實際上,這個區是倫敦最有名的富豪區,不僅價格昂貴,還有價無市。也是菲爾德醫生運氣好,這套公寓的原主人因連年戰爭加上經營不善,經營的工廠瀕臨倒閉,沒辦法,才決定將房子賣掉回籠資金。當時恰逢大戰最緊要的關頭,英國情況很糟,頹勢盡顯,勝算並不大,當時房價十分低迷。可即使如此,價錢也不是菲爾德醫生這樣的工薪一族能夠負擔起的,爲了買下這間公寓,他向親人和朋友借了不少外債。如若不然,他一個有名的腦外科醫生,在倫敦正值事業上升期,有名又有利,何必大老遠跑到華夏去?
說到底,是爲了錢,爲了華夏前總理開出的豐厚報酬。結果也如他所期盼,華夏一行,他不僅在手術成功後得到了豐厚的診金,還接連出了好幾次診,短短几個月掙到的,抵得過之前幾年的辛苦。當然,他覺得最幸運的是,華夏一行遇到了他的真命天女,一直對戀愛提不起興致的他,猝不及防地陷入了熱戀。因此,他歸國的日子一拖再拖,從原本的半年拖到如今近三年,上帝沒有辜負他虔誠的祈禱,最終保佑他順利抱得美人歸。
整間公寓並不算大,在住慣了四合院的盛家母女和許姨看來,甚至小得跟鴿子籠似的。不過,頭一次住這麼高的樓層,三人都新奇得很,倒沒覺得有什麼不適。
公寓雖有人定期打掃,可好幾年沒人住,罩在傢俱上的白布都落了一層灰,更別提地板了。菲爾德醫生建議大家先休息,等養好精神再整理,可盛母和許姨睡了一路,這會兒正精神,再加上向來見不得髒亂的兩人實在沒辦法在這樣的環境下去休息,當即就忙活了起來。
盛書怡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小姐,基本的家務還是會做的,也幫忙整理。菲爾德醫生是普通家庭出身,讀書、工作這些年都是一個人,在華夏時因語言不通,更是連廚娘都沒有請,自理能力相當不錯,做起家務活兒來也是有模有樣,很快也將外套一脫,開始擦洗起來。
時間在房中四人的談笑、勞動間匆匆而過,等盛書怡回過神來,竟發現不知何時外面已經天光大亮,還下起了濛濛細雨!
盛書怡跑到大大的窗前,望向雨霧朦朧的遠方。倫敦的天氣確實不大討喜,不過,環境卻比她想象中要好很多。她回頭看了一眼燃起的壁爐,以及跟在母親身後打轉的菲爾德醫生,暗暗想到,這應該算是一個好的開始吧?
“書兒,先別急着休息,我去外面買早餐……”菲爾德醫生歡快的聲音自玄關傳來,他穿上外套,匆匆出了門。
菲爾德醫生走了,盛家三人雖知道這樣不好,可還是暗暗鬆了口氣。
“書兒,喜歡這裡嗎?”盛母這才能不加掩飾地認真打量屋中的一切。花紋繁複的地毯、燒得正旺的壁爐、華麗的吊燈……甚至是暗紅色的木質地板,一切都看上去如此新奇。
“喜歡!”盛書怡連連點頭。這公寓的條件比她預想中要好多人,人應該學會知足。
許姨這會兒也在不加掩飾地四處張望,她去最關心的廚房看了看,沒有竈臺,沒有鍋碗瓢盆,看着乾淨是乾淨,就是不知咋開火做飯。
“……應該是收進櫃子裡了吧?”盛書怡打開櫥櫃,果然,一套套杯盞碗碟和廚具都整齊地擺放在櫥櫃裡。至於怎麼開火做飯,她沒有詳細跟許姨說,因爲,作爲初來異國的她,不應該知道氣竈的用法。
跟故鄉沐浴房完全不同的浴室也同樣讓人驚奇不已,三人輪流去浴室摸索着洗漱好換上乾淨衣裳後好一會兒,菲爾德醫生才提着用紙袋裝好的早餐回來。
來到倫敦的第一頓早餐,因爲外面下雨的緣故,沒能在菲爾德醫生最喜歡的露臺上,不過,安坐在壁爐旁的餐桌上,周身被暖意籠罩,終於能正經吃除了魚以外的食物的四人,心情都格外愉悅。
吃完了早餐,盛書怡被母親催着回了房間休息。她的房間在複式二層,緊挨着許姨的房間。因爲在最頂層的緣故,屋中擺設配合拱形天花板擺放,有宣軟的大牀,有佔了一整面牆的錯落有致的書架,有桌椅,有一套小沙發……最引人注目的,還是斜牆上大大的天窗,盛書怡站在下面,可以清晰看到外面變得越來越大的雨。
來得匆忙,盛書怡明面上沒有帶太多東西,連衣服,也只有勉強能夠換洗的三四身兒而已。她這會兒沒什麼睡意,就坐在天窗邊的小沙發上,半躺着望着雨幕發呆。只是,大約壁爐經過的房間太過溫暖,她竟在不知不覺間熟睡過去。
不多會兒,門外傳來敲門聲。連續兩次沒有迴應,門被輕輕地推開了。
許姨探頭往屋裡看了看,見小姑娘竟半躺在沙發上歪着頭睡着了,無奈一笑,放輕腳步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將小姑娘抱到了牀上。
牀上沒有棉被,只有稍稍厚一些的毛毯。好在因着壁爐上半截經過這屋的緣故,屋內十分溫暖,毛毯足夠保暖了。
樓下,盛兮瑜坐在梳妝檯前,心不在焉地梳着自己差不多幹透了的長髮。不久後,聽到房門開了又關,隨即傳來反鎖的聲音,她梳理頭髮的手微微一僵。
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在擂鼓的心跳聲中,一隻手搭在了她的肩上。似乎在試探她的反應,見她沒有明確拒絕,那隻乾燥的溫熱的手,順着領口伸進了她的衣襟……
“我愛你……”
盛兮瑜閉上了眼睛。她對愛情的信念,早在李府後宅日復一日的煎熬中消磨殆盡了。但她依然爲菲爾德的付出而感動。就這樣吧,不管是愧疚還是別的什麼,她不討厭他,也已與他結成夫婦,他想要,就給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