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來找蕭北之前,袁襄就已經料到了,蕭北或許會問他關於史蒂文的事兒。
所以蕭北問起,他是一點兒意外也沒有的。
蕭北說得的確沒錯,史蒂文是個大毒瘤,一日不除,很多人都不得安生。有多少人都在等着他幫忙除掉史蒂文呢,向他明着提出要求的,卻只有蕭北一個。
因爲蕭北知道他幫着史蒂文逃跑的底細。這事兒,如果挑明瞭,讓一些相關政客知道,難免要找他的麻煩。
他一直做的事兒,就是維護和這些政客之間的關係,清楚他們的利益需求,讓一些有共同利益追求、卻未聯繫在一起的人,聯繫起來,成爲一個大的利益關係網。一旦這關係網中,有絕大多數人對他起了不滿之意,他這個最初的聯繫人,也就要被人徹底清除掉了。
所以絕對不能讓除了蕭玉識父子二人、以及蕭北之外的任何一個人,知道是他幫史蒂文逃跑的。爲了確保自己的安全、更加鞏固自己在國際上的地位,他就必須親手抓住史蒂文,在史蒂文這件事情上,立一個萬古流芳的大功。
所以他並未打算拒絕蕭北的提議,只是在吊着蕭北,不想讓蕭北牽着他的鼻子走。得把主動權,緊緊握在自己的手裡。
看到袁襄遲遲不答話,蕭北道:“我只是給你提個醒,並非是讓你爲我做事。你呢,也可以自己去處理史蒂文的事兒,完全不用過問我。我知道你心裡在打得是什麼算盤,你是想着藉着史蒂文這件事兒,在國際上建功立業呢。如果我在從中插上一腳,你的功勞可就要被大大減弱了。”
“所以我說的是,讓你將他抓出來,由相關人員來處理,而不是讓你將他抓出來給我。但是……十日之內,我要看到史蒂文被擊斃的消息。”
“呵呵……”袁襄笑道,“阿北啊,你說你怎麼就這麼聰明呢?我這還沒表露什麼呢,你就看出我的意思來了。”
蕭北道:“對你,我還能稱得上了解。所以呢,我覺得其實不用我提醒,你也會想着要去對付史蒂文。因爲一旦你和蕭越那邊的合作不成,史蒂文想要藉助你們報復我、東山再起的意圖就不能成。他現在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手上又有一些見不得人的東西,要想對付你,還不容易麼?”
“你不處理史蒂文,我這邊會盯着你,一些注意到這件事情的人,也會盯着你,史蒂文那邊呢,也會盯着你。你就是費力不討好,腹背受敵的,早晚有一天栽倒溝裡去。但你要對付史蒂文,時間上卻不能保證,你要想一個十分穩妥的法子,既能藏住你幫史蒂文逃跑這件事兒,又能轟轟烈烈地解決史蒂文。”
“我對你的要求呢,就是讓你做得乾淨利落一些,別拖延時間。袁大哥,我相信你的實力。十天之內,你一定能解決掉史蒂文。等你解決了史蒂文,我會去參加別人給你辦的慶功宴和表彰大會。看着你再次在國際上有大建樹,我一定會衷心祝福。”
拖延下去,變故太大。萬一蕭越那邊直接聯繫上史蒂文了呢?袁襄是不怕的,因爲爲了最終能成事,蕭越就算察覺出了袁襄的反叛,也一定會想盡辦法將他再拉攏回來。但他這邊,卻不得不擔心。
史蒂文手下的黑生意太多,現在又是一匹被逼到懸崖邊兒上的瘋馬,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但是現在的他,陪史蒂文玩兒不起。如果史蒂文到國內來,發現沈墨懷孕的事兒,一定會想要用沈墨和孩子來報復他。這一次,史蒂文可不是爲了要什麼東西,而只是爲了報復。所以一旦稍有不慎,他想要挽回都來不及。
史蒂文出手相當狠辣,或許會逮着機會就立刻出手,前後不到十分鐘,就足以奪走他生命中最寶貴的東西。
所以他絕對不能冒這個風險。一定要在蕭越和史蒂文那邊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讓袁襄處理了史蒂文。
“阿北啊……你這是,怕了他了?你可從來沒有這麼心急地對付一個人的時候啊。這麼看來,難免讓人覺得有些沉不住氣。更何況,你讓我去對付史蒂文,就不覺得不甘心?難道你不想要和他正面交鋒?不想要親自把他扔到海里去喂鯊魚?”
“現在是沒這個心思……”蕭北道,“你正好提醒了我。如果你還是心懷鬼胎,並未除掉史蒂文可怎麼辦?弄一個替身,來一個金蟬脫殼,也不是沒可能吧?所以我要派人跟着你,幫你去做這件事兒。”
“不是我剛好提醒了你,是你早就這麼打算的。只是知道我這個人好面子,你不好意思直接說出來吧?”袁襄笑道。
蕭北很痛快地點點頭,並不狡辯:“看來你也挺了解我。”
“彼此彼此吧……”袁襄嘆了一聲兒,看了沈墨一眼,“阿北啊,做哥哥的勸你一句。男人啊,不能被任何人或事給牽絆住。一旦你被某一樣事物所牽絆,做事情難免束手束腳,一件兩件事兒上,看不出什麼利弊來,但是長此以往下去,很危險。你早晚有一天,會死在你的軟肋上。”
“多謝你提醒,但是我不覺得除了史蒂文和那不自量力的蕭越之外,還有誰敢和我作對。”
“你是在說我不自量力呢?”袁襄笑道。
“沒這個意思。你這麼做,一來是由於師命難違,二來覺得有把握能贏。還是基於條件所作出的一個,相當理智的決定。只是無奈遇到了豬隊友,不得不投降。”
袁襄笑笑,端起了酒杯,和蕭北面前的酒杯碰了一下:“阿北,做哥哥的,敬你一杯。謝謝你給我留面子。”
說完,一飲而盡。
沈墨始終低頭兒吃着,仔細品嚐着美食,沒工夫搭理他們似的。但實際上,他們的談話,她一直都有在認真地聽。
袁襄那句話的意思,她也是再明白不過。蕭北之所以會用這種袖手旁觀的態度,去處理史蒂文這件事,爲的,是確保她和孩子的安全。
蕭北可以執意要求,讓袁襄將史蒂文帶到他的面前來處理。但是史蒂文詭計多端,在押送過程中,萬一跑了呢?一旦史蒂文跑了,第一件事情,一定是來報復蕭北。所以蕭北不能選擇讓袁襄將人押過來的這種冒險方式。
而和袁襄一起過去呢?顯然也不可取。因爲蕭玉識和蕭越還在這邊呢。蕭北不可能帶着她一起到南非那邊去,太冒險,所以只能把她留在家裡。而以蕭北對她的緊張,就是把她留在家裡,有保鏢們全天二十四小時看着,只要他不能親眼看到,他都不放心。
所以既然袁襄想要藉着史蒂文的事兒在國際上立威,蕭北不如就利用他一次,讓他去辦這件事兒。
就算沒有蕭北的要求,袁襄也是會去辦的。但是有了蕭北的要求,袁襄只能馬上去辦。儘快去辦這件事兒,是等於在還蕭北人情。
沈墨看得出,不管是蕭北還是袁襄,都不想要讓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鬧掰了。蕭北這邊已經做出了讓步,那就是隻要袁襄能處理好這件事兒,就既往不咎;現在要看的,就是袁襄的誠意了。
蕭北顯然能確定,袁襄很有講和的誠意,所以才做出了一個能使得兩人的利益都得到維護的決定——讓袁襄自己去處理這件事兒,他唯一的干涉就是,規定了解決問題的時間。
而蕭北爲何非要限定袁襄,讓他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解決問題呢?還是因爲她。蕭北是擔心夜長夢多,害怕她和孩子會受到傷害。
可沈墨擔心的卻是,蕭北如此着急地要解決這件事,會不會欲速則不達?袁襄是很有本事不假,但他也絕對不是萬能的。之前他想要緩慢解決這件事兒,就是因爲他對快速解決沒有信心。如今蕭北這麼逼他,萬一他用了不太明智的,鋌而走險的法子呢?
會不會反而將事情辦得更糟?
可蕭北和袁襄之間的交談,是男人之間的事兒,她不方便插嘴。
這時候若她開口爲袁襄拖延時間,便是等於和蕭北站在了對立面,會使得蕭北大跌面子。而且夫妻不一心,會引出很多不必要的麻煩來。
所以不管蕭北的決定是對是錯,她都必須站在蕭北這邊。對,她和蕭北共享成功;錯,她和蕭北共擔惡果。
“阿北啊……”袁襄喝了幾杯酒,好像上了些酒勁兒,拍着蕭北的肩膀,掏心掏肺地說道,“我是真不想要失去你這個朋友。做哥哥的,今天把話放在這兒。今天我答應你的要求,不是因爲我覺得我行,而是因爲我想要留住你這個朋友。既然我想要留住你這個朋友,即便我不行,我也要努力去做。栽了,我也認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行了吧你”,蕭北掃開了他的手,“我知道你的酒量好得很,這才幾杯,就醉了?裝酒後吐真言呢?”
“嘖……你看你,咋就這麼沒氣氛呢?我這不是裝,我說的都是真心話。只不過藉着酒勁兒,能更加烘托一下真摯的態度麼!”
蕭北端起酒杯,和袁襄碰了一下:“多謝袁大哥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