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十分鐘後,大廳門口傳來雜亂但清晰的腳步聲。
柳芷沅連忙擡起眼睛,朝門口看去。果然,她最愛的男人,和孩子來了。
宋零那個倨傲的身影流露出一種獨特的冷漠,全身籠罩在一種冰冷的氣場中。
宋凌琛蜷縮在他的懷裡,在他父親的西裝外套下,只露出兩隻清澈的小眼睛,默默地散發着無辜的氣息。
柳芷沅的眼睛突然酸了,再也控制不住衝上去,聲音哽咽,“小壞蛋,你嚇死媽媽,你還好嗎?”
事實上,她看到的是小壞蛋蒼白的臉,但沒有看到小壞蛋中彈的小腿。
當宋凌琛被父親帶進來的時候,他已經和父親達成了共識。
爸爸說媽媽是個膽小愛哭的女人,所以不能給媽媽看到這個血淋淋的傷口。
所以即使傷口疼,宋凌琛也咬緊牙關,握緊拳頭。
柳芷沅雙手捧着小傢伙的臉,激動地吻了又吻,“怎麼樣?你害怕嗎?”
宋凌琛看了一眼他的父親,自豪地說:“我不會害怕,我是個男人!”
但是因爲傷口太痛,他稚嫩的聲音明顯缺乏自信。
柳芷沅閃過一絲謹慎,想打開西裝檢查小傢伙的傷勢,但宋零說:“先送進去,讓醫生包紮!”
此時,一起受傷的婭佟被保鏢帶了進來。她的膝蓋骨被子彈擊中,受了重傷,一條腿拖到了地上。
她的衣服沾滿了血,一張小臉像中國宣紙一樣蒼白,頭髮凌亂,眼睛陰沉,壓根沒一點生氣。
宋暉海看到她傷得很重,眸光顫了顫,想要上前,想到她做了什麼,腳步又僵住了。
當婭佟看到宋暉海時,她感到羞愧,有種再也無法面對的感覺。她只能垂下眼睛,握緊拳頭。
經過今天的事件,她似乎經歷了一場災難。倖存的感覺,就像腦子裡塞滿了棉花,一片空白。
很多事情,很多想法,都在改變。她需要冷靜下來,理清思緒。
柳芷沅看到了她的槍傷。看着宋凌琛蒼白的臉,頓時瞭然。
下一秒,她掀開了裹在宋凌琛身上的衣服。當她看到他那血淋淋的小腿時,心猛地一揪,她捂住嘴脣哭了起來,
“上帝啊,這是怎麼發生的?你中槍了,小壞蛋,你才三歲,你真的中槍了?"
宋凌琛又一絲不掛了,他蒼白的小臉上滿是尷尬:“蓋起來,沒事的!”
許宿是最後一個走進來的。爲了緩和氣氛,他說:“乾兒子,又害羞了?有什麼好羞愧的?誰還沒有光屁股過?”
柳芷沅苦惱的眼淚像雨,哭泣的肩膀在抖動。那麼嬌嫩的皮膚,那麼纖細的雙腿,那麼大的一個血洞。她真的不知道宋程怎麼忍心這麼做。
她試圖伸出手去摸傷口,但她不敢。手指在空中僵硬,只有壓抑的哭泣。
宋凌琛尷尬地說:“女人就是愛哭!”
柳芷沅這次忘了和他鬥嘴,而是大聲問:“疼嗎?害怕嗎?”
宋凌琛驕傲了,雖然痛苦的小眼睛裡有水霧,但他還是果斷地說:“不疼,我不疼。"
柳芷沅的眼淚流得更猛烈了。小傢伙的眼睛是紅色的,一定很痛苦。如果可能的話,她真的寧願爲孩子承受這一切。
宋零深吸了一口氣:“先放手,先把子彈拿出來。”
柳芷沅讓開,走在緊張的男人背後,告訴他,
“小壞蛋,如果疼你就哭吧。爸爸媽媽不會嘲笑你的,知道嗎?爸爸媽媽一直在外面等你,你很快就會好的……”
宋凌琛想說:“媽媽,你太囉嗦了,”
但是他支撐了一路,真的沒有力氣了。終於,閉上眼睛暈倒了。
宋零把小傢伙放到急診牀上,讓急診室的醫生把他推到手術室。認識宋零的護士問他要不要親自取出子彈。
宋零猶豫了一下,柳芷沅和許宿都攔住了他。雖然他是權威的外科醫生,但受傷的是他的兒子。他的心情肯定會受到影響,所以真的不適合做這個手術。
手術室的門又關上了,柳芷沅悲傷地撲到宋零的懷裡。
就在剛纔,她就像身上插着一把刀。
宋凌琛剛過三歲,但是很堅強,不哭,不喊疼。但他越堅強,她作爲母親越心疼。
看着他小小的身體被放在急救牀上,她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真的是要窒息了。
宋零緊緊抱住她,啞聲安慰道:“沒事,這個小手術做完了。一切都結束了,一切都會好的。”
許宿去安排醫生給婭佟做手術。她的膝蓋裡有子彈,需要取出來。
畢竟婭佟是成年人了,承受能力比小孩子要強。
當被推進手術室時,她看到了宋暉海複雜的眼神,想關心她但又被她的絕情所傷害,她的心感到不舒服。
短短几個月,她的父親似乎蒼老了很多。
當護士過來推她時,她忍不住對宋暉海說:“爸爸,對不起。真的很抱歉……”
宋暉海嘆了口氣,最後低聲說道:“先去做手術吧。”
一個小時後,手術室的燈終於熄滅了。
宋凌琛被護士推了出來,他的小臉變得蒼白,小睫毛緊閉着,似乎睡着了。
宋零看了一眼孩子後,抓着值班外科醫生的肩膀問:“怎麼樣?”
值班醫生摘下口罩,掏出手絹,擦了一大滴額頭上的汗。
他垂下眼睛的那一瞬間,強壓下了心底的緊張和恐慌,聲音有些顫抖,
“沒事的,子彈已經成功取出。沒有傷到骨頭,傷口縫合了。需要住院幾天,等麻藥過了,孩子就會醒了。”
柳芷沅緊繃的心終於鬆懈下來。
擔心了一晚上,她幾乎支持不住了。她的身體搖晃着、,宋零趕緊抱住她。彎腰親吻她的額頭:“沒事,真的沒事了。”
柳芷沅輕輕點頭,縮在男人懷裡,靠在他胸前,輕輕道,“我知道,你會救我們的兒子。親愛的,謝謝你……”
宋零寵溺地看着她,“傻瓜,這是我的責任和義務。有了你和兒子,這纔是一個完整的家。”
值班醫生補充道,“宋醫生,宋夫人,我已經爲孩子安排好了病房。你們可以去病房陪孩子。”
柳芷沅感謝地點點頭:“嗯,謝謝你,醫生。”
值班醫生微微點頭,“不客氣。”
轉過頭去,宋零邁出一步卻感覺腳下的臺階很重。他全身溼透了,甚至雙手也被汗水浸溼了。
剛纔,他也經歷了一場大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