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母親如此緊張尷尬的樣子,陸嘉逸心內不忍,
“媽,我有話和你說。”陸嘉逸看了王若曦一眼,轉身上樓。意思,顯然是單獨和他媽媽說,不希望有別人在場。
“我去準備早飯”,王若曦道,“伯母想吃什麼?三文治?和牛排?”
路夫人點點頭,道:“辛苦你了。”
跟陸嘉逸到二樓,卻不是回嘉逸的房間、也不是去二樓小書房,而是……到墨墨的房間。陸夫人心中,隱約察覺到……可能是六年前的那事情,暴露了。
“媽,那三千萬,到底問誰借的?”陸嘉逸用盡量和緩的語調和陸夫人說。
“不是說了嗎?你爸爸生前的朋友。”陸夫人道。
“對了,墨墨認識這個人嗎?”陸嘉逸又問道。
陸夫人已經看出,是嘉逸知道了六年前的事情。所以和不和他繞彎子了,而是直接說道:“你都知道了?”
陸嘉逸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道:“是,我都知道了。所以是你讓沈墨去報名的?是你讓沈墨用自己換三千萬的?”
“嘉逸,你怎麼能這麼說?”陸夫人道,“媽再怎樣也不會讓墨墨去做這種事情啊!這和拉皮條的有什麼區別?我們是養女兒,又不是養花姑娘!但是事情她已經做了,媽知道了也是無可奈何。不然還能怎麼樣?放着到手的錢不用,眼睜睜看着你變成殘疾人?”
“不是你讓的就行”,陸嘉逸道,“可是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的……”
如果媽媽早點告訴他,他和墨墨,就不會落得這樣的結局。他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墨墨,不會把墨墨趕走,也根本不可能任由他生下那個孩子!
可……如果媽早點兒告訴他,那時的他,真的能坦然面對這一切麼?
六年來商場的沉浮,人生的大起大落,讓他的心態沉穩了不少,承受能力自然也比從前強很多。如今再知道這件事情,震驚之餘,已經能用盡量平穩的心態去對待。但是……如果在六年前呢?
不用說六年前,哪怕是三年前、兩年前……甚至,是在沈墨和蕭北結婚之前,或許他都不能這樣迅速冷靜下來。
因爲墨墨嫁給了蕭北,就證明他已經失去了人生中最在意的,所以……這尊嚴,似乎也沒有那麼重要。
“嘉逸,事情已經發生了,而且也過去這麼多年了”,陸夫人覺得陸嘉逸的情緒還算可以,所以用盡量和緩理智的語調勸說道,“你看,你現在過得挺好的,墨墨過得也挺好的,這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吧?過去的,就忘了吧。”
“沈墨過得好不好,我不知道”,陸嘉逸道,“只有她自己的心裡才清楚。但是我知道我過得不好。”
沒有了墨墨,他這一生怎能過得好?
如此虧欠墨墨,他又怎能心安?
真該死!他怎麼能如此對待墨墨,怎麼會不相信她的,怎麼會……
“嘉逸,你……”陸夫人很是擔憂。
“我沒事”,陸嘉逸道,“我知道你一直瞞着我,是害怕我承受不住。但是現在的我,已經不怕再失去什麼了。我知道了,就僅僅是知道了而已。所以媽你放心,我不會再在這件事情上計較什麼。”
人的眼睛是要往前看的。已經發生的事情,無法挽回。即便他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由墨墨的犧牲換來的,都是不光彩的,但也不代表他會隨隨便便放棄。
蕭北,你別以爲有了那三千萬的事情,我就要對你低眉順眼、就要對你感恩戴德!三千萬的事,即便我知道了,卻也不能改變什麼……
不對,不是不能改變什麼,而是……大爲有利。
現在他終於知道,爲什麼蕭北說,“這事情不能由我的口中說出”。
呵呵……蕭北,你說,如果墨墨知道,這事情是你告訴我的,她會怎樣?
“嘉逸啊……”看到陸嘉逸陰沉的眼神,陸夫人有些害怕,問道,“你……不會去找墨墨鬧吧?”
“怎麼可能?”陸嘉逸笑笑,道,“爲又不是無知婦女,怎麼可能因爲一點兒小事就去找人鬧?況且我的臉不要了?這事情,知道了就只能當做不知道。不僅如此,我們還要注意封鎖消息,不能讓這事情傳出去。不然以後我們陸氏,在商場上如何立足?”
看到陸嘉逸如此冷靜的分析局勢,陸夫人心中總算放心了些。
感嘆道:“嘉逸,你真的長大了……看到你現在這樣,媽媽就算是明天就走了,也能放心了。”
“媽,你說什麼呢……”陸嘉逸緊張地上前來扶住母親,“您能長命百歲……”
“長命百歲,也要有孫子抱才行啊!”陸夫人笑道。
“好,儘快給您弄一個大孫子出來……”陸嘉逸忽悠道。
送兒子出了門,陸夫人心中還是隱隱不安。想要給墨墨打電話,讓她有個心裡準備,但是一想,看嘉逸的樣子,似乎真的是看開了、放下了……猶豫來猶豫去,最終這電話也沒有打出去。
陸夫人想不到的是,她這個電話沒打出去,但是與此同時,她兒子卻已經撥通了沈墨的電話。
陸嘉逸醞釀了一番憤怒的情緒,撥通了沈墨的電話。
“我想了一夜,決得我們還是有必要好好談一談。”陸嘉逸道。
聽出電話那頭的情緒有些不穩定,沈墨笑道:“我現在在家養傷,有什麼事情,你和裴秘說。我會及時處理的。”
“呵呵……你是怕蕭北知道,是我打電話找你吧?”陸嘉逸道,“我可不怕他知道!我還要謝謝他呢……謝謝他告訴我真相,讓我不必做一個矇在鼓裡的傻子……你幫我謝謝他。”
沈墨立刻警惕起來,問道:“你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我能有什麼意思……”陸嘉逸苦笑幾聲,怒道,“我他媽的就是個傻子,就是個吃軟飯的!就是個靠女人賣才能發家的窩囊廢!”
沈墨彷彿已經聽到了自己的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都要跳出嗓子眼兒了。
“嘉逸……你……你說什麼啊?你該不會是還沒醒酒兒呢吧?”儘量保持冷靜,但也知道,即便保持冷靜,卻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我說什麼……呵呵……”陸嘉逸大喊道,“你他媽的就是因爲這件事情纔看不起我,是不是?你也覺得我是因爲蕭北的錢纔有今天,是不是?可是我沒讓你去做!我他媽的沒讓你去做!你憑什麼自作主張?你他媽憑什麼把我當傻子耍!你們都把我當傻子耍!”
原本只是想要演一場戲,讓沈墨相信是蕭北告訴他的。但是卻沒想到,話一出口,自己的情緒越來越控制不住。
墨墨……你爲什麼要這麼做?你怎麼這麼不懂我……爲了可以不要錢,我可以不要事業不要地位,甚至於,我也不害怕變成殘疾。我最怕的,只是失去你啊……
可,沒有錢沒有事業沒有地位,再加上我是殘疾,我真的還配得上你麼?
“嘉逸,你冷靜一點……”沈墨深呼吸,極力平穩着自己的情緒,邊安慰着陸嘉逸,“我不知道你聽到了什麼,但是我想,你不能以某些人的一面之詞就認定一件事情吧?你不是說要見面嗎?那我們見面再談。”
“好”,陸嘉逸道,“新區別墅,你去過的。九點,我在新區別墅等你。”
“嗯。”沈墨應了一聲,掛斷電話,覺得心口像是堵了一塊大石頭。
看向在幫搖搖背書包的蕭北,想着陸嘉逸的話……她不願意相信,是蕭北告訴陸嘉逸的。
“陸嘉逸找你?”蕭北問道。
“嗯”,沈墨道,“有些事……他說,有人告訴他一些事。”
蕭北剛從書房裡給搖搖收拾完書包,所以並未聽到陸嘉逸和沈墨之前的話。隨口問道:“什麼事?有人告訴他事情,和你有什麼關係?你現在在休病假,他沒權利調動你。”
“你……”沈墨想想,還是問道,“你昨天三點多就出去了,幹嘛去了?”
“你別管”,蕭北道,“怎麼這麼囉嗦?我都沒看着你和陸嘉逸約會,你還管我?”
沈墨笑笑,不敢再問下去了。
難道,真的是因爲昨天看到陸嘉逸來,所以蕭北生氣了,便出去找陸嘉逸,和他攤牌。可是蕭北不應該是這麼沒思量的人啊,他應該知道,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這話如果真的是他和陸嘉逸說的,那未免太卑鄙了些。
“他約你幾點見面?”蕭北問道。
“九點”,沈墨道,“你放心,說完了事情我就回來。公司那邊,最近真的挺忙的。”
蕭北點點頭,毫無察覺:“行,如果十點你不回來,可別怪我和你翻臉。你自己打車去吧,別開車。”
發現蕭北並沒有異樣,沈墨怎樣也不願意相信,這事情是他告訴給陸嘉逸的。
還是見到陸嘉逸之後再說吧。或許陸嘉逸是從什麼其他的途徑知道的這件事,而誤以爲是蕭北爲了踐踏他的尊嚴才放出來的。或許這只是誤會……
但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安撫住嘉逸的情緒。可不能讓他因此而做什麼傻事。
她太瞭解嘉逸了,在他心裡,沒什麼能比尊嚴更重要。
“算了,還是我送你去吧”,蕭北還是有些不放心,道,“你們約好在哪兒見?我先送你到那兒,再去龍騰開會。十點我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