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焱離開了房間,我開始挖子彈。我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拿着刀子的手都不是很穩。也好在現在還是下午,要不然在這小樓裡,光線很弱,連看都看不清楚。
我閉上了眼睛,暗暗對自己說道:“商商,你要冷靜,一定要做到。”任千滄是我唯一的家人,我不能失去他。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我心裡已經平靜了很多了。我的刀刃朝着他肩膀的傷口劃去。我沒有學過做手術,我只能說是儘量用一把水果刀把子彈挖出來。我看得到在我的動作中,任千滄緊緊咬着的牙。他會感覺到痛,因爲那子彈對他來說就是一顆真真正正的子彈。
在窗臺上的貓咪也安靜着,就連我的一隻耳也沒有發出聲音。
每一刀,似乎都是劃在我的身上,痛的,似乎都我的肩膀,但是我也必須要這麼做,就算再痛,那顆子彈也必須取出來。
大半年前,我第一次踏進這小屋的時候,我絕對想不到,我會有在這張牀上,幫一具屍體挖子彈。
在那子彈被我挑了出來之後,我看到了整個子彈上用紅色的東西畫上的符。而那些紅色的東西有些已經滲進了任千滄的傷口裡。
任千滄只是一具屍體,他是不會流血的,但是傷口中,還是呈現着血紅的顏色,那就是那些硃砂溶進了任千滄身體裡的證明。
被用硃砂在這樣的傷口裡,打上了符,他們再施法的時候,任千滄就會被他們控制住。
我拿着水果刀,幾乎要狠心地挖下那些肉。但是我不知道,那些紅色的硃砂已經滲到了哪裡?如果是心臟裡,任千滄這具屍體還能活下來嗎?對這樣的貓驚屍,我知道的並不多,我不瞭解這裡面的原理,我也沒有辦法下這個手。
但是我想到了另外一個辦法。既然我不能在任千滄這邊確定情況,那麼顧宇澤那邊總可以吧。他一個大活人,要是死了,還怎麼操縱任千滄呢?
我心裡有了答案,就看向了窗臺的那兩隻貓,說道:“一隻耳跟我走。你,留下來,看護好任千滄。”
我轉身就下了樓,一樓客廳,就能看到在屋頂上正在揭瓦的葉焱。相比葉焱也是第一次做這些事情,他也是小心翼翼地蹲在橫樑上。而且他的動作也不利落,有些瓦是直接從屋頂掉下來,砸到石棺上的。
看到我要出去的樣子,葉焱問道:“商商,這種時候你還要去哪裡?”
“去醫院,看看顧宇澤。”
“喂!”他在身後喊着,但是我還是走出了客廳,走出了院子。
一隻耳就一直趴在我的懷裡,出門,打車,我在車子上翻了新聞。顧宇澤已經轉到了重症監護室了。但是顧宇澤在這裡沒什麼親人的,而且基於有人說看到了開槍的是他,而他的傷口被定性爲動物抓傷,這就讓警察把他的案件擱置了起來。只是聯繫了家屬,讓家屬儘快過來。至於開槍的事情,還是等他醒了再說。
車子到了醫院,找到顧宇澤的病房很簡單。根本就不需要問人,在我從病房門口的窗子看到病房裡的顧宇澤,上下都插着管子,路過的一個小護士還跟別人說道:“今天晚上,誰值班誰倒黴啊。這個,傷得很重,晚上搞不好就要死了。”
“聯繫上家裡人了嗎?”
“聯繫上了,他們家在京城好想挺有錢的樣子。聽醫生說,他們家要帶着醫生趕過來的。”
我的心裡下了主意,我要在他們家的醫生趕過來之前就讓顧宇澤死。他們家要是過來的話,就不一定是帶着醫生了,有可能是帶着道士。因爲到那個時候,我們家可以用道士操縱任千滄,顧宇澤就算是死了也能讓他復活。
顧宇澤來到這裡已經一個多星期了。他家裡人是否知道他的這個計劃,現在都不清楚,不管怎麼樣,我們現在最後的敵人就是這個顧宇澤了。
我越過了顧宇澤的病房門口,就算攝像頭拍下了我的身影,那也不可能說明什麼。我在沒有攝像頭的陽臺吸菸區位置,打開了外套的拉鍊。也幸虧這段時間氣溫不是很高,我把小貓藏在這裡帶進來根本就沒有人知道。
我走到了水房後面,躲住了所有人的視線。然後低聲對小貓說道:“去把剛纔我看的那個病房裡的病人,身上的管子都拔掉。把他的手機拿過來。”
一隻耳看着我,圓圓的眼睛就這麼瞪着。我心裡有些意外,它聽不懂我的話嗎?可是上次它明明就很乖的啊?“去把剛纔我看的那個病房裡的病人,身上的管子都拔掉。把他的手機拿過來。”
一隻耳,還是這麼看着我。我心裡急了,難道要我自己去做?醫院走廊上都會有攝像頭的,我去做的,就難免會被發現。但是小貓不一樣。很多小貓都長得很相似的。就算是被拍到了,也不能確定就是我的一隻耳啊。就算一隻耳這個特徵明顯,但是在小貓快速跑動的時候,攝像頭裡是拍不清楚的。
它沒動,讓我更着急了。一會就是晚飯的時間了,我要儘快趕回去,而且晚飯的時候,醫院裡的人會特別的多。
就在我着急着不知道應該怎麼跟它說的時候,就看到它箭一般地衝了出去,我走出那水房後面看過去的時候,小貓已經從一個護士打開那門的時候跟着進去了。
原來是這樣。它不是聽不懂我的話,而是沒有人給它開門。
我的心裡開始不安了起來。要是小貓得手了呢?顧宇澤就會因此而死去。拿到他的手機,他就沒有辦法聯繫家裡人,就沒法告訴他們後面的事情。這樣的話就算是我害死了顧宇澤了。
我……殺人了嗎?但是如果我不這麼做的話,任千滄就會受到威脅。如果不是要幫我擋下那顆子彈的話,任千滄也不會出事。我不能再心軟了,早就已經決定了要跟任千滄一起下地獄的,我還要在乎是不是會害死人嗎?
我緊緊抓着自己的手腕,讓右手的指甲扣進了左手腕裡。用這樣的痛來緩解我心裡的不安。
一隻耳又跳回了我的懷裡,我幾乎是沒有考慮地把它藏在了衣服裡,就朝外走去。在我經過顧宇澤的病房的時候,我連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就在那裡面有因爲我,而失去性命的顧宇澤。
在我經過護士站的時候,顧宇澤的病房裡傳來了急促的監護儀的聲音。護士往那邊跑着邊叫道:“醫生,醫生,19牀情況異常!”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手術明明很成功的!”
一羣醫生護士朝着那邊跑去,而我已經走進了電梯中。出了醫院,上了的士,我把外套拉下來一些,一隻耳的小腦袋就露了出來,它的嘴裡還叼着一部手機。我接過了手機,關機。拆下卡。對的士司機說了個反方向的地名。在經過一座大橋的時候,我直接把手機從車窗丟了出去,丟下橋,讓它落在水裡。等下了車子,再換了車子,朝着我的小樓跑去。
雖然這樣多花了大半個小時的時間,但是我不想因爲我對顧宇澤的傷害而牽連出任千滄來。
在我下車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緊張不安,一整天的驚慌,讓我根本就不記得,我還沒有吃東西呢。我用手機的亮光照着腳下的路,也看到了頁面上的消息。顧宇澤死了,死得很離奇。他先是被動物抓傷了心臟,接着被動物踩到了各種管子。評論裡也有人幸災樂禍地說“這人平時肯定經常虐待動物。動物都是有靈性的,記着呢。”也有人說,“什麼動物?逆天了。我養一隻去。”
走進小樓裡,我的手都還在顫抖着。苗苗在我身後叫道:“姐,你回來了?”
我回身看去,她和她媽媽拿着手電筒正好路過我們家門前的樣子。嬸嬸還說道:“商商啊,我看電視說你嫁的那家,房子整個都倒了!嘖嘖,你們是沒地方住,所以搬回來吧。回來住就回來住吧。對了,我給苗苗報了輔導班,在市區裡呢。以後你們回家,就到輔導班接一下苗苗吧,也能讓苗苗省幾個車錢。”
我以前很反感嬸嬸的這種小算計,但是現在,這種小算計都會讓我覺得溫馨了起來。我擡手搓搓自己的臉,讓自己冷靜下來,說道:“好啊。到時候,我給苗苗打電話。”
他們離開了,他們的手電筒光掃過的時候,我看到了院子旁停着的又一輛車子。有人來了嗎?進屋了嗎?我心急着,趕緊跨步進去了。
回到院子中,關上了院門,客廳裡亮着燈,能看到一席寶藍色的長裙。我還沒有看清楚那人是誰呢?就聽到了她尖銳的聲音,說道:“商商!你大半天跑哪裡去了。這邊都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了,你也不在……商商?你到底怎麼了?那臉都跟鬼一樣白了。”
“我……我……沒事!”我沒有告訴她,我想我殺了顧宇澤這件事,我會把它當成一個秘密,帶進我的棺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