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血過多導致的眩暈感遲遲沒有傳來，於是我也就這樣搖搖晃晃地站着，身體還遠遠沒到極限。
吸血鬼的體質這時候卻是成爲了我的最大保障，在暴怒無法，也不敢使用的時候，這就成了我最大的憑依。
雖然並沒有其餘吸血鬼那般眨眼間就能恢復的程度，但是之前原本就很強悍的身體再加以這種程度的輔助，那就很可觀了。
不過，就算沒有這種體質，我想，我也是能夠站在這裡的，能夠站在裡眼前的這個男人極近的距離。
我想救他，救眼前的男人。
在他心裡，我看到了一個哭泣的靈魂。
在他身上，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在他腳下，有着我過去留下的腳印。
我已經得到了救贖。
所以，我想救他。
我救不了自己，但是能救別人。
亦或者是，也救不了。
如果真是這樣，也不過是提前進入故事的尾聲，這個早就決定好的結局。
就算不是被呂傑殺，總有一天，會被其他人殺死。
如果我的器量真如我所估量的那般，那麼死在這兒也就沒什麼奇怪的了。
就當被騙了好了，更多地相信自己一些。
“……其實最喜歡人類的……唔！……”
一陣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過後，左腳的膝蓋被通過，被貫穿，被粉碎，被破壞，被碾碎。
然後，我徑直以接近90°的角度倒在地上。
發出可笑的聲音，從物理意義上來講，已經不能再站着了。
於此同時也遭到這種待遇的還有右手手肘處。
所以，右手無力地鬆開了，已經不能再握着呂傑的臉了，任憑他輕鬆地落在在地板上，再次以他自己的力量站在地板上。
右手從他脖子上無力地垂下，落到地上，劃過他的身體，然後映入我的視線之內。
就算這樣，就算是全身伏倒在地的慘淡模樣，我還是要大聲喊出來。
用震碎人心的音量喊出來。
“最喜歡人類的是你啊！”
“……”
半邊臉緊貼着地面的我，勉強看見半空中剩下的，24-5，恩，19根血色螺旋一次排列開來，排成一條直線，然後，互相融合在一起，匯聚成一體，散發出無比的威勢。
單是其旋轉產生的風壓，就已經讓我難以呼吸了，雖然這副身體能夠活動就已經是個奇蹟了。
這個作爲最後的大禮。
“——真是不賴啊。”我笑着，閉上了眼睛。
接着，狂暴的氣流不斷向我靠近，這種程度的攻擊已經不能稱之爲“通過”了，稱之爲“研磨”比較形象。
想要將我研磨掉，這副身體，馬上就要被研磨掉了。
然而，
“——真是不賴啊。”呂傑這麼說着，把我的身體擺好，擺正，正面朝上地擺放着。
“誰允許你隨意擺放我的身體的？”
我沒笑，因爲全身都痛得快發抖了。
“誰允許你隨意模仿我餓口頭禪的？”
他笑了，因爲我之前都沒用力。
“把牙齒縮回去吧，怪嚇人的。”我看着他那長到怪異的獠牙，笑着說，全身使不上力氣，就這樣躺在地上，任憑被貫穿出的幾個血洞隨意流血。
“切！”雖然是很不爽的樣子，但是呂傑那標誌性的獠牙開始慢慢往回縮，一邊嘟囔道：“不這樣別人怎麼知道我是吸血鬼？反正我也沒別的特點了。”
“……”
你平時都在想這些無聊的事情嗎？
呂傑質問似的，依舊是一臉不爽的表情看着我。
“算了，你不打算殺我，我也不能下手，這樣僵持着一點意義都沒有，只是無端地延長故事而已，早些結束不好嗎？”
“不，不是這樣的，意義這種東西，不管什麼時候都是存在的。”我淡淡地說着，不溫不熱。
“是嗎？”呂傑對我的發言不置可否，“總感覺要是我能一直活着的話，估計就會變成你這副慘樣了。想到這兒，又想着怎麼死比較好了。”
喂喂！變成我這樣就這麼糟糕嗎？
不過好像確實很糟糕……
“呵呵。”我乾笑幾聲，“其實一開始是打算就這樣簡單地把你殺了，然後直接結束掉，就讓他虎頭蛇尾算了，幕後到有什麼隱情都不管了，反正不關我的事。我只要給大家一個交代那就夠了。”
“哈哈哈，我也是這麼想的。”
“不過——”
“——不過。”
“自己殺自己，總感覺很奇怪啊。”
兩人異口同聲地說着。
然後，兩人互相大笑着，肆無忌憚地笑着。
沒人殺人覺悟的我們，只抱有被殺的覺悟的我們，不存在區別。
不，區別還是有一些的。
我是將來式，他是過去式。
就是這麼簡單的區別。
“其實如果你不報上名來，那時候你已經被大卸八塊了。”
“其實如果你不說些廢話，那時候你已經被四分五裂了。”
他報上了名字，所以就不再是雜魚了，至少還有活着的憑依，至少沒有死全，還有一部分活着。
不像我，已經沒有地方活着了，已經徹底地死了，沒救了。就算被拯救了，也已經沒救了。
但是我能夠拯救別人。
期望着自己能夠替別人做些什麼，終究只是我的一廂情願，只是我在這個世界上能夠一直死着的憑依。
其實，不管怎麼樣，都不會有人死去的。
我答應過了，要來一個完美的結局的。
“然後，就來一個華麗麗的結尾吧。方倩小姐。”
“……”坐在旁邊的呂傑沉默了，早就知道事情只會這麼發展的他，這時候也說不了什麼，做不了什麼，只能旁觀着，就像我以前做的那般一樣。
然後，一人從轉角處走出來，那婀娜多嬌的身姿，正是之前已經確認屍首分離的方倩小姐。
不過仔細看的話，還是有一點地方不一樣的。
原本臉上那駭人的標誌性的青色刺青，消失了，不見了。
沒有刺青的臉，不再有之前那般女強人氣息，相反給人一種清純可愛的感覺，與方倩小姐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但是，只是給人的感覺變了，氣息並沒有發生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