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彥之眉頭微蹙,湊到窗邊仔細聆聽了一下動靜。
半晌,他回過頭輕聲對老婆婆說道:“我得去阻止他們。”
老婆婆抹了把眼淚,顫聲道:“小夥子……你保重好自己。您的大恩大德我無以爲報,來世我做牛做馬也……”
顧彥之只是輕搖頭,阻止了老婆婆繼續說下去。隨後他回身對嵐音示意,推開門徑直走了出去。
此時已接近傍晚,嵐音隨着顧彥之走出門,擡手遮目。
門外天氣陰沉,烏雲層疊。但仍有些許落日餘暉透過烏雲隱隱灑落在地,陽光沒有中午時那麼熾熱了。
嵐音站在屋檐的陰影下,看着顧彥之隻身攔在那羣人的面前。
顧彥之:“你們便是今日要上山拜祭的人?”
人羣爲首的一名年輕人一臉錯愕:“是的,你是何人?”
顧彥之擡手作了個揖,回道:“在下乃天道派弟子,聽聞碧河村附近有邪祟,此番乃奉命前來捉拿。”
那名年輕人仍是不解地看向顧彥之:“那你便去罷,不必特意來同我們說。今日我們還有重大的事情要辦,誤了時辰可就不好了。”
顧彥之仍定定地看着他,半晌才一字一句地對他說:“你們今日要上山拜祭的山神,便是我方纔所說要去捉拿的邪祟。”
年輕人聽聞此言,臉色大變,擺手說道:“山神大人護佑了我們村幾十年的安寧,怎麼可能是你口中所說的邪祟!”
“我且問你,你們的山神,每年都要你們村裡都要一青年男子上山拜祭,可他們後來全部消失不見,無一生還。這可是事實?”
年輕人仍是搖頭,執着道:“我們山神大人從不害人性命。”
嵐音仔細打量了一番這名年輕人,見他一臉虔誠的樣子,確實不像是在說謊。
但書裡所寫的月瑤墮入魔道,扮作山神蠱惑人心,害人性命。這一點她確實是沒有記錯。
嵐音陷入沉思,難道劇情發生了改變?
這時,人羣后方緩步走出一名老爺爺。
他撫着白花花的鬍鬚,和藹可親地對顧彥之說:“小夥子,你是從何處聽來的這些消息?你方纔可是見過村口的王婆婆了?”
顧彥之警惕地看着這名頭髮花白的老爺爺,半晌才點了點頭。
老爺爺撫着鬍鬚神情憂傷,長嘆一口氣才說道:“村口那王婆婆也是個可憐人吶。”
老爺爺闔眼無奈搖頭:“王婆婆的兒子是第一個上山祭拜山神的人,這本來是莫大的榮譽。只可惜他無福消受,下山後不幸感染了肺癆,就這樣病死家中。”
嵐音:“!”
這怎麼可能?難道方纔王婆婆說的都是假話嗎?
老爺爺緩了口氣繼續說道:“你們是外地來的可能不知道吧……最近那王婆婆已經開始精神恍惚,見到每個人都要逮着跟他說是山神害死了他的兒子。我們都已經見怪不怪了。”
“可是方纔王婆婆看起來並不像是神智不清的樣子,她說起話來也是條理清晰,有依有據的。”嵐音撐着傘飄到顧彥之身旁,湊到他耳邊說。
“鬼……鬼!有鬼啊!!!”那個站在人羣首列的年輕人,忽然手指顫抖地指着嵐音手中的傘,哀嚎起來,最後還被嚇得一個腿軟跌坐在地,引起一片混亂。
嵐音疑惑地看了看手中的傘,又看了看自己透明的身軀,才反應過來。
噢,她又給忘了。
顧彥之卻只是皺了皺眉,接過了嵐音手中的傘,側了側身子爲她擋住一旁的陽光,對她低聲道:“當心點。”
但有村民在混亂中見到顧彥之的動作,衝到人羣外,指着他的鼻子尖聲說道:“大家千萬不要被這個來路不明的人騙了,我看他根本不是什麼天道派的道士!大白天的帶着什麼邪門的東西來我們村裡了?!竟然還出言污衊我們的山神大人!”
“不,方纔那一定是山神大人發怒了。我們得快些上山拜祭纔是。”另一個村民從人羣中走出,說道。
這村子裡的人都是中邪了吧?那月瑤到底給他們灌了什麼迷魂湯?
嵐音一凝眉,接過顧彥之手中的油紙傘,飄到那些個村民面前。
“又來了!”
就在那羣村民議論紛紛之時,忽然有人驚呼。
這回總算所有人都看見這詭異的一幕,油紙傘竟然自己在空中飄了起來。
他們皆是滿臉驚恐地看着,甚至有人虔誠地跪倒在地,口中不停的喃喃着:“山神大人,我們錯了。”
嵐音見到這情景,十分滿意地揚了揚頭,說道:“對,我就是你們的山神大人。”
身後的顧彥之嘆了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走上前接過她手中的傘,清冷的聲音帶了點笑意:“胡鬧。”
過了片刻,顧彥之看了眼跪倒在地的村民,緩緩皺眉,沉聲道:“你們先起來。”
方纔與他說話的老爺爺此刻跪倒在人羣首列,聽聞此言反而跪着往前挪了幾步,攥住顧彥之的衣襬哀求起來:“道長大人,我們碧河村數十年受山神的庇護才能平安無恙,如今山神發怒,多半是因爲我們誤了祭拜的吉時。若是繼續惹得山神發怒,我們碧河村日後就……”
說着,老爺爺的聲音竟然哽咽起來:“還請道長,放我們碧河村一條生路吧……”
“那王婆婆說的人祭……”顧彥之心中不忍,半跪在地將老爺爺攙扶起來。
“我們祭拜山神,本來就是爲了求得我們碧河村村民日後能過的平安順遂,又爲何會人祭呢。不知道長是從何得知我們人祭這件事情,若是從王婆婆口中……我方纔說過了,她得了失心瘋……她說的話信不得的。”
老爺爺艱難站起,緩步走向村口的方向,“道長若是不信,現在便可隨我去看一看。”
“我們方纔已經見過她了。並沒有什麼不妥呀?”嵐音不解地看向顧彥之。
而顧彥之只是緩緩搖頭,擡步跟在那老爺爺後面走向村口。
嵐音也只能跟着他們飄到王婆婆的門前,只見老爺爺推開了王婆婆的門。霎時間從裡面飄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氣味,就像是很久沒有被人清理過的茅房,空氣中瀰漫着陣陣尿騷味,還隱隱約約帶着些酸臭的味道。
嵐音一時沒忍住扭頭往門外乾嘔了幾聲。
回過頭就看到王婆婆正坐在屋子裡的一個小角落,蜷縮成一團,王婆婆見到他們打開門,臉上忽然扯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嵐音頓時寒毛豎起,她退到門口,又仔細觀察了一番。
確實是他們方纔來過的房子沒有錯。
可是這個王婆婆怎麼好像換了個人似的?