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越操縱着郡主姑娘的身體是飛得是最快的,可自然也是首當其衝。
沿途,不斷有漆黑的舌頭刺來,可都有點跟不上他的節奏。
是的,景越的快並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有變化,有時候彷彿是九淺一深,有時候又是傾盡全力的加速,節奏捉摸不透,弄得宮螢都一愣一愣的。
怎麼這節奏有點怪。
可是就是這又快又怪的節奏,讓景越把那些攻擊一一躲開。
也因爲他一時吸引了不少火力,後面的修士找到空隙紛紛踏水而來。
眼看景越已逼近了寒四和老和尚,結果這時,不遠處有大魚尾巴忽然一動,帶起了一條磅礴的水柱。
這傢伙貌似觀察了景越許久,不僅估摸準了景越的位置,而且這條水柱又粗又狀,景越想要閃避已來不及。
艹,老六!
砰的一聲悶響,郡主姑娘的身體被撞得如炮彈般往海里墜去,帶起了一條雪白的湍流。
景越和宮螢感同身受,同時發出了一聲好聽的悶哼聲,只覺得全身骨骼都要散架了一般,連劍匣都差點脫了手。
孃的,好大的力氣啊。
要不是之前在大小姐那裡爲救小羊,他早就熟悉了對付水柱的經歷,恐怕此刻早已遭受了重創。
景越在水中翻滾了兩下便不再動彈了,看起來像是暈了過去。
水中,一條長條鯉魚見狀,不由得加快了速度,逼近了過來。
最爲蛟族最聰明的一類,它深知什麼樣的人類才最沒威脅。
自然是失去意識的。
可就在它逼近的瞬間,“暈倒”的景越忽然動了。
還在發燙的劍匣一聲嗡鳴,突兀的將這長條大魚的腦袋切成了片。
腥臭的血液溢出的瞬間,景越已再次飛速竄行起來。
沒有“水靈體”的藏雨訣,初始在郡主姑娘這裡行駛得有些生澀,而隨着不斷催動真元,已然越發熟練流暢。
寒冷刺骨的海水,卻也降不下溫度。
景越只感覺好熱,想脫衣服。
唰的一聲,他已然躍出了水面,和着寒四完成了匯合。
這時,老和尚瘋狂吼着,周圍已然多了幾條大魚的屍體,加上景越和之前修士斬殺的數條,下面那些龐然大物看起來都沒那麼擁擠了。
只是景越落水的這一段時間,他們也有不小的傷亡。
那名之前和他合力斬殺大魚的武夫,少了一條手臂,不過斷口處血如汞漿,倒沒有繼續流出來。
可見他的這門神通對止血有奇效。
阿慧的天蠶腳也滿是傷口,不過依舊在活動着腳趾,看能不能蓄勢待發。
總之,看到景越再次歸來,衆人皆要鬆了口氣。
吼!
老和尚震得一條大魚腦袋裂開,卻沒有致命。
這時,他一口氣提不上來。
咚的一聲,大鐘垂在一旁,他忍不住咳嗽起來。
那剛被困的大魚忽然沒了束縛,剛要掙扎着,剩下那名武夫反應極快,全身通紅的一掌拍下。
那道口子徑直被拍得崩裂開來,魚頭徑直變成了兩瓣,中間粘稠的血水藕斷絲連,卻再也難以造成有效的進攻。
海面一下子變得好安靜,只剩下了大和尚劇烈咳嗽的聲音。
“我的娘,老僧肺都要吼出來了。”
他一邊說着,一邊看着水下,發現自己騎的那頭豬已經死了。
如今他騎在一頭死豬上,臉色難看得更死豬一樣。
旁邊,寒四一邊咳着血,一邊說道:“大師,要頂住,如果有情況再繼續。”
老和尚已然面如死灰,大聲說道:“再吼屎都要震出來了。”
寒四一邊給他抹背止咳,一邊說道:“屎出來也要吼啊。”
老和尚眼淚都要掉下來,說道:“造孽啊,老僧吃了你寒家十多年飯,今日全還了。”
衆人抓緊時間喘息,阿慧看見幽暗的海面一片平靜,不由得詫異道:“它們不會逃了吧。”
景越忽然說道:“不對!”
他的話音剛落,只聽見轟的一聲,一條水柱冷不丁的從下方衝出,撞飛了老和尚胯下的死豬,也撞飛了老和尚。
轟的一聲,本來平靜的水面忽然掀起了一道巨浪。
一個龐然大物轟然躍出。
這條鯉魚模樣的東西看起來格外蒼老,體型也肥碩得如山嶽一般。
最主要的是,它的整張臉卻有人的特徵。
如果小海再世的話,一定會認出這和龍柱的那張臉極像。
這便是蛟族的老蛟主。
震怒的蛟主,今日先失去了愛子,又失去了這麼多同族,於是變得格外憤怒,冷漠的眼中只剩下了殺戮。
它先是用水柱把戰力最強的老和尚衝到了空中,緊接着,整個巨大的身軀一躍而起,張開的大嘴精準的吞了過去。
梆!
如晨鐘暮鼓。
老蛟主淡金色的眼瞳中露出了一抹略顯怪異的表情,緣於這老和尚有點硌牙。
它冷不丁的咧了咧嘴,於是震驚的景越他們發現,千鈞一髮之際,老和尚鑽入了大鐘之中,保了一命。
這口鐘如今就在老蛟的嘴裡,已然變形,卻沒有崩毀。
老蛟扭動着猙獰的腦袋,鐘身上裂紋蔓延。
很顯然,大鐘要不了多久就要被咬碎。
嗖的一聲,絲匣裡的絲線竄了出去,紮在了老蛟主的嘴巴里。
下一瞬間,他身形如閃電般竄了過去。
還沒入嘴,景越已然扭動了手中的藏鋒劍匣!
結果藏鋒絲只是無力的彈射出去,軟綿綿的如早泄了一般,根本無法造成任何傷害。
“時間不夠。”
意識中,宮螢的聲音緊張的響起。
咔的一聲,大鐘再壓,眼看就要崩毀。
景越沒有停留,徑直竄入了大蛟的嘴裡。
下一刻,那變形的長戟震顫着扎向了老蛟的牙牀時,順勢再猛然一腳踢向了大鐘。
咚的一聲,大鐘帶着老和尚從蛟龍嘴中彈射而出,可郡主的身形就一下子淹沒在了大蛟嘴裡。
倖存的人看着這一幕,眼淚花都要掉下來。
郡主這是犧牲了.
砰的一聲,老蛟發出了一聲慘痛的嘶鳴聲。
只見一道可怕的槍影戳穿了它的上顎,以至於它的上顎不由得支起。
那鋒利的牙牀之下,是郡主宮螢的身影。
此刻的她渾身浴血,眼神狠厲,狀若神魔
這正是景越全力爆發的滅字訣。
大鐘落了回來,裡面的老和尚被拔了出來,只是看起來已被自己的鐘震暈了。
寒四見狀,一點都不客氣,擡手就是幾記耳光扇下。
老和尚悠悠轉醒,轉瞬就看見寒四大喊道:“吼啊!”
那口扭曲變形的大鐘一下子被架起,老和尚如條件反射一般,躺在地上胸口一個隆起,就是一聲賣命的怒吼。
幾乎同一時間,早已把絲匣的絲線紮在蛟龍嘴外的景越趁機滑了出去。
老蛟的頭顱一下子變得模糊,可是和其他那些越來越像魚的同類不同,老蛟主巨大的身軀擺動着,儼然想要脫離這怒吼聲。
它揮舞尾巴,想要撞來,結果那名斷手的武夫率先飛出,一式虎爪迎面拍了過去。
砰的一聲炸響,水浪濺射起了起碼數丈高。
斷手武夫勉強擋住了這一擊,自己則被砸飛了出去。
老蛟頭顱已被吼得撕裂開來,狂暴掙扎着又要一尾掃來,這一次,跳出去的是他的兄弟。
同樣的一聲炸響,水面爆炸出了好多根水柱,雪白一片。
武夫兄弟倒!
再一次,阿慧咬着牙,天蠶腳飛身而起。
咔嚓一聲,那是骨頭碎裂的聲響。
天蠶腳骨折了!
可那甩動的蛟龍尾巴再次被擋住。
而這時,剛剛使出一記滅字訣的景越絲匣再彈,已然來到了老蛟的腹部。
之後,他手中已然像麪條一般的長戟被拖動着,瘋狂砸了過去。
每一砸皆帶着透入血肉的狂暴崩字訣勁力。
砰!砰!砰!
老蛟腹部處處凹陷,血肉崩毀,濃厚的血污把整片海域都染紅。
最終,數處受敵的老蛟終於扛不住了,處於狂暴怒吼中的腦袋一扭,砰的一聲炸裂開來,如一朵盛開的巨大血色煙花。
吼完這一聲後,老和尚已然七竅流血,直挺挺的挺在那裡。
他看了一眼寒四,說不出話來。
可是寒四懂,說道:“你老拉褲兜就拉褲兜了,這點犧牲是值得的。”
老和尚腦袋一偏,徹底昏死了過去。
暗沉的海域裡,血水如墨般染開,四周佈滿了腥臭無比的氣息。
之前分散在四周的人類屍體,剛被這羣似蛇非蛇,似魚非魚的東西吃得差不多了,如今取而代之的是它們翻着白肚皮的巨大屍骸。
最爲強大的蛟主已然死去,這片海域徹底安靜了下來。
只是四周的溫度冷得出奇,遠超過了尋常冰水。
“是血。”
“這些東西的血讓這裡變冷了!”
寒四眉眼帶着寒霜,掙扎着說道。
“我們得去求援,不然都得死在這裡。”
在場的倖存者中,唯有景越還有希望跨過這片海域,向東邊的一座島嶼求援。
因爲即便他也受了傷,卻算裡面傷得輕的,更爲關鍵的是,他的控水之術別人望塵莫及。
景越和宮螢開始上路。
他們共用同一具身體,踏水而行。
在景越的操控下,水不再是阻礙,而是輕盈的助力。
只是這片海域的寒冷依舊揮之不去,郡主姑娘宮螢的眉眼和染血的衣裙上結滿了風霜。
景越大口喘息着,意識裡,宮螢已然搖搖欲墜的樣子。
同一副身體,同樣的感受,她自然知道它已到了極限。
“郡主姑娘,我們都不能睡。”
“繼續說話。”
宮螢的神魂掙扎着,雙眼忍不住想要合上,說道:“說什麼?”
“我們得救之後,你最想做什麼?”景越忽然這樣問道。
宮螢有氣無力道:“伱先說。”
“娶你當老婆,睡你!”
景越必須拿足夠勁爆的話題刺激自己,因爲他和這美好的身體實在是太累了。
這寬闊的海域看起來風平浪靜,卻像是沒有盡頭,永遠上不了岸。
“你!哼,這種時候了,你還這麼變態……”
她嗔怒的聲音也是虛弱無比。
“你不是就喜歡我變態嗎?”
“我,我沒有,你胡說!”
“我就喜歡郡主你這種口是心非,裱裱的樣子。”
“什麼的樣子?”
景越看着識海里的時間,認真說道:“宮螢,你聽我說,我要走了。”
“不。”宮螢徹底慌亂起來。
“記住我控水的方式。”景越喘着粗氣道。
“不行,不行,我從小就不喜歡水,學不會水。”宮螢說道。
“笨蛋,你是我見過最聰慧的姑娘,這世上沒有你學不會的東西。”
其實宮螢想說的是,她知曉自己的身體已到極限了。
路途太遠,她一個人根本跨不過這片海。
可這個時候,景越卻認真說道:“我知道你很累,可你要死,也該死在我溫暖的懷裡,而不是這裡。”
“這世上女子千千萬萬,唯你一人吸了我來這裡,那你就是我的。”
“這是上天安排的。”
“上天安排的最大。”
“所以你是我的,我沒答應,你就不能死。”
“答應我,郡主姑娘,活下去。”
一時間,冷風襲來,整片海域一片死寂,可宮瑩卻聽到了此生最動人的情話。
後來她才知道,這種話也能是謊話。
這一刻,她忍不住說道:“現在我知道活下來後最想做什麼了。”
“嗯?”
“求爹爹告奶奶退婚,然後來找你啊。”
“你這惡賊雖然讓我倍感屈辱,可是本小姐不得不承認,我在意你啊。”
“甚至喜歡你啊。”
在這疲憊得不想動彈分毫的時候,宮螢終究說出了糾結已久的真心話。
下一刻,一股熱流抽離了身軀,她重新掌控了身體,腳一軟,踉蹌幾步之後,差點徹底跌入了海水裡。
她只感覺全身每一個器官都不想聽自己的,想要休息,可是想到那傢伙說的話,她便用盡全力的繼續前行下去。
微微盪漾的波濤,星光在雲層中若隱若現,一個美麗的少女正在踏浪而行。
從這頭到那頭,四周的一切彷彿都是靜止着,只有她孤獨一人。
可是她知道,她不是一個人。
那傢伙說過這是上天安排的。
他說過她是他千千萬萬中的唯一。
她是他在乎的人啊。
[恭喜,郡主姑娘已與你“情投意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