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向北伸手環住我的肩膀,輕聲說:“蘇蘇,你把情緒穩定下來聽我說,對小芒果的緊張我不會亞於你,我一定不會讓她有事,相信我。”
於是,剛纔這個頭花其實是他故意用來誤導我,讓我將心神都撲在這邊花田裡尋找,爲的是……不讓我往壞處想。那小芒果的失蹤難道是人爲?
這一刻我突然認同了莫向北之前說的那句話:如果在安全與心理上選擇,必然選擇前者。
“你在往哪個方向找?現在有沒有線索?”
“第一時間搜找面積就擴大向外圍了,老陸那邊也帶了人和警犬過來。”
那就是還沒有消息了?如果是這樣地毯式搜索都沒找到人,就意味着很可能已經脫出了這個範圍,那找到小芒果的可能性……
“莫向北,我很害怕。”我對他不遮瞞心底的恐懼,鼓足了勇氣帶小芒果一起回國,以爲面對現實向前一步,至少能在有限的時間裡擁抱幸福。可是,幸福短暫的就像煙花,不過眨眼,一聲轟隆雷響劈斷一切。
莫向北緊握了下我的手,“蘇蘇,你聽我說……”但他卻沒有了後文,目光越過我向身後而看,視線慢慢眯起。心有所感地迴轉過頭,頓時驚怔住,由遠而近的身影幾乎不用辨認就看出了是陸少離,關鍵是他懷中橫抱着的小小身影。
我有想要衝上前,可恐懼沉重了我的腳讓我猶如被釘在地上一般。當陸少離走近時,聽見身後莫向北沉聲而問:“在哪找到的?”
陸少離飄了我一眼回道:“一條水溝裡。”
水溝!我心頭一震,手無意識地握到指骨發白,連指甲掐進莫向北的掌心也沒察覺。
而下一句陸少離的話卻是:“那條水溝早就幹了被遺棄不用了。”
他是故意這樣斷句的!我立刻意識到這個事實,但也同時鬆了一口氣,“那她怎麼了?”
“你們只顧拍照連她需求都不顧,讓她累的居然就躺在水溝裡睡覺。誒,我說你們倒是誰來把這小傢伙抱過去啊?”
莫向北走上前把小芒果抱入懷中,目光仔細查探後才擡頭問:“現場是什麼情況?”
陸少離斂了不正經回道:“貌似在小芒果躺着的位置處有不小心滑下的痕跡,但從那痕跡深淺程度可以看出來是刻意人爲的,應該是有人在事後把小芒果放進了那條水溝。測過她的鼻息和脈搏,不像是因藥物致昏,抱她起來時還睜過眼。”
“先離開這裡再說。”莫向北沉下了決定。
不敢有一絲僥倖心理,我疾走兩步跟他要求:“去醫院!”他點了點頭回我:“不用你說我也這麼打算,先確保她的安全再來追查別的。”
但是在開往市區的車上小芒果就朦朦朧朧的從我懷中醒來了,她揉着眼睛還睡意沉濃地問我:“susan,要拍照了嗎?”我手上一緊,強自鎮定地道:“照片全部都拍完了,小芒果,你跟susan說說睡覺前你上哪去了?”
也不知是睡得迷糊還是別的原因,她呆愣了好一會也沒答上來。
與莫向北對視了一眼沒有再繼續追問,小芒果看起來確實好像很疲累,接連打着哈欠,過沒多久就又在我懷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睡着了。
到了醫院後立即掛號兒科,但是兒科門診外可以說是人滿爲患。這時我很懷念費城有k在身邊的時候,他肯定第一時間就對小芒果作出了準確的診斷,何曾要像現在這般等候的?
我的情緒變得焦慮不定,抱緊了小芒果不想放下來,即使雙臂都已經痠疼到不行。幸而只是站了五分鐘,就有護士來領我們往別的科室走,路上解釋說兒科專家早就在等候了,但因爲今天不是這位專家候診,所以不在診室那邊。
來到醫生辦公室,是一位年近四十多的女醫生,她立刻將我們迎進去。在把小芒果放平躺在桌上後,她一邊用聽診器檢查一邊詢問孩子的情況。
聽見我說懷疑因藥物致昏時醫生明顯一怔愣,但很有職業操守地並沒有多問,只是一邊開單子一邊道:“從目前的狀況來看,孩子因爲太累而睡着的可能性佔多數。我給你們開一個驗血單子,查一下血常規,應該沒多大的問題。這個年齡的孩子還是要注意多休息,不能讓她太累,有時候睡眠會比我們大人要沉很多。”
很多時候不得不向現實低頭,真的就是有人好辦事,醫生在替我們開好單子後主動提出先領我們過去抽血化驗,費用稍後再交。
小芒果在護士要給她手指扎針的前一刻醒過來了,這回是真醒了,護士耐心地一邊用酒精棉花球替她擦拭手指消毒,一邊安慰:“小朋友很勇敢,一會阿姨只要輕輕一紮就好,就像被蚊子咬一口一樣,一點都不疼。”
印象中小芒果的體質還行,可能與k是醫生有很大緣故,他會從醫學角度來做調理。所以我好像並沒有見過她打針掛水這類情形,但基於身旁位置一個看起來比小芒果都還大的男孩子在護士扎針時都嚎啕大哭,估計她可能也會害怕。可護士從扎針到將血液擠入小試管內,再到結束用棉花球按住針孔,小芒果從頭至尾都是一臉淡漠。
卻在起身時她擡起頭對我說:“susan,這位護士阿姨撒謊,其實被那針扎一下很疼,而且蚊子咬後不是疼是癢。”
她說得足夠大聲到讓玻璃窗內的護士聽見,頓時把對方給逗笑了:“那看來是阿姨打了一個錯誤的比方,下次我一定改正。”
小芒果點點頭像個小大人似的口吻道:“應該的,否則會誤導別的病人。”
陸少離在旁邊嗤笑出聲:“這丫頭跟誰學的啊,居然還會說教。”
我自然知道答案——跟k學的,這種語氣和用詞正是k會對醫院的醫者和護士開會時說的。受之影響,小芒果在這方面也如此較真。
化驗結果出來的很快,把單子給醫生看過後便得出最終結論:小芒果的身體裡並沒有任何致昏的藥物,白細胞在峰值區的尾端從而造成免疫力降低,會產生嗜睡等症狀,應該適當地多增加蛋白質補充能量,並且加強鍛鍊。
確定了小芒果的身體並沒有遭到任何傷害後我終於安心,但是心理上……我有些吃不準,我所見過她異常的狀況都是將自己縮進那微小的世界不與任何人有心靈的接觸,這種時候就連k都需要花點時間來攻破她的那道防線才能與她溝通,再將她帶出那裡。可現在她與人交流正常,連陌生的護士都沒有產生排斥,看起來並不像是有心理障礙的樣子。
忽然聽到身後傳來語聲,我回過頭便見莫向北和陸少離與一個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站在一起正聊着什麼,他們身旁還站了位年長的白色大褂醫生,聽見旁邊經過的護士都會跟他問好。這是連院長都驚動了?
不得不承認,莫向北在h市的人脈還在,即便他有延及不到的,也還有陸少離,他曾是這座城市的地下王。
胡亂想着時突見那側身而站的年輕男人轉過頭來朝我這處看了一眼,我不由一怔,他是……曲冬?我又一次辨認,真的是曲冬。
其實他的變化並不大,只是因爲下巴冒着鬍渣後顯得格外的滄桑。我的心情有些複雜,儼然他已經不是當年那風流倜儻的公子哥,秦淼與他在學時就在一起了,那年我出國時覺得我、老四以及秦淼三個人,如果有一個人可以幸福到老,那一定是秦淼。
可是五年後秦淼嫁給了老吳!不敢說老吳不適合秦淼,但我幾乎是見證了她這段愛情全過程,除了結束。是的,除了結束,我至今都感到難以置信,最終秦淼竟然會對曲冬放手。
我無意識地朝着那邊走了兩步,想到小芒果又頓住低頭看了看她,蹲下來與她平視,“你和jacky先待一會好嗎?susan想和那邊那位叔叔講一些事。”小芒果扭頭看了眼曲冬後自覺走到莫向北處,他們都向我看過來。
一個眼色之後,我走向大樓門外的僻靜處。
曲冬單獨跟了過來,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當初我雖然與他因秦淼而認識,但其實一直流離在友情之外,在我的意識定位中他只是秦淼的男友。
所以這會單獨相處時會有幾分尷尬,靜默了片刻後曲冬先打破沉寂,卻是……“淼淼好嗎?”如果換成是以前的我,這時我的情緒肯定會偏激,非理性地站在秦淼這邊而來譴責他,但是跟着k學了這麼久的心理研究後深悟一件事:兩個人在一起需要機緣,而兩個人分開一定不是一方的錯誤。
想了想後輕聲回道:“她過得很好,你應該知道她年後結婚了吧,目前正在備孕想要生一個白白胖胖的兒子。前陣子,她老公還陪她去了英國旅行,我們有聚過。”
曲冬聽後笑了下沒有作聲,那笑容看起來有些苦澀。
“能告訴我你們爲什麼會分開嗎?”既然有心與他單獨聊,自是想要問清楚這件事。本以爲曲冬會仍然沉默以對,卻沒想他緩緩而述了起來:“是我辜負了她……”
聽他講完那個不算太長的故事後,我的心中對秦淼只有滿滿的心疼。曲冬不能算作是個渣男,卻是孝子,當他母親用性命威逼時選擇了親情而將秦淼舍下,這並不是什麼不能原諒的大錯,只是苦了秦淼這麼多年到最後還是敗給了現實。
曲冬說本以爲自那日分手後再也不可能見到秦淼了,可是某月某日凌晨她竟回來了h市,回了他們的公寓,她在桌上給他留了一張喜帖,卻不是邀請他去參加她的婚禮,而是寫了一句話:冬子,我再也不會在離你很遠的地方,看着你,暗念你。
聽了這句話我忍不住淚目,曲冬說得某月某日正是秦淼結婚前一天,也正是我回國到青市準備參加她婚禮的那天,就是說那個凌晨她回來了舊地h市,與她的愛情告別。
我問曲冬:你爲什麼沒有去參加她的婚禮?
他的目光悠遠而凝,輕聲而回:既然不是我給的幸福,又何必再去驚擾她呢?
我第一次正眼看他,或許以前他與秦淼在一起時還沒成熟,但定然這段感情對他影響至深,也有可能影響到今後。最終只是嘆了口氣,對他道了句:那就拜託你永遠都別打擾她吧。
轉身走離了去尋莫向北他們,在另一側的門診室外的綠化地帶找到了人,陸少離已經不在了,就莫向北和小芒果兩人等在那,淺淺觀察了下我的神色後他問:“要回去了嗎?”
我點了點頭向小芒果伸手,她很自然地就把手交給了我,對她做了個口型:“謝謝。”小芒果衝我會心而笑,擡起眸時見莫向北正看着我們,顯然剛纔那一幕都落入了他眼中。
說了是小虐吧,小芒果很快就回來了。今天只有一更,下午不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